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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凤歌抱着空荡荡的肚子坐在石床上,这石床是她落入这山谷之后第二日新添的“家具”之一。
在石床上坐了一会儿,白凤歌起身向山洞外走去。
龙塬正蹲在小泉岸边顺溜地处理着野兔,动作行云流水,足以见得此人有多么熟悉这项工作。
白凤歌蹲在龙塬身旁,撑着下巴看着他沾上了血液而更显白皙的大掌:“龙塬。”
“嗯。”龙塬轻声答道,手中的动作不见停歇。
“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完全不像皇帝了。”不像皇帝的他,其实没有那般让人生厌。
“呵呵,没有人生来就像皇帝的。”帝王……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坐在那个位置上的,那个位置太累要担负的责任太大……有些时候他真的很想逃开呢。
“说的也是。”白凤歌赞同地点点头:“有朝一日,我们从这里出去,各自回到各自的位置上,便不能这样平心静气地相处了吧?”
“……”闻言,龙塬的手一颤,手中的野兔险些滑落到地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嗯?”白凤歌挑眉:“什么问题?”
“出去了以后,也如同现在这般对我很难么?”虽然她现在谈不上对他有多好,但至少不是用厌恶鄙夷的目光看他不是么?
“……”白凤歌垂下眼眸:“这么天真的问题,我以为你不应该问出口的。”
“天真……”龙塬皱眉低喃,天真的意思便是愚蠢吧?
“呵。”白凤歌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你是翱龙国的皇帝而我是匈国的女皇,单凭这一点就决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说好听一点那是竞争关系,说难听直白一点便是敌对关系,这道理你会不懂么?”
就如同二十一世纪一样,成天嚷嚷着公平竞争公平竞争的,可现实里谁又在公平竞争?还不是耍狠斗阴损?
所谓的公平竞争只不过是强势者为博取公众的好感,毕竟残酷的现实中还是需要正面能量来让大家不至于在失意之中绝望。
公平竞争这个口号,那是不是又是占了优势者为了博取更大的优势得到更多的认可而使出的一个计谋呢?
“敌对……”龙塬苦涩地笑了笑:“以前或许会,但往后,我却无法将你当作敌人来看。”抬眸看向白凤歌:“不管你是作何想法,我都不会。”
“……”见状,白凤歌瞳孔微不可查地一缩,下意识地避开龙塬的目光。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清澈……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她有些想逃。
看出白凤歌的逃避,龙塬垂下眼眸,继续手中的动作:“呵呵,现在不是还没出去么?那便不要想出去了之后的事情了,这次我们便不回山洞烤了,就在这泉边吧。”
白凤歌……若是对你说爱,你会直接把我当成陌生人吧?
龙塬心中苦涩地暗问。
所以,不能让她知道他对她的心思,否则即便是还未出去,那她也会疏离他的……
即便是没有未来的爱慕,他也不想这么快就被结束。
“嗯,好啊,在泉边烤肉,听起来不错。”白凤歌点点头:“我去将果酱拿出来。”白凤歌从地上起身,向山洞走去。
“……”龙塬看着白凤歌的背影,一晃神。
他,有些不想出去了呢……
……
匈国王宫。
“怎么样了,有没有进展?”龙钰一身风尘仆仆。
他将翱龙国的事务处理了一下,接下来可以有是来日的时间呆在匈国了。
不过好在两国帝王失踪的消息并未传出,否则的话,龙钰也是不可能就如此轻易地从翱龙国脱身。
“你就好好地在翱龙国主持大局便好了,这里一有消息我们会通知你的。”冷唯沙哑着嗓音道。
这些天来,他也连合眼的时间都没有。
说好了要保护好她的……可是,他又失信了。
“呵呵。”龙钰苦笑:“你认为我能呆得住么?”出事的两个人,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呐!
在翱龙国的时候,他每日如坐针毡夜不能寐……好多次都想要抛下所有,不顾一切地来……那种感觉就如同一只大手握住他的心脏,一点一点加大力道,让他痛不欲生却怎么也逃不开……
他终于知道,肩负一个国家是多么重的担子……而这个担子,哥却扛了那么久,该是有多累?
“……”冷唯将将大掌搭在龙钰肩上。
无论是塬还是凤儿,都是钰视为比生命更重要的人,他们出事……他知道,最痛苦的便是钰了,可他却没有办法安慰。
“放心,我不会倒下去的。”龙钰丢给冷唯一个勉强的笑。
“嗯。”冷唯点点头。
“你这小子要是敢倒下去,老子就剥了你的皮!”白兴天人未到声先到。
“岳……白将……伯父。”龙钰从椅子上起身,改了几次口,终于叫出一个称呼。
“嗯。”白兴天点点头。
“义父。”冷唯恭敬地唤道。
几日前,白兴天从天下第一庄赶来,冷唯也是那时方知晓白兴天还活着的。
父子两秉烛夜谈之后,将所有的误会终于扫清。
当年,冷唯之父冷衷诩因才华出众遭同门嫉恨,而冷衷诩此人心高气傲并不得其师瓦塔尔的欢心,在有心人的陷害之下被瓦塔尔逐出师门。
冷衷诩的母亲虽是匈国人,但父亲却是翱龙国人,在匈国呆不下去之后,冷衷诩辗转到了翱龙国。
在翱龙国参军,后来得到白兴天的重用。
就在此时,瓦塔尔却派人找到冷衷诩,要他窃取翱龙国军中情报。
冷衷诩自是不应,但瓦塔尔却以其妻子相要挟。
冷衷诩将事情告知白兴天后,白兴天便暗中派人将其妻子保护了起来。
得知冷衷诩不“听令”的瓦塔尔大怒,进而对冷衷诩下毒。
中毒之后的冷衷诩仍旧不肯背叛白兴天背叛翱龙,决定在瓦塔尔下一次找他之时同瓦塔尔同归于尽。
巧的是,瓦塔尔找冷衷诩之日便是冷唯生辰那日。
冷衷诩打算与瓦塔尔同归于尽的事情被白兴天发现,白兴天是前去阻止的。
岂料冷衷诩武功不如瓦塔尔,在白兴天赶到之刻,瓦塔尔早已刺伤冷衷诩逃离了。
白兴天将冷衷诩身上的剑拔出,欲为其疗伤,可剑刃上却涂有剧毒。
冷唯那时瞧见的便是白兴天替冷衷诩拔剑的那一幕。
近十载的误会终于大白,冷唯愧疚难当,倒是白兴天不以为意。
在白兴天看来,冷唯是他的义子,这义子也是子,孩子做错了事父亲又怎会过于怪罪?
更何况,冷唯还是亲眼看着他“杀害”了生身父亲的,没有背后捅他一刀而是对他的事情冷眼旁观已经算是对得起他了。
而白兴天的豁达更是让冷唯愧疚难当,再加上冷唯自身觉得没有履行好保护白凤歌的誓言,更加羞愧……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冷唯的痛苦也不比任何人少。
“还在这里作甚?”白兴天面色不好地看着冷唯与龙钰:“赶紧来吃饭。”说着,便一手拉一人:“吃个饭还得让老子亲自来请,你们俩脸上有光呐!”一面碎碎念,白兴天一面拉着两人向门外走去。
这些孩子的痛,他又怎会不知道?
诶!
这些孩子啊,在外人开来都是华丽高贵的,可事实上却比普通人要艰难太多了。
他年少之时,虽然生活清贫,但却没有这么多的烦扰。
……
“老爷子。”绯色、墨容与兰倾阕异口同声地唤道。
“嗯。”白兴天点点头,看向三人:“不是让你们先吃么?怎么还等着?”
“老爷子未到,我们怎能先吃?”兰倾阕笑了笑道。
“好了好了,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知道你们都忙,大家就赶紧吃吧。”白兴天摆摆手道,然后看向身后的两人:“你们也赶紧坐下吃。”
硕大的紫檀木圆桌,五位美男各自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张嘴吃饭。
白兴天目光不着痕迹地环视了众人一眼,心中暗叹了一声,放下碗筷子往桌上大力一拍:“你们这群臭小子,吃个饭也要弄得这般要死不活的?!”
“……”众人一愣,旋即纷纷放下碗,垂下眸不语。
“这歌儿还没找到,你们便如此茶饭不思,拿什么力气去找她?!”
“……”
“老子知道你们难受,可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一群大男人,现在这般愁眉苦脸地算什么?愁眉苦脸歌儿就能回来了?是男人,就不要给老子做出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吃饱了再来想办法找歌儿才是男人该做的事!”
“……是。”五位美男异口同声地闷声答道,如同被训斥了的小朋友一般。
“呼!”白兴天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重新端起碗:“那快吃吧。”
臭丫头,你看看你造的什么孽?
犹记当初眼前这些小子们是如何地风光焕发,可如今却……
不得不说,白兴天这个家长的话还真挺有威慑力,五位“小盆友”一改之前力不从心的模样,大口大口地扒着饭……这一顿,注定是他们自白凤歌失踪后吃得最饱获得最多能量的一顿!
……
“你的身子怎么样了?”饱餐过后,白凤歌毫无形象地就地躺下,懒懒地问着坐在身旁的龙塬。
“呵呵,好多了。”龙塬轻笑道。
她这是在关心他么?
“唔,那就好。”白凤歌点点头:“那明日开始你也该出点力寻找出去的路了。”两个人找总是要比一个人找要有效率得多吧。
“……”龙塬面色一僵。
果然是他想多了……
“怎么?你还想偷懒?”白凤歌瞥向龙塬。
她可没看错他那不情愿的表情。
不过,不知怎的,现在龙塬的心思她很多时候都可以一眼看穿。
他,为何不如以前那般深不可测了?
“偷懒?”一听白凤歌这话,龙塬不乐意了:“我何时偷懒了?即便是之前伤着,每日的口粮也是我准备好的!”
“呃……”白凤歌一愣,旋即皱眉道:“那都不是正事。”
“不是正事?”龙塬挑眉:“吃饭还不是正事那什么才叫正事?”
“现在的正事只有一件,那便是找到出去的路。”白凤歌认真地道。
至少,她的正事是如此。
不错,这些日子以来,她都是龙塬养活的,可是……如若不能出去,那还活着干什么?
“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出去?”龙塬失口问道,话一问完,他便立即暗叫不好。
“……”白凤歌皱眉:“你不想出去?”听他那话的意思,似乎是不想出去呢。
“出去有什么好的。”龙塬撇开脸,不让白凤歌看到他的表情:“一出去,就又得肩负重任,太累了。”这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出去之后,她便不会与他这般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很远很远,远到他不愿去接受。
“呵,原来你是想逃避。”白凤歌失声笑道:“瞧不出来,你还会有想要逃开江山的枷锁的时候。”他在她眼中,一直是一个天生的政治家阴谋家,她以为他应该是那种会乐于在权势的旋涡中争斗的家伙呢!
“你不想么?江山有多重你应该知道,难道就没有一点想要逃的想念么?”既然她这样认为,那便这样吧……这不是他希望的么?不让她发现他那卑微的爱慕……
“呵呵,江山……”白凤歌笑了笑,视线放到虚空之中:“江山什么的,不足以成为我的烦恼。江山与我而言只不过是一个保障而已,一个可以保护我和夫君们平静生活的屏障,重不重我没有想过,我只知道手握江山便是我逆世人的观念而行的资本。”
江山,于她而言,一个工具罢了。
她专心维护的,只有她的爱,她就是这么自私的一个人。
“……所以,你这么迫切地想要出去也是为了你的夫、夫君们么?”龙塬有些艰难地问道。
她的夫君们……这个称呼对他来说,真的有些难以启齿呢。
“那些笨蛋……我不在他们会伤心会担心会忧心……我自然舍不得了。”第一次,白凤歌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被困在这里,每日每夜的思念就如同蚂蚁一般一点一点蚕食着她的心,真的很痛……痛得有时候连呼吸都会困难。
“……如若,和你一起被困在这里的是他们……你是不是就不会这么想出去了?”
“是他们?”白凤歌闭上眼,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当真相象起自己是和他们一起被困在这里来:
“如若是这样的话,那我应该睡着都会笑醒吧……这里就如同一个世外桃源一般,出路难寻,估计进来的路也不好找。若是真的和他们一起掉到这里,那便是上天的恩赐了……不过,也得出去呢!还有老头子,还有小白瑾瑜和那么多兄弟……唔,不过我倒是很乐意和他们一起在这里呆上个一年半载的。”倾阕的病,也不能任由在这里住得太久了。
因为心中放不下的感情太多,所以注定了她不是那种能够脱离社会而存在的人。
如若是可以脱离社会而存在,她那时便不会正面突破地去谋取江山了,而是会和绯色墨容找一个地方隐居其来。
如若真的那样做了,便没有后来的倾阕了吧?
还好没有那样不是么?
“……我懂了。”龙塬低下头,轻声呢喃。
“懂了?”白凤歌回过神,看向龙塬:“你懂什么了?”
“……”龙塬和赫然回神:“懂了明日我得开始和你一样办‘正事’了。”既然她那么迫切地想要回到心爱的人身边,那他努力帮她一把……即便不愿,也会努力的。
“嗯。”白凤歌点点头:“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好像根本就没有出路一般。”通过她这几天的探索来看,这地方就如同一个迷宫一般。
“呵呵,是么?”那便不要找了吧。
“不过,即便没有出路,就算是用手挖,我也要挖出一条路!”白凤歌这坚定的一句话,轻轻地打破了龙塬心中唯一的希望。
“挖路?那要挖到何时?”怕自己的失落被发现,龙塬随意找了一个话题分散白凤歌的注意力。
“不管挖到何时,我都要挖。”白凤歌又闭上眼:“如果没有出路,我一定会开始挖一条出去的路,即便是挖到死。”若是这些山石阻挡了她与他们相守的道路,那她效仿愚公移山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