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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银丝卷!听到最后一个词,阿一终于有了反应,她瞪大了眼睛望着他,终于能把眼前的人跟当年那牵着乌骓马腰佩古剑的白衣少年重叠起来了,遥远的记忆如潮水般袭来,她讶然道:
“你就是那个在墙外扔了银丝卷进来的人?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那日我还等了好久,想着你还会再给我带一个银丝卷……”
司马烨道:“你就只记得银丝卷?那日我说过的别的话你都忘了?”
“你还有说过什么吗?”阿一傻傻的问:“没有啊,一点印象都没有。”
司马烨苦笑,原来是襄王有心神女无梦,自己记挂着那心里矛盾烦恼的小尼姑,以为两次遇见便是有缘,谁知道她压根没记得他这个风流倜傥的少侠。
这两个小尼姑,一个比一个更没心没肺。
不知是什么原因,刘夫人接错人了。但是,幸好接错了。
要知道,当年他纯粹是觉得她好玩,遇见了两回,想让她到建业的元罗宝刹去求得道高僧的点化,了却心头的种种疑惑。
不想一个无心之举,偏招惹来了爱恨不能的纠葛。
“你喜欢的那个少年呢?他知道你还俗了么?”看着阿一拨开渐冷的树枝取出里面的两个红薯,他问,吓得阿一几乎扔掉了手上烫热的红薯。
“你问的是阿逵吗?”她微微笑着,笑容中却有一丝歉意,“他知道,我们后来见过,就像兄妹一般,别无其他。”
“不烦恼了?还要不要找高僧指点迷津?”
阿一笑道:“阿一既然留了三千烦恼丝,自然就该安之若素,佛渡有缘人,所谓指点,也要自己想得通才有用啊。”
司马烨赞赏地看她一眼,道:“几年不见,你倒是比以前圆通洒脱了。”一边说一边接过阿一手中的红薯,烫的他差点儿甩手,阿一连忙说道:
“王爷小心烫手,红薯只是市井俚俗之物,难登大雅之堂。”
司马烨剥开红薯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递给司马念,道:“无妨,游历江湖那几年,本王什么苦都受过,红薯虽是粗粮,也是百姓辛辛苦苦种出来的,很好吃,很香。阿念,你说是不是?”
司马念刚被烫到了舌头,可还是很开心地一个劲儿点头,以示受教了。
“夫人,还要过去请王爷他们回水榭用午膳吗?”珍珑小声问阿云,她自然也是瞧见了这边相谈甚欢其乐融融的画面。
阿云沉默了短短一瞬,回转身子背对着他们,道:“不用了。把午膳备好,他们什么时候回水榭就什么时候把菜热一热就好。”
中午这顿饭,不知为何吃起来一点味道都没有。阿云放下筷子,对珍珑说:
“带上软垫,我要到首阳阁去请罪。”
也是时候跟司马烨挑明一切了。
司马烨回到首阳阁时,阿云已经跪了半个时辰了。司马烨一挑眉望向一旁伺候着的闵立,闵立眉心无端一跳,不知道王爷是不是在责怪自己没有及时来报,可是云夫人也不是善与的主儿,说是不想打扰王爷用膳,不许他去通报。
司马烨坐在内室花梨木雕花方桌旁的官椅上,示意闵立退下,拿起桌上茶碗呷了一口,这才慢慢道:
“你跪在这里,可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想象中的勃然大怒,骂她欺骗他三年之久,阿云也微感意外,低下头说:
“阿云错了,欺瞒了王爷许久,王爷要寻的人是阿云的姐姐阿一,这其中的周折,不知王爷是否有耐心听阿云说一说?”
下巴忽然被人抬起,司马烨俯身看着她,她的唇还是有点肿,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了上去,阿云的脸微微发热,只听得司马烨低声道:
“本王对你从来就没有少过半分耐心。”略略沙哑的嗓音怎么听怎么暧昧,在阿云听来却甚是惊心,她曾见过司马烨两年前冷酷地杖死一个姬妾,也是像现在这般喜怒不形于色。
她定了定心神,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始叙说自己的过往,从清苦的山中生活一直讲到自己开春后的那场大病,讲到师父是怎样骗走阿一……桩桩件件,条分缕析地道来。讲到最后,她努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水,酸楚地说道:
“本无心欺骗王爷,出家人也不应打诳语,为了阿云的这条命,师父失去了阿一,失去了一双腿,我这三年来没有一天不在自责。现在好不容易见回阿一,圆了师父的心愿,王爷无论要怎么责罚,阿云绝不会埋怨一句。”
“然后呢?”司马烨坐在官椅上身形未动,只说道:“让本王猜一猜,你今日坦白一切,是想希望一切回到原点,好象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
呃……阿云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不懂应作何反应。他怎么这么聪明?她绞尽脑汁千方百计想达成的目的,他只需一眼便看出来了,难道自己的企图就这么明显?
“你最好把你肚子里的那些话给本王吞回去!”司马烨冷笑,坦白?受罚?知道自己与阿一是旧识,想着自己不会为难勉强阿一,她就可以撇清和自己的关系抽身其间?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他不曾遇见她的那个初夏,可能吗?
阿云的脸色白了白,嘴边那句想要到静泉寺跟着师父静修的话无奈地吞了回去。面前的司马烨这时就是一头盛怒未发的狮子,自己不知怎的由触了他的逆鳞。
司马烨看着面前低着头咬唇不语委屈得快要掉眼泪的她,心里像被无形的手揉得又酸又痛,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对这没心没肺的女人哪怕有一言半语的示好怜惜。
两人默默地僵持着,阿云跪得腰都快要断了,可司马烨脸色黑沉,半点让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她真恨不得被他命人打死算了,总好过被他那如霜如雪般冰冷的目光不时笼罩着,好像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来一样。
“七哥,七哥你在不在?”女子的高声喊叫打破了内室的沉寂,闵立急匆匆的阻拦声响起:
“公主,你在外间稍安毋躁,待小人通传王爷一声……”
“还通传什么?!本公主都快要急死了,我七哥呢?七哥”司马凝霜闯了进来花厅,到处去找司马烨,司马烨起身,对阿云说:
“你先起来罢……”
珠帘哗啦啦地被人用力掀起,司马凝霜走了进来,阿云刚站起来但是跪得太久,双腿一麻又跌坐在地上,司马凝霜愣了愣,司马烨怒道:
“你瞧你,堂堂一个公主半点礼仪都不讲,我的卧室也是你能进来的吗?!”
司马凝霜被兄长责骂,顿时一脸委屈,跺跺脚转身走到了花厅的椅子上气呼呼地坐下。
司马烨俯身抱起阿云,阿云本想拒绝,可是又怕他生气,只好乖乖的由着他把自己放到他的檀木大床上背靠着床头的软枕,不容置喙地摘下她的一双秀鞋,捏了捏她的小腿,顿时麻麻软软的感觉传来,她望着他,欲言又止。
“我在边关行军,有时候一巡就是两三日,”他坐在床沿轻轻揉着她的膝盖,“开始时脚长了许多水泡,每夜双腿都酸软得不能入寐,才知道当一个王爷并不就意味着永远的锦衣玉食,随心所欲。你说,天王贵胄都不行,普通人可以吗?”
“你让我责罚你,你希望我如何责罚?跪了一个时辰就难受成这个样子……不要再拐着弯千方百计想要把过往一笔勾销,我也有我的底线,有些错误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你就不问问我,究竟想不想回头?”
“那,你想不想回头?”她不怕死地问了一句。
“不想。”他断然答道,拉好被子盖住她的双腿,站起来,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
“所以,从今以后,你最好断了那想逃开的念头。”他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珠帘之后,阿云伸手抚着自己的心,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刚刚绷着脸让你跪了一个多时辰,然后极尽温柔地对待你,在你的心被揉得软软的时候再瞬间冷脸。
哼,不走就不走,让你养着本姑娘也好,虽然不能天天见到师父,可是说不定明天皇帝一纸圣旨下来你又要到不知哪处边境领兵了。这样想着心下倒也平衡了,三年来悬着的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这时忽然听到外间司马凝霜细碎的哭声,一边说:
“七哥,你不用劝我了,建业别的男子我都看不上,我就只要他。”
司马烨也生气了,不耐烦地说:“既然如此你就去向皇兄请旨赐婚便是,来王府跟我说作甚?”
“他不理我,七哥,他到建业后总是失魂落魄的,开始时我以为他是不适应,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七哥,我不管,你帮我把这女的找出来,我不能让景渊找到她!”
景渊?阿云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偷偷地往外看,只见司马烨背对着她打开了一幅卷轴,阿云的心顿时猛跳不已。
那画中的女子不是阿一又是谁?!
“你这幅画,从何而来?”司马烨沉着地问。
“虞铭名下的画斋今日收得此画,疑心会不会是有人伪作,就看落款的名字和印鉴来看确是景渊亲笔无疑。让人去查了说是他一连两天都在章台大街上画这仕女图,目的就是寻人……从未见他对哪一个女子会这般上心,我当初为了他连名节都弃之如敝履,难道就是为了今日向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拱手相送吗?七哥,我不甘心……”
“你就知道这画中人一定存在?”司马烨安慰她,“说不定是你太患得患失,凝霜,你喜欢景渊,是他高攀了,你的姿态何必放得那么低?”
“七哥,你帮我……”她苦苦哀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