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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家堡,墨宇轩。
南瑾烧退之后,身体还比较孱弱,流苏让他在房里休息,难得多出时间休息,南瑾让韩叔去书房把他的医书都搬过来,看得非常起劲。
流苏这几天看到的就是这凌乱又有趣的一幕,男子穿着纯白的睡衣,表情认真,薄唇紧抿,倚着软垫,手里拿着一本医书目不转睛地看,身上床上也摊开好几本,害得他以为他在研究什么疑难杂症,本就有一身医书,犯不着这么勤奋吧?
“南瑾,你真是劳碌命,让你好好休息还整天看医书,不用这么拼命吧,医书什么时候都可以看。”流苏顺势坐在床边,她的肚子最近几天有些隆起,看得出是怀孕的样子,风家堡上下对她疼爱有加,加上南瑾的细心调理,流苏的脸色红润有光,非常好看,可惜怎么补都不长肉,还是瘦得可怜。
南瑾凝眸扫了她肚子一眼,微微一笑,“有空的时候多看看,早上孕吐得厉害,现在好点了吗?”
最近经常孕吐,还是一反前三个月的乖巧,开始闹腾,每天早上都吐得流苏七荤八素,吃尽苦头。
流苏翩然一笑,“阿碧进城给我买了酸梅,好多了。这种情况要持续多长?”
“因人而异,吃点苦头,听说在胎中闹得很凶的孩子,生出来都很乖巧。”南瑾一边看医书,一边笑道。
“听说?”流苏诧异地挑眉,他嘴巴里也有听说两字么,不是都讲求真凭实据么?她好奇地凑过来,“听谁说的?”
“娘说的。”南瑾声音平平缓缓,一点起落都没有,好似说一件非常正经的事。
流苏扑哧一声笑出来,南瑾不解地抬眸,他说错什么吗?
流苏笑得弯了腰,南瑾就是有这种本事,讲冷笑话那是一等一的高杆,明明都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他还能面不改色地问,你们笑什么?
好不容易流苏才止住笑,坐近了他,小脸凑过来,调皮地笑道:“南瑾,你在说你很乖巧吗?”
南瑾眉梢一挑,细细地回味刚刚的话,终于察觉不对劲,竟然平板地反问,“我不乖巧吗?”
“我看娘都烦死你了,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子,都恨不得塞回去重生,瞧瞧,一张笑脸都没有,娘每天都要抱怨一句,怎么不把你生成女儿。”
“我又不卖笑。”南瑾哼哼,一脸不屑。
流苏终于笑倒在他身上,和南瑾聊天,果真是益心益肺,南瑾不晓得她在笑什么,一本正经就瞅着她,流苏笑得更欢了,差点岔气。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可爱呢?
“苏苏,别笑了,我问你,雪蔷薇呢?”南瑾拿书本戳戳她趴在他身上的脑袋,流苏这才勉强止住笑容。
他不提,她都要说了呢。
“我浸在水中,在院子里呢,和你摘下来那天还是一样,一点枯萎的迹象都没有,好神奇哦,你要拿来做什么?娘说,你要当药引呀?”流苏好奇地问道,这雪蔷薇真的太神奇了,她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起。
“嗯,最近在研究,希望能有用。”南瑾淡淡一笑。
“你也太嚣张了,都不知道娘有多心疼,那天我都怕她拆了我呢,幸好你不在家,不然她肯定扑上去咬你一口。”流苏想起风夫人发飙的强悍相,心有余悸。
南瑾唇角含着一抹笑,彪悍地下结论,“娘太小气。”
流苏又扑哧一笑,是他太强悍,不是娘太小气,“听说雪蔷薇很珍贵,皇宫都未必有,西域那边现在也少产,又要七八年才开花,娘自然会舍不得,哪像你,一声不吭就摘了,我琢磨着娘是看你这几天生病才会放过你,等你好,一定拳头伺候。”
“雪蔷薇是我从西域带回来,是她抢走不肯还给我。”南瑾唇角一勾,十分不屑,提起他娘,大有不想说的感觉。
流苏嘴巴张了张,服了娘的本事。
“那你拿来当什么药引?”流苏好奇地问道,南瑾神色一怔,轻抚她的脸颊,淡淡笑道:“没事,炼药来玩玩。”
为了炼药来玩玩?
“对了,苏苏,你晕船吗?”南瑾倏然想起什么,转开话题。
“我没坐过船,不知道会不会晕,怎么了?”
“我想说,后天我们一起去出航,看看赤丹河的风光,想不想去?”南瑾温言提议,他还不曾带流苏出门去玩,来了凤城,整天也在风家堡和风家酒楼转,还欣赏不到凤城独特的好风光。
“没问题,你也闷了几天,出去走走也好,我还没看过赤丹河上的风光呢。”流苏淡淡地笑道。
“水上,是我们风家的天下!”南瑾坚沉地道。
流苏一笑置之,骄傲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他一手创立的水上天下,风家所有人都骄傲着呢,包括她,有南瑾在,就是他们最强而有力的后盾。
晌午时分,用过午膳之后,南瑾就去院子里拿出一朵浸在水里的雪蔷薇,果真和那天摘下来无异,白得如一朵浮云,淡淡的露珠更添一点润泽。韩叔惊喜地道:“公子,真的找到方法医治你的腿了吗?”
服侍他多年的憨厚男子露出激动和惊喜的表情,南瑾诧异地凝眸,“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医治我的腿?”
“那公子拿雪蔷薇做什么?”韩叔惊喜的表情急退,南瑾学医就是想要医治自己的腿。韩叔自小就服侍南瑾的衣食住行,南瑾七岁的时候,他记得特别清楚,有一次庙会,风夫人说南瑾太自闭,硬拉着他去凤城看热闹。因为人流太多,风夫人和他们走散了,南瑾便让韩叔推他到一旁的大树下,然后让他去找风夫人。
那个安静的小男孩坐在轮椅上,如玉雕般,又漂亮又冷漠,引起好多人的好奇观望。同龄的孩子见他的轮椅漂亮,就恶劣地把南瑾推到地上,肆意把玩轮椅,毫无顾忌地嘲笑。有人见他的眉间的朱砂好看,还伸手过来肆意抚摸,以为是特意点上去的。
南瑾自小就安静,遭到这样的侮辱也面不改色,静静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面无表情。最后有个猥琐的中年女人见他如玉人般,抚摸他额间的朱砂之刻想要亲他一口被南瑾拧断了手,那手血淋漓地被他无情丢出去。
吓得周围的人纷纷尖叫,四处逃窜,像是见到一个魔鬼般。南瑾自小不良于行,三岁便随着他爹习武,本来想要强身健体,却练出一身好功夫,七岁的他武功虽不高,仅有皮毛,他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易如反掌。
韩叔和风夫人回来之后刚好看见这一幕,都吓呆了,风夫人心疼死自己儿子,无视那名断手的女人在地上哭嚎,扑上去狠狠地踩她几脚解恨。
从那之后,风家所有人都非常护着南瑾,也极少出现在凤城街头,保护得滴水不漏。
南瑾从那之后才开始学医,他早就知道他和别人不同,而那次的事情过后,虽然还是如常,但是毕竟年龄还小,受到的冲击常人难以想象。一身高超的医术多年来都用在钻研他的腿病之上,所有人都知道,南瑾最大的愿望是站起来。
可惜十几年都过去了,他始终没有找到办法医治他的腿病,最终放弃了。现在的南瑾也不是年少的南瑾,一身本领,惊采绝艳,早有自保之力,即便不良于行,也同常人无异,大家也渐渐淡忘这件事,风家人潜意识里都觉得他们公子再正常不过,比四肢健全的人不知道厉害多少倍。
一年前他无意从医术上找到医治腿病的方法,必须以三朵雪蔷薇做药引,便向风夫人索要。因为还不确定是否能成功,所以没告诉风夫人是要拿来医治腿病,免得给了希望会更失望。
而后他再深入研究,便发现,单有雪蔷薇根本就不足够,还要配有无色花,这是一种长在沙漠和草原边界上的花,每50年开花一次,花期只有一个时辰。南瑾去南疆和西域跑了几次才了解到,无色花前几年才开花,被人采走,想要再次开花,又要一个五十年。
这件事除了韩叔没有人知道,前段日子他向风夫人要雪蔷薇,他以为又找到办法医治腿病,原来不是。
南瑾神眼光深凝着雪蔷薇,淡淡道:“治苏苏的哮症。”
韩叔大惊失色,紧张地道:“公子,这怎么可以?雪蔷薇如此珍贵,西域现在也未必有,万一将来你有机会得到无色花,而又没有雪蔷薇可怎么办?”
南瑾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往后靠着轮椅,轻轻闭上眼睛,脸色平和宁静,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韩叔,你认为,我,还有那个机会吗?”
韩叔听他平静的语气,憨厚的男子顿感心头钝痛,这些年,的确辛苦了他,“公子,万一有那个机会呢,冰月宫不是一直在找无色花吗?”
“韩叔,既然有人千辛万苦采到无色花,你以为会几年不用,等着你们找到?这是无双的药引,既然取得,自会马上用,我早就说过,只是徒劳无功,一年来没有任何消息,早该放弃了,不要浪费人力物力。”
“公子?”
南瑾摆手,神色坚定,“苏苏有孕,生产的时候若是有事就是一尸两命,我输不起。与其等着无色花救治我的腿,我宁愿立刻医治苏苏的哮症。她的命和我的腿,哪样对我来说最重要,我不会分不出来。韩叔,别说了,推我去药房吧!”
“公子啊……”韩叔似乎还想说什么,南瑾眼光淡淡扫了过来,坚定而执着,他知道劝阻无效,只好推着他去药房。
若是将来找到无色花可怎办啊?那是他唯一能站起来的机会,错过了就一辈子都要坐在轮椅上,那么想要站起来,哪怕是走一步的人,能承受那种错过吗?
韩叔叹息,少夫人的哮症经过仔细调理在生产的时候未必有事,公子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还是心疼少夫人哮症发作时的痛苦?
看来少夫人对他,真的太重要,不然不会连这样的机会他都选择放弃。
他不知道该可惜,还是该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