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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说着,门却开了。
谢菁菁小身子一颤,直往姜令菀的身上靠。
姜令菀抬头,瞅着来人,见是一高一矮两个男子。那个子高一些的,穿着一身青褐色的粗布袍子,有些邋遢,正是之前抓谢菁菁的那个。至于那个子略矮的,便是从她身后捂住她口鼻的拐子,不过面相倒是比高个子的和善些,瞧着胆子也小一些。
高个儿男子瞧着面前坐着的这俩小姑娘,身上的穿戴皆是富贵人家的气派,而且一个个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虽然年幼,却依旧能看出日后是何等的好样貌。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袋子扔在地上,不耐烦的说道:“赶紧吃。都给我老实点,若是敢跑,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谢菁菁瞧着这二人,吓得直哭,鼓起勇气道:“我要回家,不然……不然我爹爹不会放过你们的……”
高个儿男子笑了笑,弯下腰,伸手用力揪住了谢菁菁的辫子,道:“管你老子是谁,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你舌头给割下来喂猫。”
谢菁菁吓得赶紧死死咬着唇,眼眶红红的,不敢吭声儿了。
瞧着二人出去了,谢菁菁才“哇”的一下哭了出来。
姜令菀晓得她被吓得不轻,这事儿若是搁在上辈子,她兴许也和谢菁菁一样。目下共患难,她暂时不去计较之前的事情,只弯腰将地上的纸袋子捡了起来,打开一瞧,里头是个白面馒头,摸着热乎乎的。在这儿待了有一会儿了,瞧着外头的天色也不早了,不晓得今日爹爹他们能不能找到自己。
肚子饿得厉害,姜令菀拧着眉头,也只能将就着吃了。
她将馒头掰成两半,一半递给了谢菁菁,道:“喏。好了,别哭了,先吃点东西。”
谢菁菁吸了吸鼻子,将头扭到一边,倔强道:“我才不吃坏人的东西。”
……瞧着德性。
姜令菀也不勉强,只自顾自吃了起来,说这馒头干巴巴硬的跟石头似的,难吃的很。她这辈子,上辈子,都没吃过怎么难吃的东西。可那又怎么样?吃饱了才有力气,不然到时候想跑也跑不了。只是她俩的年纪太小,若真的是跑,还真跑不过他们,到时候说不准会被抓回来把腿给打断了。
谢菁菁瞧着姜令菀吃着白面馒头,仿佛当这儿是自个儿家里似的,擦了擦眼泪,不禁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啊?爹爹他们会找着我们吗?我想回家……”
难不成她就不想回家了?
姜令菀见惯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谢菁菁,如今瞧着小白兔似的谢菁菁,倒是觉得稀罕的紧。她将半个馒头递了过去,道:“你若是不吃,待会儿我跑了,你没力气我可不会帮你。”
这话一听,谢菁菁一把夺过了姜令菀手里的馒头,用力的啃了起来。只是这馒头太难吃,谢菁菁咬了一口就拧起了眉头,只是一抬眼瞧着姜令菀的脸,便硬生生将这馒头咽了下去。待吃得差不多了,这才后悔莫及道:“……早知道我不抢你的东西了。”
姜令菀知道这谢菁菁其实同她一样,就是个被娇生惯养的主儿,其实心眼儿并不坏。姜令菀道:“那你为何方才要抢?”
谢菁菁鼓了鼓腮帮子看了姜令菀一眼,嘟囔道:“你是打算送给周季衡的对不对?”
好端端的,怎么扯到周季衡的身上去了?
姜令菀道:“我为什么要送给衡表哥啊?”
谢菁菁啃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道:“过几日就是周季衡的生辰了,除了他你还能送给谁啊?”
姜令菀忽然就明白了什么,一双大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才八岁的小女娃,有些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
谢菁菁撅着嘴,不满的哼哼,道:“我知道周季衡每回都跟在你屁股后面,可我娘说,女孩子长大之后只能嫁给一个夫君,你在周季衡和薛嵘之间只能选一个。”
姜令菀被呛得不轻,心道这谢菁菁小小年纪就有喜欢的男孩子了,还看上周季衡了,怪不得喜欢同周琳琅玩儿,敢情是醉温之意不在酒嘛。姜令菀忽然觉得好笑,这么个半大的孩子,哪里晓得什么是喜欢?就连她,也不晓得真正爱慕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儿。
她道:“所以你以为我这剑坠是送给衡表哥的,你不舒服,这才想抢走这剑坠?”
见谢菁菁点头,姜令菀笑笑,拿着手里的剑坠在谢菁菁的面前晃了晃,继续说道,“前几日琮表哥刚从锦州回来,这剑坠我是送给他的。你也知道,衡表哥不习武,我就算是选礼物,也不会选剑坠啊……”
谢菁菁将信将疑,眨了眨眼睛:“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姜令菀把剑坠塞进到怀里,说道,“而且,等我日后长大了,嵘表哥和衡表哥我都不会嫁。我只会是陆琮的娘子。”
听了这话,谢菁菁才放下了敌意。
她瞧着面前这胖团子圆润粉嫩的小脸蛋,其实觉得还挺可爱的,有几回她瞧见了都忍不住想捏捏,可是一想到周季衡,她就讨厌她。谢菁菁抿了抿唇,觉得自个儿分明比她大,却还没她胆子大,遇着事情就慌慌张张的害怕……可是,这样的情况,害怕才正常啊。
姜令菀瞧着谢菁菁一张小脸有些泛红,这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之后“呀”了一声儿,道:“你发烧了。”
谢菁菁耷拉着脸,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说道:“方才就一直不舒服。”
姜令菀想了想,便赶紧起身跑到门口。
只是这门被锁得死死的,她只能抬起手用力拍了几下。
外头的两个男子听见了,立马走了进来。
那高个儿的男子脾气暴躁些,低头看着这粉团子,便拎了拎她的辫子,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道:“瞎嚷嚷什么,没看见老子在休息吗?”
矮个儿男子明显好些,瞧着同伙如此对一个稚龄小女娃,这才将他的手弄开,说道:“这大户人家的小女娃都是娇生惯养的,胆子小的很,你若是把她吓傻了,当心卖不了好价钱。”
这话一落,高个儿男子才收回了手。
姜令菀被揪得头皮发麻疼得厉害,这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听着矮个儿男子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姜令菀仰起头,道:“大哥哥,我姐姐她发烧了,你给她看看大夫吃点药成不成?”
矮个儿男子一听,这才走过去将手覆在谢菁菁的额头上,之后回头冲着同伙道:“的确烧得挺厉害的,要不咱们……”
高个儿男子道:“看什么大夫吃什么药?咱们有这个闲钱吗?何况发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睡上一觉明儿就好了,用得着这么大费周章吗?”说着,便抬腿踹了一下门,朝着外面走去。
这两人的地位最是明朗不过了。
姜令菀见那高个儿男子出去了,这才垂眸想了想法子,之后用力挤出几滴眼泪来,对着矮个儿男子道:“大哥哥,我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她从小身子就不好,若是不吃药……大哥哥如果没钱,我可以想办法,只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好不好?”
矮个儿男子倒是善心未泯,目下瞧着这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大大的眼睛里头盛着眼泪,可怜巴巴的模样的确叫人心软。
他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能弄到钱?”
“嗯。”姜令菀点点头,然后从自己的脖子上将那块玉佩取了下来,抬起小胖手,一脸真诚的说道,“这玉佩不值几个钱,可是换个几两银子还是可以的。我只求大哥哥把这玉佩当些银子,给我姐姐买些退烧的药,剩下的银子,都给大哥哥,不给那坏人……”
矮个儿男子接过这玉佩,瞧着这玉佩普普通通,自然也就信了她口中“不值几个钱”这话,只是他瞧着这这女娃的穿着,便晓得这玉佩再普通,的确也能当个好几两银子。他同同伙做这事儿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可每回分给他的银子却少得可怜,只是他素来胆子小,若是单干,一是怕出事儿,二是怕找不到卖家,这才将就着继续跟着那人。如今这平白无故多出来好几两银子,自是有些心动,而且瞧着这俩小女娃可怜兮兮的,是个人都心软了。
矮个儿男子小心翼翼将玉佩收了起来,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就出去当些银子,给你姐姐买些药。你俩好生待着,千万别闹,外头那人脾气坏的很,若是吵吵闹闹,肯定将你俩绑起来。”
姜令菀一听,赶紧乖乖点头,很是听话,声音又软又甜:“我知道了,谢谢大哥哥。你赶紧去吧,不然到时候天就黑了。”
矮个儿男子瞧着这异常可爱的小女娃,当真觉得稀罕,他干这勾当也不会一回两回了,头一回瞧见这么乖巧懂事的。他笑了笑,道:“成,那我先出去了。”
矮个儿男子走了出去,刚好遇见外面那高个子的,便同他问道:“这么晚做什么去?”
矮个儿男子有些心虚,说道:“哥,我瞧着那小姑娘脸烧得通红,若是再烧下去,指不准烧傻了。我去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弄些药来,省得到时候咱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得得得,就知道你心善,早去早回。”
“好,我马上就回来。”
姜令菀贴在门上,听着外头的动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之后才重新坐到谢菁菁的身边。谢菁菁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姜令菀,有些感动,有些便扭的硬生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谢谢你。”
姜令菀瞧着她这副模样,也怪可怜的,笑笑道:“这三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还挺新鲜的?”
瞧这胖团子的得意样……
谢菁菁咬了咬唇,抬起手摸了摸姜令菀乱糟糟的发髻,关切道:“你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姜令菀“噗嗤”笑出了声,细细望着面前这谢菁菁,说道:“你这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谢菁菁不满道:“人家又不是蛮不讲理的……”她说这话是有些心虚,顿了顿才继续道,“好嘛,我之前对你的确有些蛮不讲理,可谁叫你小小年纪就花心,而且还让琳琅不开心。”嘴上虽是抱怨着,可揉脑袋的小手还是没停下来。
姜令菀不大喜欢别人碰触,这会儿倒是没说什么。
她的确生得娇,上辈子陆琮嘴上不说,可心里肯定想着她太麻烦。她也晓得自己麻烦,怕疼怕累怕吃苦,就是喜欢有人宠着,把她捧在手心里宠,宠一辈子。可这份娇气却是因人而异,目下她哭哭闹闹能解决什么问题?只有从这两个拐子的手里出去了,才能使劲儿向爹娘哭诉委屈,让他们心疼。
姜令菀等了一会儿,见那矮个儿男子还未回来,便在这房间里四处瞧瞧。因她们年纪小,拐子并未将她们绑起来,这门都锁着,自是觉得万无一失了。这屋子里破破烂烂的,一股发霉的味道,这柜子桌子上皆是一层厚厚的灰尘,瞧着便是随意寻了个地方将她们惯了起来。
这里头除了一扇门,还有一个窗户。
她小心翼翼搬来一把凳子,站上去推了推窗,却发现这窗户是打得开的。她心下欢喜不已,待打开之后才明白为何这窗户没被钉上。
窗外是一片湖。
姜令菀见着湖水极深,这俩拐子拐的是小孩子,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养尊处优的,哪里会水?就算会水,瞧着这么深的湖,也是怕了。姜令菀望着也心生胆怯,可若是方才那法子行不通,她俩只能试一试,不然真不晓得会被拐到哪里去。
姜令菀将脑袋探了出去,发觉这湖和屋子之间有空出来的地方,虽然狭窄,可若是走得小心些,还是能出去的。
看完之后,姜令菀便将窗户合上,将椅子放回原处。
谢菁菁看着姜令菀的模样,便问道:“咱们是不是出不去?”
姜令菀道:“外面是一片湖,你会水吗?”
谢菁菁一听摇了摇脑袋。
姜令菀叹了一口气,蹙着眉头道:“我再想想看吧。”只是外头那一位,明显就不是个善茬,她再怎么装可怜扮乖巧都没有用。可是从窗户这边出去实在是太危险了,若是不慎跌落湖中,哪里还会有小命?
姜令菀坐着干等了一会儿,心里暗暗希望她的法子有效。
眼看着天都快黑了,姜令菀便有些坐不住,索性也搏一搏,突然起身对着谢菁菁道:“咱们试试吧。待会儿我去爬窗户,你给我看着,若是我不小心落水了,你赶紧喊人;若是我成功出去了,你待我走远些了,就随便往窗户外头扔件东西,然后躲在柜子里千万别出声儿,等那人出去找我了,你再赶紧跑,知道了吗?”
谢菁菁见姜令菀一张稚嫩包子脸满脸的认真,也重重点了点头。
姜令菀心下却怕得很,瞧着外头这水就惧得厉害,心想着:待这回成功脱险,她一定得好好学会凫水。
陆琮那话说的没错,学再多的旁的,不如学些傍身的技巧,关键时候还能派上用场来。
姜令菀踩着椅子,胖身子小心翼翼爬上了窗台,之后慢慢的滑下去。
双脚踩到那空地,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冲着谢菁菁眨了眨眼睛,示意自个儿没事儿,然后慢慢的往旁边挪。
她不敢往身后看,心里怕得厉害,这小腿肚都止不住打颤。
可她知道自己是个有福之人,这回肯定没事儿的,而且她还要给陆琮当媳妇儿呢,她若是出事儿了,日后陆琮万一娶了周琳琅那该怎么办啊?这么一想,姜令菀心里的惧意也小了几分,一步一步继续往边上走去。
谢菁菁瞧着这一幕,紧紧的捂着嘴,心惊胆战的,生怕那胖团子就这么摔下去了。
若是换做她,她宁愿坐在里头干等着,也不敢冒这个险呐。
谢菁菁瞧着姜令菀成功走到湖边的草地上了,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便将手边准备好的烛台扔了下去,听着烛台落水的“噗通”声,自个儿立马钻到角落里的衣柜之中,静静待着不敢出声儿。
拐子听到动静,果然开了锁进来了,瞧着这窗户打开,窗台又有鞋印,立马低声骂了一句脏话,之后赶紧出门追了过去。
谢菁菁听着那脚步声越走越远,这才将捂在嘴里的手松开,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待彻底没动静了,这才一把将柜子门打开,命了拼的跑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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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令菀跑得两腿发软,可奈何她年纪小,这小短腿跑了半会儿距离也不安全,一想到若是被那拐子抓回去,说不准真的会被打断腿。这么一想,便继续跑努力跑。
待她跑了一段路,却见身后那高个儿男子追了上来,一时吓得脸都白了。
姜令菀真的快哭出来了。
那谢菁菁也真是的,不是说了等她走得够远了才弄出动静吗?这才多少工夫?
这会儿饶是她骂谢菁菁是猪也没办法了,只能拼命的跑。
听着头后的动静越来越近,姜令菀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今儿为着送陆琮一件小礼物,她若是将小命都搭上了,那多不值啊。
“死丫头,给我站住,看你还跑!”
姜令菀吃痛,辫子被身后那男子一把拽住,比方才疼了不知多少倍。这会儿她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听着这男子的咒骂声,又见他欲一巴掌扇下来,姜令菀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正在这时,不远处“嗖”的一下射来一支箭,之后姜令菀便听到一阵利器入骨的声音。
姜令菀睁开眼睛,瞧着地上的男子抱着手臂痛的直打滚,哭爹喊娘的,手臂上正插着一支羽箭。
姜令菀抬头去看——
不远处骑着马领着一大堆侍从的,正是冯怀远,他的身边是陆琮。冯怀远手持弓箭,便是他射的。而姜令菀一见着陆琮,赶紧跑了过去。
陆琮下马,将面前这脏兮兮的小肉包抱了起来,道:“没事儿吧?”
姜令菀一双藕臂死死搂住陆琮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的颈间,委屈的呜咽道:“陆琮,我差点就死了……”
陆琮一听也变了脸色,赶紧抱得紧些,柔声安抚道:“没事了。”
“嗯。”姜令菀吸了吸鼻子,对着冯怀远道,“舅舅,谢菁菁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舅舅去找找她吧?”
冯怀远见这小女娃安然无恙,这才赶紧去命人找谢菁菁。
姜令菀死死搂着陆琮的脖子,心里害怕的不得了,眼泪也“啪嗒啪嗒”的掉,鼻涕眼泪一股脑儿都蹭到了陆琮的衣服上。等委屈够了,她才抬头,双眼红红的看着陆琮,说道:“琮表哥是怎么找到璨璨的?”
陆琮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道:“这玉佩半个时辰前有人拿去当了,我们抓着那人逼问之后,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
姜令菀心下有些安慰,亏得她和陆琮想的一样。
她撅了撅小嘴,有些委屈,一张小脸也哭得更小花猫似的,将脑袋靠了过去,蹭了蹭陆琮的脸颊,眨了眨眼睛道:“那这玉佩还给璨璨吗?”
陆琮低头,瞧着怀里这小肉包的脸颊,忍不住嘴角翘了翘。
之后将她放了下来,蹲在地上同她平视,十指修长,将玉佩重新戴到她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