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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缅是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醒来的。宛陶连忙让漱雨去唤皇上。
花缅开口第一句话便是:“雪球是谁毒死的?”
宛陶还未干涸的泪水再次掉落下来:“那只鸡腿是雅昭仪用来毒老鼠的,谁知被雪球给误食了”
“胡说!”花缅暴喝一声,眼泪决堤而出,“她是故意的!我要她偿命!”
她说着掀开薄衾便要起床,然而一阵晕眩袭来,又一头栽回了床上。
宛陶心疼道:“你还在发烧,一切都等养好了身子再说。”
花缅有气无力地道:“我睡了多久?”
宛陶道:“睡了一天一夜。”
花缅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半撑起身子一把捉住宛陶的手臂:“也就是说,我错过了百年庆典?”
宛陶点了点头。
花缅急声道:“野哥哥呢?他来了没有?”
宛陶眼中闪着泪花摇了摇头。
花缅颓然倒回床上,唇角挂上了凄凉的笑:“是啊,蓝惜蕊身子不便,他怕是要留下来照顾她的。”缓了缓,她又问道,“来的是谁?”
宛陶道:“来的是姬锦言,听说成昭帝病了,留殿下在身边侍疾。”
是吗?花缅已经不愿多想,此刻心中除了疼痛,便是悲伤,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思考。
良久,她才又继续问道:“天照除了花玉然,还有谁来的?”
宛陶不无失望地道:“女皇和凌公子都没来,只有玉王一人前来。”不等花缅追问,她又道,“北宇太子和西延小王子都来了。”
却在这时,有内侍唱和道:“皇上驾到!”
宛陶急忙跪地相迎,却感觉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一个身影已经落座于身边的床榻上。
裴恭措将手探上了花缅的额头:“还有些烫,朕亲自给你熬了药,你乖乖地喝了很快就会好了。”他伸手从小杨子端着的托盘上取过药碗,将花缅扶起道,“温度正好,喝完还有小枣吃哦。”
花缅心中一塞,伸出手指擦了擦他脸上的黑灰,嗔怪道:“不是有下人吗?皇上何必亲自动手?”
裴恭措道:“朕也是急了,你烧不退,人也不醒,还老说胡话,朕怕你烧出个好歹来,所以就想亲自熬药感动老天。你瞧,朕的药熬好了你也醒过来了不是?”
花缅眼圈一红:“皇上对臣妾这么好,为何却不肯为雪球求个公道?”
裴恭措面上不无凄楚地道:“朕有苦衷。”
花缅盯着他看了良久,终是苦涩一笑:“臣妾明白了。”话落,她乖巧地接过他手中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裴恭措将西延小枣送到她唇边道:“吃了这个压压苦。”
花缅将他的手推开道:“臣妾方才就是咳醒的,再吃甜的怕是会更加严重。”她就是要将这种苦涩的滋味铭记于心。
裴恭措一听说她还咳嗽,连忙唤张太医上前为她诊治。
张太医将中间三指搭在花缅手腕上的寸关尺三脉处探查了片刻后叹气道:“脉搏弦涩无力,沉且迟。过悲伤肺,娘娘悒郁愁苦,这不咳嗽才怪。如今,肺金又伤了肝木,以致肝气淤积,血脉不通。再这样消沉下去,身子会吃不消的。”
花缅却笑了笑道:“太医放心好了,从明天开始,我每日大笑三百回,这样病就会不治自愈了吧?”
张太医惊讶地道:“娘娘难道不悲伤了吗?”竟还有闲心开玩笑?
花缅道:“悲伤有什么用?再悲伤雪球也回不来了。”
张太医欣喜道:“娘娘能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臣立即给您开药,只要心情舒畅了,只需几副汤药便可痊愈。”
裴恭措不敢置信地看着花缅,花缅回以温煦一笑:“皇上放心,臣妾已经想开了。”
裴恭措握住她的手,将她搂入怀中:“你能想开最好不过,以后朕会好好补偿你。”
花缅唇角勾起,笑得温婉至极,然而细细看去,那眸中不但全无笑意,却似乎还暗含了几分冷意。
就是这样的一双眸子,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了另一双带着探询意味的眸子。花缅一怔,挣出裴恭措的怀抱道:“你怎么在这里?”
康穆宁笑了笑:“我以为你失去爱宠会痛不欲生,所以随晨光帝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如此坚强,那我就放心了。”
感动之下,花缅险些再次掉下泪来,她对裴恭措道:“皇上可否让臣妾跟小王子单独说几句话?”
裴恭措看了看康穆宁,起身对花缅道:“你们慢聊,朕去批会折子。”
花缅点了点头,目送他和众人离去。为了避嫌,她让宛陶留了门。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花缅眼中又涌上了泪花,她哽声道:“害死雪球的是雅昭仪。”
康穆宁想上前来为她擦泪,她抬手制止道:“你就站在那里,听我说。”
康穆宁生生顿下脚步,然而那眸中的心疼却早已满溢。
花缅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保持情绪稳定:“温如雅背后的家族势力是皇上最大的倚仗,他不能轻易动她,可是我咽不下这口气。”
康穆宁道:“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不会杀了她,但会让她生不如死。”
奇怪的是,这一刻花缅心中竟是异常地平静,仿佛她听到的只是一句与她毫不相干的话。原来,当心中有了仇恨,再柔软的心,也可以变得冷硬。
临走前,康穆宁道:“我明日回国,你身子不好便不用送了。缅儿只需记住,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花缅再次被他感动得差点落下泪来,她嗤道:“你能不能不要把话说得这么动听?”
康穆宁戏谑道:“才这样就受不住了?早知缅儿这么容易感动,我真该多说一些动听话,说不定你今日就不是南秀皇妃,而是西延的王妃了。”
花缅打趣道:“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卖,如今你后悔也晚了。”
康穆宁面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几许怅然:“缅儿说的没错,如今我的确悔之无及。”
他此话一出,反倒让花缅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继续打击他好,还是安慰他好。却听他道:“缅儿一定在想着该怎样打击我好让我死心才好,又觉得我被打击得已经够多恐怕再也不堪一击,于是干脆保持沉默。”
见花缅惊讶得目瞪口呆,康穆宁笑道:“怎么样,发现我的优点了吧?”
花缅疑惑地道:“你有优点吗?”
康穆宁无语地望了望天,然后十分悲痛地道:“缅儿,你果然对我够残忍!”
最终花缅于心不忍地对他好一番安抚才让他心情舒畅地告辞而去,只是临走又偷了个香,让花缅很是无奈。
第二日,南秀皇宫继缅贵妃死了爱宠之后又曝出了一个重大事件——雅昭仪被毁容了。
至于她是如何毁容的,听碧儿哭诉,似乎是咸福宫中不知从哪儿爬进一条不知名的虫子,趁雅昭仪熟睡之际钻进了她的脸中,吞噬她的皮肉。虽然虫子被捉了出来并被杀死,可她的脸如今已经惨不忍睹。
花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竟窒塞得喘不上气。对于一个以色侍君的女子来说,的确没有比毁容更让她生不如死的事了,康穆宁临走的这个手笔也着实狠辣了些。
碧儿来回禀的时候,裴恭措就在水华宫中陪花缅喝茶。他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最终只叹了一声道:“也是她咎由自取,估计她这个时候也不想看到朕,朕就不过去了。”
碧儿抽噎道:“皇上可否让太医过去瞧瞧?”
裴恭措道:“太医只能治病,生死人肉白骨的事恐怕只有神仙才能做到。”于是,他只让人去请医女为她处理伤口。
碧儿失望地离去之后,裴恭措便起身回御书房批阅奏折去了。
花缅躺在凤凰树下透过逶迤花枝仰望天空,只觉心中空怅寂寥得很,胸中有一团气始终徘徊着挥之不去。
也不知躺了多久,听得小宇子高声唱和道:“贵嫔娘娘驾到!”
花缅疑惑地看向朝自己走来的赵妩媚,自己从未和她打过交道,如今她跑来水华宫做什么?
到得花缅跟前,赵妩媚二话不说便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花缅一惊之下,连忙起身去扶她:“姐姐这是做什么?”
赵妩媚却不肯起来,她梨花带雨地道:“雅昭仪如今容颜被毁,皇上又不闻不问,娘娘可否发发善心,让太医去为雅昭仪诊治诊治?”
花缅叹了一声道:“她的这种伤,太医也无能为力。”
赵妩媚突然拔高了声调道:“不试怎么知道?缅贵妃莫不是记恨雅昭仪害死了你的爱宠,所以故意挑唆皇上,不让太医为她诊治?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吧!”
花缅只觉胸中的那团气越发地令她窒闷了,她对小宇子道:“送客。”
赵妩媚顿时眼瞳泛红,厉声咒骂道:“花缅,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介贱民,被封了公主就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从前是东离废太子的玩物,现在也不过是皇上的玩物罢了,你还真以为皇上会喜欢你这个破鞋吗?他不过是看你有几分姿色一时新鲜罢了,等他厌倦了,就会像踢开雅昭仪一样将你一脚踢开。”
“朕倒不知,赵贵嫔什么时候这样了解朕了。”一道冷肃的声音凉凉地插了进来,令众人浑身一震,片刻后院中所有随侍的宫人全都跪了下去。
赵妩媚惊吓之下,瘫软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