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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青富眼瞧着水浸线愈来愈高,渐渐从车门处漫延进来,而司机还在外面像个落汤鸡来回嘀咕着什么,手足无措。
他也不顾自己四十多岁,向吴添说了声,硬着头皮,迎着风雨跳下车来,帮着想办法。
约是过十多分钟,水已经漫上车内地板,吴添有些不悦:这两个废柴咋那么没用?他不得不指挥:所有男人下去推车!
林青富和司机早就如此想,只是顾忌吴添在车上,不敢提出来。听他一说,也不顾全身湿透,身先士卒跑到车后推车。就在六七个人浑身湿透,好不容易准车推出长水坑,那边却迎着风雨冲来几个乡民。
原来正是前往镇上报告火灾最新情况的孔雀山乡民,他们送来一个让吴添和所有人都喜出望外的消息,鸟不拉屎山大火刚在半个小时前,已让滂沱暴雨熄灭。
附近几个乡村的村支书正在现场善后,为将这喜讯尽快报知上面,所以派他们冒雨赶往镇上。
这个消息瞬间让一直沮丧的众人增添力量,纷纷摩拳擦掌欲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只是可惜汽车遭受到雨水浸泡,屡次都开动不了。
再等十多分钟,再接到前面村民汇报,因为雨势前所未有的凶猛,在前面不到三公里的地方发生严重的山体滑坡,已然阻塞前面山路,不论是步行还是汽车都无法寸进半分。
眼看天色将暗,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无奈之下,吴添只好命令留下林青富和二个资源科的科员随着村民先在附近找个农家住一晚,等雨停后立即攀小路进去。
他让人将面包车的消防设施搬迁到那辆动弹不得的汽车内,虽则可能用不着,但以防万一,还是将它们留下。然后他领着剩下的五人钻进那辆狭窄面包车,迎着猛烈雨水折途返回。
司机看着他们一个两个远去背影,眼见空荡荡山道只剩下自己一人和满车的器械,心里那个操啊!!!这事本来就不关老子的事,到头来钱没挣着,还要陪着这满车废铁在这山旮旯过夜!苍天啊大地啊!是哪位天使姐姐这么的折磨俺啊!
当吴添回到镇上,天已是全部黑透,但暴雨不仅没停止迹象,反而有更大趋势。由于发生大火灾,所里需要有人主持大局,以便应付随时而来的各种新消息和形势,吴添只能作在所里过夜的打算。
寂寞空虚冷啊,哥一个大男人,在这么美好的天灾人祸夜,竟然没有遇到美女受惊啥,白白浪费。但这感叹只是非常短暂,很快便抛之脑后,取而代之的是身心惫疲。
这是吴添来到这个世界忙得焦头烂额的第一次,从中午起,来来回回,不断地奔跑,他之前可从没为工作此般上心。当然,除了此次火灾是他工作遇到第一次棘手内容,还因为他血脉里对青平镇那种天然感情。他前世在青平镇长大,鸟不拉屎山可以说是他陪伴他成长的一部分。
时过境迁,重生的他绝不想它毁灭在自己手里,这样不仅会让他成为青平镇的罪人遭受到永久的唾骂,他内心也因此将永远不安。
正是对鸟不拉屎山的牵挂,他破天荒地没有像往昔般满脑子怎么弄罪恶值。
待到晚上七点多,吴六满腔焦急地将电话打到所里找他,他才犹记得早错过去找康强开片的事。
“此事留待明天再说。眼下风急雨狂,打个炮还担心老天爷不满放个雷下来、被雷电劈挂雨水淋感冒什么的!更何况两群大老爷们打架!”窗外肆虐风雨疯狂滴砸着不断被闪电划亮的夜空,漫天雪白雨水让人视线产生错觉,仿似天地间只是白茫茫一片混沌,再没有任何景物。
搁下电话,吴添眯着眼,听着外面哗啦啦雨水,神思渐渐恍惚。
今天经历让他产生穿越以来首次的疲惫之感,突如其来的事太多了,像是外面骤然而至风雨,齐集集地赶到一起。先是避过之前原有历史的灭顶之劫,然后是莫名其妙的山林大火,将自己逼到一个精神高度运转的刻线上。最后是突至的风雨,在山沟逗留半天后折途而返,再到得悉火情被扑息。而最后的现在,眼前暴风雨似乎又有点失去控制之感。
一切犹如过山车,大起大伏,让他从未如此的心力交瘁。
不知是否前段太过干旱,老天特别厚道地赋予了弥补。这场暴雨轰轰烈烈下了一夜,到了第二天,丝毫不见消减的迹象。
吴添穿着大裤叉,步到窗前,向上伸手露出腋下部位,对着窗镜仔细搜巡起来。可能办公室蚊虫多,加上他不太习惯冲凉,所以成为蚊子目标。他腋下痒了一夜,估计是被蚊子咬了。
窗镜属于半隐半透那种,果然微微见到腋间靠近内臂侧有一拇指大红疙瘩。
“日!他吗的这扫地大婶怎么这么不讲卫生,就冲这办公室满地凌乱状,至少有半个月没清理!”他用手指涂沾着唾液涂抹几下,随即感觉自己好几天没冲凉,而且腋下有点味道,这一涂一抹有点恶心,推开条窗缝,迎着雨水用力朝外唾了几口口水!
眼光瞄到窗外,但见在雪白雨水冲刷之中,简陋低洼的街道浸满湍急的积水,不断地寻觅着於塞的渠沟奔涌而去。两旁商铺不少的店主卷着裤管浸在过膝的水流将低处货物搬抬往高处,有的则是在门前叠上一层高高沙包和火砖。
好大的雨!不知吴家村肿摸样,玉娇一人在家,能收拾得过来不?
吃过早饭,和林青富昨晚留宿于孔雀山的职工冒雨赶了回来。
他带来一个让吴添彻底如释重负的好消息:火情完全让暴雨扑灭,现在林青富正在现场主持善后工作。为怕吴添担心和上级的询问,是以先谴人回来报告。
吴添蛋定地给县林业局拨了个电话,汇报情况。昨晚因为这事,县林业局的局长赵来打了数通电话不断询问,让他几乎没法睡眠。
在电话里,赵来拍桌子怒不可遏,对着吴添狗血淋头一顿接一顿痛骂,若不是遇到横风横雨,说不定或许会连夜赶来。当然,这也难怪对方肉紧,孔雀山林区可是整个清新县的脸面,捅下这么个惊天漏子,他这个林业局局长咋还能睡得稳。吴添实在忍耐不住,按着免提,上了个厕所出去捎个西瓜解馋再回来,电话里依旧喷个不停。
他这人大大咧咧,也不怎么将赵来放在心里,那些骂斥,吴添纯粹当成耳边风、流行音乐。哥是党员,从来只有俺骂人。能骂俺的人只有二种:一是人民,他们骂俺都从来不当回事;二是领导,同样俺也不当回事。领导是干什么的?领导就是骂人的!不骂人的领导不是好领导!
听着听着,最后变成效果显著的催眠音乐,他直接打起呼噜。
眼下既然有了好消息,怎么也要第一时间通知这个第一把手。
电话接通,接电话的是林业局的办公室助理,吴添当下将情况汇报,并托他转报。
放下电话,此时此刻,这场火灾算是了结大半,只要做好后面的善后工作和门面工夫,火灾所引起的不稳定因素应该掀不起片刻风浪。
既然搞妥一个麻烦,他脑袋一空出来,立时想到和康强开片的事:那间录像室的事还没开始,这事得弄一下!
正在此时,吴六和阿鹿却冒着大雨来到林业所。
吴添虽说和这些手下没大没小,但有个严厉规矩,若不是关于工作的事不准进入办公室,天大的事也只能楼下叫他。在林业所里他是主管国家大事的所长,国家的堂堂干部,而和吴六啊这些兄弟关系不多不少有点不得群众的“欣赏”和不受群众“喜闻乐见”,简单点说,有点丢国家干部的份,影响不好。
虽然他是什么样的人,妇孺皆知,但形式还是要注重下。古代,婊子还要想心设法为自己竖牌坊标榜下贞洁,这说明群众影响是什么职业都要注重的,何况他是党员捏?
雨大风狂,两人躲在一顶小伞,全身都湿透,事实上,根本没打伞的必要。
三人来到对面一间小饭馆,由于暴雨天气,饭馆并没啥客人,虽然在门口砌叠简单的挡水砖堤,但第一层大堂还是浸泡一寸高的水迹。
三人上来二楼,叫上几笼点心,谈起正事。
“村长,这雨看来今天多半不会停,怎么办?兄弟们,都是召集得差不多,准备动手!”阿鹿将一块叉烧狭到他面前碟里,然后拿起个小笼包塞嘴里。
吴添不紧不慢道:“对方有什么动静,收到风了没有?”
吴六抢着叹道:“这么大的动静,怎么能避得了姓康耳目。据盯人的兄弟说,姓康昨晚已开始召集人马。我来之前去了解过,他那里至少有五、六十人了。”
吴添心道:“风大雨大还叫上这么多人,这个龟蛋也挺怕死的!来得正好,老子二天未涨积分,正好来个丰收。”他咕噜地用茶水来回漱口,然后很恶心地猛力咽下腹内。
他挑选个热的小笼包放进嘴里:“林大龙捏,出现了没有?”
康强勉强虽说也算个头目,但和吴添并不在一水平线,是以他并没放在眼内,真正的大拿是林大龙!——这个青平镇三巨头之一!
吴六摇头道:“一直没露面。”
吗的,他倒是挺沉得住气!虽然拿不准是真的沉住气,还是在装逼,但吴添倒有些佩服,毕竟在泰山临崩于前而依旧保持装逼本色,这需要点本领。
阿鹿道:“这老狐狸就是以忍见长,不如我叫人先小弄一下,估计他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
吴添嘿嘿一笑,露出满口大黄牙:“没事,要弄就雷霆扫穴给他来狠的!他不在,就想我们猜测他有后招,猜测他有能力对付咱,目的让俺们顾忌他。我们趁机弄他个半身不遂,装逼被雷劈,让他装!”
吴添视线转向外面的漫天风雨:吗乃个逼!在这么大雨率着村里兄弟pk的,俺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
事实上,当吴添穿着发哥式黑风褛雨衣满脸风骚像个落汤鸡般来到“战场”时,林大龙先他一步出现了。
暴雨中,二三百双黑压压目光注视下,林大龙笑容可鞠地亲热地走上前来,像个多年不见的老伙计般紧握他手:“阿添啊,哥我要批评你一句,你这人太不懂事!我和你交情,什么事谈不拢,你这样阵仗,可太不讲情面!”
吴添打量向这个青平镇赫赫有名的三巨头之一,但见他年纪和自己相仿,人很健硕,有肌肉感,并没有一般中年人的胖态。不过秃得厉害,前面发线退到后额三分之一处,留着胡渣,笑起来让人倍感亲切。
吴添自然感受不到亲切,毕竟是场面架式,从广度意义说,这里就是领导们独有的演戏天份的用武之地!
吴添也不褪掉湿漉漉的雨衣,对着他就是一个用力紧紧熊抱,顺势将雨衣水迹湿重的地方来回在他身上挪擦几番,将雨衣弄干。
他大声笑道:“小龙啊!我不来这种阵仗,你这大人物哪肯现身见俺这穷兄弟!”
对方既然阿添啊这样叫法,怎么说也不能吃亏。老子不叫你“阿龙啊”、“大龙啊”,直接叫你“小龙啊”!让你在辈份占老子便宜!
林大龙表面若无其事,心底哪个肉疼,尼玛老子前天才在县里买的新衣服啊!就这样被这农民糟蹋了!
他听得吴添“小龙啊小龙”格外的不舒服,心里骂道:小你娘的龙!你娘才小龙小龙!老子又不是拍戏,什么小龙!你才小龙,你全家小龙!众目睽睽下,他也不好发作,眼前围着双方二、三百人,风度不能输!
顿时,两个大对头宛若恋奸情热的基佬般,亲亲热热搂肩抱身哥来弟去,时而你顶着胡渣吻下我脸颊我轻嗔说不要,时而你拍下我屁股我挠下你胳窝惹来对方咯咯咯笑声,笑里藏刀最高境界表现得淋漓尽致,这让周围剑拔弩张的手下一阵阵恶寒。先礼后兵,也不是这样礼法,**的不带这么恶心人的!
演完按部就班的肉麻戏,正剧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吴老弟,你这不给力啊。大家都在青平镇混的,你来这么一出,搞得龙哥我很被动啊!”林大龙感叹,掏出一支烟,转身慢条斯理地点燃。
吴添示意旁侧的吴六将椅子搬到臀下,先是擦掉鞋底因来路泥泞而粘上厚厚泥巴,然后一屁股坐在椅上,架着二郎腿悠悠道:“小龙啊,你这样说话就不讲道理了。大家都在青平镇混,朝夕相见,这话说得忒没意思。”
两人就连辈份问题始终不让半步,看来后面倒是不太好谈的了。
吴六、阿鹿几人都瞧出其中跷蹊,为即将到来的群战而热血沸腾外,亦是戒备眼前一触即发的局面,暗下准备好随时上前保护吴添。
双方谈判地点是录像厅前的遮凉棚,棚内设置个小摊,平时凭着顾客出入而卖点香烟、饮料、瓜子赚点小钱。雨棚本来挺大,但此刻因为挤逼近十个双方头脑,而显得狭窄不堪。双方大部人马都在不远的楼道走廊对峙着,远远等着这边的谈判结果。
从人数比例来看,吴添这边是百多个吴家村的青年,而对方因为召集时间紧迫,约摸是六、七十人,吴添方明显占优。仅这个条件,吴添底气便比对方足。
“我们大家一向相安无事,你却主动来抢我们地盘,欺负到头上,和你这种人谈能有什么意思?别人怕你吴添,可在我们眼里,你顶多一跳梁小丑!”一侧的康强抢话道:“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青平镇上,你还真不算个人物!”说实话,他对吴添心里不多不少有忌惮,但老大在眼前,气势上不能落下风。
吴添也不瞧他,皮笑肉不笑地摊开双手:“照你这个小手下的说法,看来我们正正经经的谈是没啥作用!依我看,还得依靠实力说话。”
林大龙倒不让他的话吓住,用手撸一撸前额稀疏的秃发。又扔一支香烟给吴添,再抽一支点着:“我这手下虽然说话不太中听,但还是有些道理的。我们一向秋毫无犯,河水不犯井水,吴老弟这次你做可有些不对。按理说,区区一间录像厅,我姓林的不放在眼内,只要你向哥知会一声,凭着我和你交情,哥二话不说,立即给你,就当我们兄弟加深下交情,送个礼。但是你这样弄法,可就不好了。”
吴添心下佩服,这人老精鬼老灵,人家混到这个地步,说话和演戏根本不和自己同一档次。
林大龙淡淡扫一眼吴添带来的人,道:“你兴师动众一搞,即使我本来想将录像厅免费送你,现在也不行了。不是你哥我吝惜,舍不得。你哥在青平镇虽然不是头面人物,但来来往往的几个人物都给点脸面,要是我在这种情况下将录像室给了你,那我以后在青平镇还有立足之地么?”
吴添自然不理他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微一笑,缓缓道:“小龙啊,你误会添哥我。说实话,我对你破烂录像厅丝毫不感兴趣。”
林大龙本来“你哥”、“你哥”的正感觉长辈的爽劲,被他一句“小龙啊”,塞得眼白一翻,秃额憋得发紫:你妈逼的,老子叫得那么有感情,当着这么多人,你迁就下承认小一辈你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