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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中、罗大夫跟在黄梦梁身后,手心虽是捏着一把汗,好歹从众山魈的包围中平安走出石林,总算是有惊无险。
三人再次来到大悲寺山门前,时间亦不过早上八九点钟。这大悲寺山门前有一条少有人行的小道,小道来路是李家场,去向自然便是铜锣镇。李郎中在此,就要与黄梦梁和罗大夫话别,分道扬镳。
李郎中对黄梦梁说:“兄弟,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就送你到这了。从这条道下山,走一天的时间就能到铜锣镇,你回来的时候,务必要到我家来多住几日。”
又对罗大夫嘱咐道:“你既然诚心拜我为师,我也不推辞,就把你算我的记名弟子,所以黄兄弟也算是你的师叔,去了铜锣镇,你得替我好好待他!”说着拿出那段山魈血结,裁一截给罗大夫,“按山里人见者有份的规矩,这山魈血结良药理应有你的一份。不过,它却是黄兄弟冒死采摘的。黄兄弟曾经对我说过,他采的药赠人分文不收,但我们拿去治病同样不能收取分文——你可要千万记住!”
罗大夫听了连连点头称是,其实医家并不在乎几块大洋铜板,医家真正在乎的是悬壶济世,有口皆碑的传扬。
黄梦梁、罗大夫与李郎中分手后,沿那条崎岖小路下山,走到天黑,便到了铜锣镇。当晚,黄梦梁自然住在罗大夫家里。见罗大夫病愈回家,又听说了他已经拜李郎中为师,还带回来个年轻的师叔,自是欢天喜地,殷勤款待黄梦梁不提。
第二天,黄梦梁经不住罗大夫苦苦挽留,只得在铜锣镇留下多住一天。
早上,黄梦梁起来无事,就出门在铜锣镇转悠,四处瞧瞧。罗大夫要忙着换下他家医馆的牌匾名号,将“赛时珍”改为“崇时珍”,以示对老师李郎中的尊敬,就叫了医馆的一名小伙计陪黄梦梁师叔外出走走。
这铜锣镇比李家场要大多了,不但人口多,而且居住着好几户富豪乡绅,其中最为有钱的要数南家望族。据说,这南家望族祖上出过达官贵人,现今仍有熟地百顷,肥田千亩,还在川滇的一些城市开设有商铺。在铜锣镇,他家宅第的高大奢华亦是手屈一指。还是据说,当年南家秀才进京赶考,出了名解元,县衙老爷亲自登门报喜,一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因此这镇才得名铜锣。
黄梦梁跟着罗大夫的那名小伙计,来到铜锣镇最热闹的正街。这天是铜锣镇的赶集天,一条正街上人流熙熙攘攘,各家铺面货色琳琅满目。黄梦梁正瞧得高兴,一抬头看见十字街口搭着一个台子,台上拉一横幅,上书“疏浚川滇大道,乐捐造福乡民”。台下围住许多人凑热闹,不时见有人往台上一条案上扔三五铜板,若是有人捐出一块大洋,台下围观人群则暴发一阵掌声。
黄梦梁人年轻,也喜欢热闹,挤进人群间想看个明白。一问一听,黄梦梁就清楚了,原来是夹马沟塌方,阻塞了进川的大道,为了疏通其路,由南家挑头发起义捐倡导。听人说,为了疏通夹马沟,南家已经捐出了一千大洋,故也只有他家才有资格出面倡捐。
架桥修路本是积德行善之举,再说不久他黄梦梁也要回家,途经此地,跟自身也有利益。黄梦梁便萌生了捐钱的念头,一摸身上没钱,钱都在包袱内。就告诉那小伙计,他出去会马上就回来。说毕转身回到罗大夫家,顺手从包袱里抓出一块金锭。
黄梦梁再来到捐钱台前,这儿的人更多了,捐多捐少的大有人在。毕竟夹马沟不通路着实不方便,不说做生意的商贩,就是好多的普通老百姓也有三亲六戚都在那边。黄梦梁这小子也没想到,他这顺手拿来的一锭金子价值几何,走上台去,将金子搁置条案转身欲走,却被南家一管事模样的人拦下。
“这位兄台请留步,您捐出一锭黄金修路,我替铜锣镇的乡亲谢你了!还请兄台留下贵姓名,待路修通后我们会立碑铭文,将功德之人昭告于世。”
黄梦梁显得有点不好意思,他不习惯于在大庭广众之下露脸,只是腼腆笑笑,敷衍说句“我也要走这条路,应当的,就不用留名了”,说完抬腿就走。
恰恰在此时,负责收银的房账先生忽然走下台来,俯耳给管事说了些什么,那管事神色大变。几步疾走,追上黄梦梁,扯住他衣襟说道:“这位兄台留步,有一事想请你去我南府说明一二!”
管事言语还算客气,但语气却变得十分严峻,这跟他刚才对黄梦梁说话的敬佩神情,完全判若二人。更为令人生疑的是,管事扯住黄梦梁衣衫不松手,他身后又迅速围拢几名牛高马大的南府家丁,瞧那付凶狠模样,活像抓住了位偷窃南府的盗贼。
跟在黄梦梁身后的小伙计见了,吓得不知如何是好,问一位南府家丁怎么回事,那家丁回答,居然真的说罗大夫的师叔就是位贼。小伙计知道自己也帮黄梦梁说不清楚,急忙跑回医馆告诉罗大夫罗忠信,还是让他老人家出面去与南家交涉。
可怜黄梦梁稀里糊涂被几位南府家丁围住,叫那管事半推半拽带到南家大院。在南家客厅,一位衣着华丽的中年女人盯住黄梦梁瞅了半晌,也瞅不出面前这年轻人有半点贼眉鼠眼的样儿,给人的感觉倒是憨厚中有一股倔强,老实里不失勇敢。
这中年女人是南家大少奶奶,掌管着南家财政大权。她不但持家有方,且更有经济头脑,南家大大小小之事都由她说了算,比大少爷还有权势。在她的操持下,南家管理井井有条,财源滚滚而来。可是,在四天前,南家出了件天大之事,南家的贮财密室失了窃。
不过,失窃这事透着蹊跷。一是密室三重厚门不见有撬锁的痕迹,而开启重门的钥匙一直挂在大少奶奶腰间;二是盗窃发生在大白天,那天虽然天下暴雨,乌云密布,可大少奶奶与大少爷就在密室外的廂房品茗聊天,不可能有盗贼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进密室嘛;还有更奇怪的第三,那盗贼的行为令人匪夷所思,满密室的黄金白银大洋,他居然仅取了区区两锭。这不合常理。
大少奶奶自认阅人无数,目光犀利,看着眼前这年轻人,她实在瞧不出他有丝毫贼样。可这人刚才捐出的金锭上又明明制有南家铭文,就是那天失窃的其中一锭。听黄梦梁结结巴巴解释,又越听越糊涂。正在犹豫是否将此人送官,下人来报,说镇上的赛时珍医馆罗大夫求见。
罗大夫在铜锣镇虽说算不上顶尖的富家,但罗忠信的大名在方圆几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认真说来,其实罗大夫的名气远远超过李家场的李郎中。当然,这或许是因罗大夫占了地势的便宜。但不管怎样,罗大夫在铜锣镇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大少奶奶听罗大夫说,黄梦梁是他的师叔,三天前他就与师叔一直在李家场,并且昨晚才从古庙山绕道回到铜锣镇,这就座实了黄梦梁根本不可能有时间来盗窃,大少奶奶闻听不觉皱锁双眉。罗大夫的话不可不信,别说李家场有众多人证能够证实黄梦梁没时间偷盗,单凭罗大夫的人格担保,大少奶奶也会相信黄梦梁是无辜的。
问题是,既然黄梦梁不是盗贼,那他身上的金锭又是从何得来的?金锭是从南家失窃确凿无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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