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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梦吧,自己居然替祖父祖母找到了丢失多年的英娘姑姑,这消息若是传回启汶,一家人不会一个个地乐晕过去,尤其是祖父祖母!姚舜英一把拉住对方的手,低声嚷道:“您真的是我的姑姑吗?”赵掌柜见她喜形于色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咱们先不急着认亲。为防弄错三奶奶还是给令祖父母写一封书信,三奶奶可以问一问您家那丢失的英娘姑姑,她的左手臂上端是不是有一颗胭脂痣,右边屁股上有没有拇指大的黑色胎记。还有您摸摸我这头上,太阳穴上面一点是不是有个疤。据我家老头子说,我当初被抱过来的时候便有这个疤痕,想来应该是在我亲生爹娘那里弄的。”
姚舜英紧紧握住赵掌柜的手,肯定道:“不用问了,您就是我英娘姑姑。记得有一次我同祖母一道给婉娘洗澡,婉娘左边屁股上有个黑色胎记,祖母便说英娘姑姑当初屁股上也有这么个胎记,不过是在右边。还有乐仪刚学走路,摇摇晃晃地走不稳偏爱自己走。祖父便说不能由着她,当年英娘姑姑学走路跌了一跤头磕在尖石块上,差一点点便磕到了太阳穴,头破了个大洞流了好多血。其实好生看看,您的脸型鼻子身材该是随了祖父,眼睛下巴却是随了祖母,我就说怎么老觉着您有一股子亲切劲儿,感情闹了半天原因在这上头。”
赵掌柜也很激动,笑道:“毕竟认亲是大事,不能单凭咱们两个一番话。书信三奶奶还是得写。”“那是那是。”姚舜英忙不迭地点头,“这样的事情我得赶紧告诉祖父他们。”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能在有生之前找回丢失的长女,他们百年时也能了无遗憾了不是。因为肯定了双方的姑侄关系,两个人说话越加亲密起来。这时那婆子也选好了布料量好了尺寸,其他去买东西的几个也会来了,她们听说姚舜英在楼上便寻了上来。姚舜英赶紧低声说道:“姑姑先不要跟国公府的人说咱们的关系。”赵掌柜正色道:“你是不是在国公府过得不如意?”姚舜英叹息道:“一言难尽。”赵掌柜拍了拍她的手:“我打发了她们,咱们娘俩好生说说。”
丫头婆子们进来之后。姚舜英和赵掌柜操着家乡话说起了启汶的风土人情,四个人似懂非懂地很快便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其中一个婆子忍不住催促起来,说夫人临走时候有交代,让三奶奶在外头不可久留。一个奴才居然也敢当众下主子的脸,还不是因为文氏对自己的轻慢造成的。姚舜英似笑非笑地道:“柴妈妈还真是忠心啊,不过我今日之所以出门是因为三爷让我找赵掌柜打听启汶的一些事情,我这还没打听好柴妈妈便催着我回去。你说我是听柴妈妈的还是听三爷的呢?”
“柴氏你糊涂了。主子也是你能指使的,这传扬出去不叫人笑话咱们昌国公府没规矩!”那个留下得了好处的万婆子立马呵斥起来。三奶奶家出身寒微夫人不喜欢是不假,三爷却待妻子一心一意。三奶奶拿婆婆没办法,可让三爷出面整治个把下人还是容易得很。
赵掌柜仿佛没看到这主仆之间的不愉快,呵呵笑道:“国公府的三奶奶能光顾咱们小店,妾深感荣幸。三奶奶说了,既然大家都是同乡。往后会大力照顾小店生意的。妾心里高兴,便送两位姐姐两位姑娘一人一身儿尺头,四位去楼下亲自挑选如何?横竖你们三奶奶在这里说话,你们慢慢挑选不急。”虽说国公府会给下人做四季衣裳,可女人家哪会嫌弃衣服多,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四个人乐滋滋地跟着大喜下去了。
那柴婆子边走边撇嘴,心道:这掌柜的也是个傻的,只看到三奶奶是昌国公府的主子,却不知道她其实一点地位都没有。往后能照顾她什么生意。又想到文氏这阵子和大长公主府走得近,想到那守寡的美貌郡主,还有夫人跟前周氏婆媳那隐约的言辞,嘴巴撇得更厉害了。
姚舜英飞快地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姑姑听,赵掌柜嘴上劝慰姚舜英不要多想,眉头却皱得死紧,显然她也觉得情况不妙。可她一个生意人这权贵之间的弯弯绕绕也使不上力,除了叮嘱姚舜英事事小心不要遭了暗算之外别的法子也没有了。想着秦冲武艺高强。说不定关键时刻能帮上忙,姚舜英让姑姑将自己的处境告诉秦冲,让秦冲这阵子最好不要外出。秦三哥在京城,又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姑姑。姚舜英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欢喜雀跃来形容了。晚上一个人摸着肚子,偷偷笑出了声。
之前一直盼着洪氏郑氏下帖子来请自己偏偏她们不来,自己这才出了一趟门她两个却来请了。说是京里新来了一家珍珠馆,馆主是来自东胜州的富商。大锦的珍珠产地虽然不算少,但品质最好的还是东胜州的珍珠。这家珍珠馆的名字也起得有意思,就叫“珠光宝气”。因为大锦的店铺名儿都是三个字的,是以大家都在嘲笑这东胜州人蛮夷就是蛮夷,居然起了这么个俗气古怪的名字。姚舜英却觉得这名字起的好,大俗即雅嘛。想着二哥就在东胜州,也不知道那位尚未见面的二嫂是什么形象。既然珍珠馆的馆主是东胜州的人,那自己就通过那家店的人去猜测一番二嫂的行事做派吧。
因为有侯吴两家的帖子,文氏再不高兴也不好拦着,照样指了那四个丫头婆子跟着姚舜英。洪氏一早便打听清楚了珍珠馆的具体位置,三家人的马车直奔目的地。姚舜英透过帘子看了看,才发现这珠光宝气和霓裳居其实只隔着一条街。这是人家开张后的第三天,不过光顾的夫人小姐们还是不少,馆主为了减少拥挤。特地在隔间安排了茶水供各府的丫头婆子们饮用,展厅里头却只许主子们进去。起初京里的贵妇们对这种安排颇有微词,但东胜州向来是蛮夷之地和其他州府来往不多,行事不按常理你也拿他没办法不是,谁叫你们稀罕人家的东西上赶着去捧场呢。再说人家里头的伙计清一色都是女人,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离了丫头婆子们,姚舜英三人举步进了展厅,抬头一看几乎每样货品前头都围了人。洪氏一下便被一件高高挂着的粉色珍珠衫迷瞎了眼。一头扑了过去,郑氏的眼珠子盯在了一对浅紫色珍珠耳坠上半天挪不开,姚舜英前世见过比这好看得多的东西,自然不稀罕,却只对那可以吃可以洗脸的天然珍珠粉感兴趣。高门大户的女人最感兴趣的还是穿戴,作古正经买珍珠粉的倒不多,姚舜英一个人站在那柜台前半天都没人来招呼。因为伙计们都被拉去别的柜台前介绍去了。
姚舜英站了一阵正要无聊地走开,却见一个面庞微黑眼大鼻翘的矫健少妇笑盈盈地走过来招呼。那少妇自我介绍是馆主娘子,说人手不够怠慢了贵客,问姚舜英想买什么想了解什么。姚舜英前世对珍珠有浅略的了解,便就珍珠的养殖采集和成色与人家说了起来。馆主娘子听她说得靠谱,只当她是个行家,少不得放下了前头敷衍的心态认真应对起来。
姚舜英听那馆主娘子虽然努力说着官话。可到底东胜州和陆地相隔遥远来往不多,那语声是怎么听怎么古怪。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姚舜英忍不住笑道:“听着掌柜的偶尔露出南坪州长植县的口音,莫非教您说官话的人来自长植不成?”那掌柜娘子大惊:“不瞒夫人,拙夫便是长植县人士,我这官话是他教的。他自己也是个半吊子,我这徒弟自然更说得不好了。只是夫人如何听出来的?”东胜州的娘子,夫婿却是长植的,会有那么巧吗?
姚舜英心里一动,脸上却不动声色地低声道:“我不光听出掌柜的长植口音,我还听出掌柜的这口音是带着长植水仙镇一带的味道。因为我娘家便是那里的。”“这么巧!”馆主娘子忍不住笑道,“拙夫说水仙镇上有姚朱两姓,不知夫人是哪一姓。”姚舜英道:“我姓姚。”“太巧了,拙夫也姓姚!”馆主娘子眼睛瞪得有铜铃大。姚舜英若忍着心头的狂喜,对着馆主娘子展颜一笑,低声道:“掌柜的夫君名唤姚子充吧。”“你,你怎么知道,你是……”“嘘——小点声别惊动了旁人。我去那边跟我的两个同伴招呼一声,然后夫人带我悄悄地去见令夫君吧。”
“啊,你到底……为什么要悄悄地……哦,明白了……你们汉人的规矩真多!”馆主娘子且惊且迷茫。不过还是听进了姚舜英的话。姚舜英借口要亲自拿珍珠粉去洗一下脸感受效果优劣,让洪氏郑氏在展厅慢慢看。珠光宝气所在的屋子是一个二进的大宅院,前头做买卖后头住人,在京都这样的商业区要租下这样的宅子不是财大气粗的主想都不要想,二哥的岳家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啊。姚舜英跟在馆主娘子身后往后院走,边走边暗自感叹。
“夫君在东厢房对账,夫人先喝杯茶,我这便去喊他来见你。”“好的,劳烦掌柜的了。”姚舜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嘬着那温热的茶水,手却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分割了那么多年的兄妹,彼此还能认得出来吗?厅外有杂沓的脚步声,跟着有人走了进来。眼前身形高大浓眉大眼的男子,瞬间与姚舜英心头珍藏多年已然有点模糊的影像渐渐重合。欢喜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她起身慢慢走了过去。想喊一声对方,喉咙却抽得死紧,嘴巴徒劳地张着却发不出一声。
对方双眼死死盯着姚舜英的脸,嘴唇微微颤抖,然后一步一步走进。两个人四双眼睛就这么盯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一把攥住姚舜英的手,哑声道:“英娘,是你吗?我是二哥!”姚舜英重重点头,哭笑着一张脸,泪水却一行行地往下流。“真的是你,我的妹妹,英娘,我的妹妹!”自己爱如珍宝当眼珠子一般疼爱的小妹,小小年纪被兄嫂逼得远走他乡的妹子啊,她就在自己跟前。姚子充忘记了妹子已然长大成人嫁人生子,恍惚中觉得对方还是小时候娇憨可爱的模样,心潮澎湃之下忍不住一把抱起妹子,连着转了几个圈。
姚舜英狂喜之下起初也只顾着高兴,转了两圈才想到自己怀着孩子,于是赶紧大叫:“二哥,快放我下来,仔细闪了你外甥。”姚子充听到喊声才反应过来妹子已然长大,自己还跟她这般亲密实在是不该,于是赶紧放手,汗颜道:“英娘你看哥哥欢喜得糊涂了,你别怪啊。”姚舜英又不是真正的古人,哪里会在乎这个。赶紧道:“妹妹怎么会怪哥哥,妹妹不过是怀着身子怕有闪失罢了。”
姚子充眼眶含泪,笑道:“妹妹怀着我外甥啊,好好,赶紧坐下别累着。这是你二嫂,娘家姓游。”他兄妹重逢只顾着高兴,把个张大嘴巴目瞪口呆的游氏晾在一旁。姚舜英对姚氏行礼口称二嫂,怎么会是丈夫的妹子英娘。英娘妹妹不是听说嫁给了启汶的一个村汉了嘛,几时又成了京都的贵夫人了。可那眉眼又分明与自家婆婆有*分相似,况且丈夫不可能认错亲妹子的。
别说游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姚子充高兴过后也觉得纳闷不已,忍不住问道“英娘,你不是在启汶嘛,几时又到京都了。你这身打扮,似乎是官宦人家的太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就是,嫂子都糊涂了。”游氏在在一边说道。姚舜英道:“我来京城很是匆忙,虽说给娘和大哥写了书信告知,不过路途远,然后长植到东胜州又更远,也难怪哥哥嫂子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