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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名星术士,一名三级星术士,王龄鹤亲自做信使的工作,完全是出自于对程晋州的欣赏,其中绝不含有对社会,对世界,对人类的负责态度——星术士才懒得去管朝廷的闲事,哪怕会有人死。
虽然是他毫不在乎的事情,三两句话的讯息,却将程老太太惊出了一身汗。家族的根基就在绍南,朝廷若是因此而怪罪下来,损失最大的也必将是程家。
用不着王龄鹤细说,程老太太心下已是做好了决断,将星术士大人送走,她便穿戴整齐,手持柺棍,将大管家叫了过来。
大管家是伺候了50年的人了,岁数比那些二代子都要大,亦是满头白发,着装整齐,乍眼看去,有如一位退休的古板骑士老爷。真的说起来,程家大管家的地位,比骑士老爷还要高些。
他笔直的腰背与弯腰驼背的二管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尽管院子中的积雪甚滑,一身标准长衫的他,依然迈着标准的方步,几乎看不出与平日有什么变化。
程老太太表情威严,语气凝重的道:“你去程峰那里领两个人,告诉下面的人,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发生的事情,不管是柴米油盐,还是婚庆嫁娶,不许说,不许问,不许谈,谁敢嚼一句舌头,立刻杖毙。”
语气和语义,犹如雨后的晚霞,深深的深深的压在天边。
旁边的丫鬟一个激灵,险些将手上的毛巾跌到地上,吓的花容失色。
“啊——是。”大管家平日里也是仪态有度的样子,此刻却有掩饰不住的惊讶,竟然略微迟疑了一下。贵族世家处死下人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灰色地带,除了皇室很少有人光明正大的说出来。通常而言,死人通常是仆人挨不住,而非主子铁了心要杀人。
事急从权,早年随程文征驻扎军镇的老太太,深得其中三味,她没有丝毫迟疑和停留,继续厉声对周围的程家众人道:“刚才的命令,对你们也有效。不管是哪一支的,敢乱说话的都小心着。”
聚集而来的皆是庆越原隆四支的嫡子们,只要限制了他们,庶子们根本没有发言权。
刘青霜住的很近,同样被召了过来,若有所思的看着脚尖,想到:如此一来,朝廷要知道绍南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不容易了。
众人唯唯诺诺,老太太则继续发话:“程峰,你带些人去城墙上,将晋州接回来。”
程峰是侍卫长,大声的应了声“是”,顶着风雪就跑了出去,标准的军人做派。
雪,间歇的下着,有时候是雪花,有时候是雪粒,一团团的,好像放久了的棉花糖。
落在地面上的雪松散的堆积在一起,占领了街道,占领了花园,占领了屋顶。一些年轻人试图与之抗争,但最终都放弃了,任其如墙一般的堵在门前。
此时,唯一会表示感谢的是窗户,它们的重要性得到了最大体现,超过了推不开的门,以及缺乏色彩的偷窥孔。
漫长的一夜。
为了让无家可归的人们熬过最初的12小时,使其不至于倒毙或者铤而走险,设在四城的粥棚始终就没有停止过,各富家贵族也尽量将被褥棉絮集中起来。至第二天的中午,已有数千石的粮食变成了御寒的能量,其中大部分来自交易平台。
毫不夸张的说,程晋州是用自己的信用,努力保住老爹的官帽。否则别说是暴动,即使死人过多,吏部考公的时候,一个差评亦等于终结了他的前程。
当然,这点付出是值得的。光是倒塌房屋的大梁等材料,就能让他回本不少,剩下的也远远算不上是问题。
出身于豪富世家与出身与赤贫之家,没钱与没钱的差别是巨大的。
重归平静的灾民们开始了新的生活,州府衙门的官员们默默的接手了政府工作,像真正的管理者那样工作,但每个人脑袋里都转着不同的念头。很少有人具体的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是知府大人依旧未接到任何官方训责的主要原因。
重归平静的还有久违的太阳公公,刚刚结束了与其他几颗星球的混乱关系,令其显的有些虚弱,闲散的阳光照射在厚厚的积雪上毫无作用。
趁着贵族们都忙碌于封地之际,刘匡悄然找上门来。
星术士的地位极高,远非地方贵族所能相提并论,更别说是程晋州了。
后者心中奇怪,却借着仆人们端茶倒水的时候,很好的掩饰了起来。
刘匡始终注意观察着程晋州的表情,但首先说话的是星术士学徒项欣,她几乎是刚刚坐定就道:“程先生,我还有两个问题想问问您。”
“哦?”程晋州奇怪的看看刘匡。在他读博士的时候,如果哪个博士生当着导师的面,问另一个导师相同专业的问题,不啻于当面打脸,其后果相当于和老板的老婆睡觉,下场仅次于和老板的女人睡觉。
刘匡笑的很和蔼,端起清茶喝了两口,方才摆摆手道:“我这些年,主要研究坐标,你所学的欧氏几何,虽与前代相似,又有不同,其中精妙之处,就要你来讲解了,如不介意,就让老夫也听上一听。”
他还是第一次在程晋州面前自称老夫。这个词,在大夏朝的贵族中其实也是一种亲密,并不是任何一个老头都有资格自称老夫,也并不是每个有身份的老头都会在后辈面前自称老夫,它更多的是用在学生后进面前。
如果是本地的普通贵族子弟,此刻也许会感激涕零吧。
然而,程晋州只用勉强装出来的笑容伪装,连说“不敢当,不敢当。”
项欣皱皱鼻子,从怀中拿出厚厚的一叠草稿,平铺在桌上,认真的道:“是有关画图的问题,我听说乌先生说,您曾经说17边形不能用尺规做出?”
“你都学到这里了?”程晋州颇为讶然。画出17边形本身其实没什么意义,不过就是比发明一种剪纸方法难些罢了。但如果清楚欧氏几何的基础,就会发现这很重要——同为最基础的几何,它比毕达哥拉斯的数学先进的地方,就在于公理化的结构,如果你承认它的题设是正确的,推导过程是正确的,那么答案就一定是正确的。
这种思想,始终延续影响了世界2000余年。
正因为如此,基于欧氏的几何,对前提或者题设的要求就会很高,对早期数学家而言,他们的命题要么从《几何原本》的五条公理直接推出,要么就将问题建立在现实的几何图形上。
所谓的现实的几何图形,就是能够用尺规作图的几何图形——尺规作图所具有的普遍性,是数学家们承认它的主要原因。
故而,假如人们能用尺规作图做出17边形,那么他们在所有相关问题上,就多了一个条件,如果不行,很多问题就要等待其他的数学手段的发明了。
当然,正如一切著名数学问题一样,研究正十七边形的缠绵缠绵的过程,总是会带给数学家无数新发现,其价值甚至可能高于问题本身。
而在程晋州看来,当项欣想到了17边形的问题的时候,说明她已经达到了这个世界的一流水平。特别是通过欧氏几何的严谨,她走的完全是捷径。
程晋州一时间想的深远,再看项欣,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小说里要死的高手,眼前的光头小美女才是主角,正等着自己用灌顶大法传功……
“程先生?”项欣低声唤了一声。
“哦,哈哈。”程晋州仿佛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当日只是说,在场诸人没有人可以画出17边形罢了。”
事实上,他还说了没有任何人能画出来,而今就权当被风吹走了。
刘匡沉吟着道:“老夫想了数日,也是毫无头绪。问了几位朋友,又请他们在星术士协会帮忙查询,都没有结果。你可能画出?”
听他过程说的如此麻烦,程晋州就头大无比,更不能实话实说。头飞快的摇动道:“我也画不出来。”
17边形的尺规作图的主要步骤只要10步,照着过程来做,任何会用尺子和圆规的三年级小朋友都能完成它。但为何是这样的10步,才是真正有价值的地方,高斯用一本书来说明情况,他又哪能全记在脑子里。
项欣神情失望的道:“那您认为,17边形究竟能不能画出来呢?”
这其实才是正17边形的标准问题,能画出就说明正十七边形尺规作图存在,不能画出则是不存在,究竟是如何画的,反而不是关注的要点。
程晋州沉吟片刻,强忍着偷看刘匡的欲望,小心道:“应该是可以画出的。”
“这可是个大问题。”刘匡登时眯起了眼睛,将茶杯放在桌子的一角道:“你是否可以就此写一篇文章,作为成果报告给协会呢?一定会有很多人关心的。”
很多人关心即意味着很多的协会贡献点,星术士们最重要的交易单位。
程晋州眼皮跳了跳,颇为心动,嘴上却道:“这恐怕会研究很久,我只是自己看书,还没有系统的学习过。”
他说的细声细气,也是大实话。正17边形的画法是比解析几何还晚出现的东西,打死他也不会露出来,而且他真是写不出过程。除了研究数学史的先生们,以及在相关领域造诣极深的专业人士,21世纪有谁会没事研究这种远古级的东西,再换一个标准数学教授,结果依然。
“星术士都是天才,天才就应该有自己的道路。”刘匡露出一丝遗憾道:“你也要抓紧时间。如果有问题的话可以来找我,你有机会成为一星术士的。”
程晋州立刻表示感谢。一星星术士可谓是地位的象征,难度和稀有程度可以比拟前世的院士,地位还是高出不少。至于二星三星星术士们,说明院士也有高低之分。
刘匡或许并不是个纯粹的数学家,也非程晋州想像中的象牙塔的尖端人物,但与那些十足的政治动物们比起来,他又变的纯粹善良起来。
人总是如此,变来变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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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列修改数章被修改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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