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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吴山颇为险峻,山顶并不似一般山丘那般圆润平坦,从地上看颇为尖锐,悬崖高耸。
而让柳倾城惊讶的是,她看见就在漆吴山的悬崖峭壁边,正有几人在将一个木棺之类的东西放在悬崖边的一处木楔之上,由于脚下就是悬崖,他们看上去摇摇欲坠,形势很是惊险。
她从未见过此种诡异的情景,不由地抓紧了欧阳璟的衣襟,蹙眉问道:“那群人在干嘛?他们抬着的东西好像是棺材吧?”
欧阳璟单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抚着她的后背算作抚慰,他抬头紧盯着悬崖上的人,沉声回答道:“这叫做崖葬,是西南一带的丧礼习俗。”
见柳倾城依然不解,他抬手指了指悬崖上的木楔,解释道:“那峭壁上的木楔是事先在崖壁上凿孔钉入的,然后人们会将木棺放在木楔上。将死者灵柩置于高山峻岭之巅,可以使亡灵更易皈附神仙天国,只是此法不易施行,唯独贵族中人会用崖葬。”
听到他的解释,柳倾城这才了然的点点头,看着正在一点点将木棺移向悬崖的几个人,不由得为他们捏了把汗。
然而,欧阳璟所关注的却不是崖葬的惊心动魄,而是施行崖葬的人。
良久,他轻拍了下柳倾城的肩膀,待她回神后,他用下巴指了指悬崖上的人,道:“此处悬崖不高,崖葬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我们山上去。”
柳倾城有些犹豫,道:“这样不好吧,毕竟这是人家的丧事,我们还是绕路走吧。”
欧阳璟坚定的摇摇头,转身去牵马,道:“据我所知,百越人亦有崖葬的习俗,再者说百越人就在漆吴山的南面,我想或许崖顶上的人可以给我们提供些线索。”
既然他已经有了主意,柳倾城也就不再反对,握紧欧阳璟的手掌,抬脚跟在他身边陪他一同上山去了。
漆吴山并非荒山,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上山的路途。令他们两人感到惊讶的是,上山的路虽然有些陡峭,但异常的开阔,甚至可以跨马而行。
“看这山路的样子,应该是方便大山两侧的同行,而特意开辟修葺过的官路,否则不可能如此开阔。”
欧阳璟拉紧柳倾城的手,一直向着山上走去,他还不忘嘱咐道:“此山不同于往日的荒山,更要处处小心,莫要大意才是。”
想到那晚突如其来的漫天箭雨,欧阳璟就觉得心中不安,他很难想象若是当晚柳倾城也在院子里受伤,他会作何反应,因此每走一步路他都格外警惕。
柳倾城知道他在担忧的事情,便坚定地握紧他的手,认真的点点头表示明白,不让欧阳璟过多的在自己身上分神。
不出半个时辰,他们沿着平顺宽敞的大路到达了崖顶,为隐藏身形,欧阳璟和柳倾城只能趴伏在地势较低的一处大岩石的后面,偷偷的观察崖顶的情况。
只见平坦的崖顶站了大约百十来人,每个人都披麻戴孝,跪在寸草不生的崖顶垂头哭泣。而站在悬崖最边缘的几个壮汉,仍然在努力的将木棺一点点地朝崖壁上的木楔移动,神情显得很是凝重。
想来崖葬已经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所以在崖顶跪拜啼哭的声音十分低沉,甚至带着几分敷衍的意思。而跪在最后排的人,更是干脆坐在了地上,偷偷地聊起天来。
欧阳璟是习武之人,眼力和耳力都十分过人,所以在认真打量了一番那些人群之后,他偏过头附在柳倾城的耳边,轻声道:“果不其然,他们就是百越人。”
说着,他指了指最后排的那几人,道:“你仔细看一下他们白色孝衣下面的服饰,可是寻常的衣袍?”
柳倾城顺着他所指的方向仔细观看了一下,果然发现白色孝衣下罩着的服饰似乎与她先前所见的浣月国居民的着装不同,上面绣着的奇特花纹很有民族特色。
她附在欧阳璟的耳边,小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这里面可有那晚闯入凤鸣镇的人?”
欧阳璟沉默地摇了摇头,那夜他只隐约瞧见了几个男人的脸庞与服饰,但此刻崖顶的人都背对自己,他根本无法靠身形来辨认。
正沉思间,崖顶上的人群中发出凄厉的哭号声,紧接着所有人都跟着大声哭了起来,最后排的几人也急忙跪伏在地,随同一起装腔作势地哭丧,想来应该是木棺已经安排妥当。
而负责放置木棺的几人在完成任务后,都回到了哭丧队伍中,跪在地上垂下了头。
此时,有一留着花白长须的老者从队伍中走了出来,他挥舞着手中的拂尘在空中胡乱比划了一圈,转而对着哭丧的人群说道:“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柳倾城觉得丧礼已经接近尾声,为了不暴露行踪,她悄悄拍了下欧阳璟的肩膀,示意他应该尽快从此地离开,然而欧阳璟却按住她的手,用下巴指了指崖顶上的人群,眼神变得很是犀利。
柳倾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有一妇人突然站了起来,走上前去将那花白长须的老人推到一旁,转而气势汹汹地揪起一个汉子的衣襟,尖声质问道:“孙不知,我再问你一遍,我儿子他到底怎么死的?!怎得好好跟你们出关一趟,就死了呢!”
那孙不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老妇拽着衣襟质问,面子上自然有些过不去。
但是他碍于情面不敢多做反抗,只能耐着性子劝慰道:“周姨娘,我知道您因为小丰的死伤心难过,可我确实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的死的呀!我们一群兄弟发现他时,他已经被火烧的只剩衣服了!”
“这件事你休想轻易敷衍过去!你和你那帮兄弟,究竟是做什么的我不管,但既然小丰死时与你们在一起,那我一定要拿你们是问!”
那名被唤作“周姨娘”的妇人依旧不依不饶,指着孙不知的鼻子,尖声道:“这件事,我今天就得在小丰的棺前问清楚!快点说,你们闲着没事跑到那凤鸣镇做什么!为什么要拉着我儿子去送死!”
凤鸣镇!
响亮的三个字如同一记响雷劈中欧阳璟的心头,他偏过头看了一眼柳倾城,只见对方也颇有默契的点点头,用眼神无声地向他示意,这件事想来必定与这个孙不知有关了!
他们两人继续躲在岩石后面观察,只见那孙不知似乎有些不耐烦,他一把扯开周姨娘的手,退后两步说道:“是小丰他自己说要誓死追随效忠裴大人,谁都拦不住!至于我们去凤鸣镇做什么,周姨娘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说完,他冷哼两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那语气里充满威胁意味,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话语中未尽的意思。
那周姨娘还想追问下去,奈何被人拦了下来,她无法靠近孙不知,只能骂骂咧咧地继续逼问真相。
而那孙不知则打了个响指,有几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哭丧的人群中站了出来,走到他的身边。
孙不知冷冷地瞪了一眼还在咒骂他的周姨娘,对身后的几名男子使了个眼色,随后冷哼一声带着几人从崖顶的南侧下山离开了。
周姨娘见他竟然离开了,哭声更是震天响,她指着孙不知的身影厉声咒骂道:“孙不知,你就是裴之焕身边的一条狗,有什么好嚣张的!你敢把我儿子拉上绝路,我咒你明天就躺尸街头!”
而一直躲在巨岩后面的欧阳璟,见势也微弓起身子,附在柳倾城耳边轻声道:“我想这个孙不知肯定与凤鸣镇惨案有关系,我们跟上去查查。”
柳倾城点点头,同意了他的想法。
于是,他们悄悄绕过巨石,从崖顶下的密林中穿过绕到了孙不知下山的那条路,悄悄地跟在那几人身后一同下了山。
漆吴山的南面是一座颇为繁华的小城,名为裘川城。此地虽然不比苍夏的京城富庶,却也不失热闹。
欧阳璟和柳倾城两人跟在孙不知等人的身后,顺利的进入了裘川城。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特意与孙不知保持着数丈远的距离,直到孙不知等人的身影消失在一处别院的后门时,两人才停止了跟踪。
柳倾城绕到别院的正门口,发现这座宅邸正门上的牌匾刻着“裴府”两个大字,她转头对欧阳璟说道:“想来,这就是他们方才所提到的那个姓裴的府邸了。”
“裴之焕。”
欧阳璟缓缓吐出了那个名字,面上的表情丝毫不见任何轻松。
柳倾城听到他的语气低沉且凝重,不解地问道:“怎么?你认识他吗?”
欧阳璟摇摇头,回答道:“我不认识,但听闻过他的名字,他是浣月国有名的武将。”
听到他的回答,柳倾城心中一沉,声音也跟着降低了几分:“你是在怀疑凤鸣镇的事,真的与朝廷有关?”
既然裴之焕是浣月国的武将,若凤鸣镇惨案真的是孙不知等人受裴之焕指使,那事情就完全变了性质,不再是简单的杀人劫财,恐怕会牵扯到两国邦交。
然而,欧阳璟却久久没有回应,他不能妄自判断,只能暂时压下心中疑惑,等到夜色降临之后,再来裴府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