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回房歇息

崇祯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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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者典牧皇畿,大肆科扰,被属官阴发其私。今省理山东刑狱,复着狼贪,为同僚之箝制。纵子承恩冒籍武举,倩人代考,而士风扫地矣。信家人夏寿监索班钱,被军腾詈而政事不可知乎!接物则奴颜婢膝,时人有丫头之称。

    问事则依违两可,群下有木偶之诮。理刑副千户西门庆,本系市井棍徒,夤缘升职,滥冒武功,菽麦不知,一丁不识。纵妻妾嬉游街巷而帷薄为之不清。携乐妇而酣饮市楼,官箴为之有玷。

    至于包养韩氏之妇,恣其欢淫,而行检不修。受苗青夜赂之金,曲为掩饰,而赃迹显著。此二臣者,皆贪鄙不职,久乖清议,一刻不可居任者也。

    伏望圣明垂听,敕下该部,再加详查。如果臣言不谬,将延龄等亟赐罢斥,则官常有赖而俾圣德永光矣。西门庆看了一遍,唬的面面相觑,默默不言。夏提刑道:“长官,似此如何计较?”

    西门庆道:“常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事到其间,道在人为。少不的你我打点礼物,早差人上东京央及老爷那里去。”于是,夏提刑急急作辞,到家拿了二百两银子、两把银壶。

    西门庆这里是金镶玉宝石闹妆一条、三百两银子。夏家差了家人夏寿,西门庆这里是来保,将礼物打包端正,西门庆写了一封书与翟管家,两个早雇了头口,星夜往东京干事去了,不题。且表官哥儿自从坟上来家,夜间只是惊哭,不肯吃奶,但吃下奶去就吐了。

    慌的李瓶儿走来告诉月娘,月娘道:“我那等说,还未到一周的孩子,且休带他出城门去。浊[氵强]货他生死不依,只说:‘今日坟上祭祖为什么来?不教他娘儿两个走走!’只象那里搀了分儿一般,睁着眼和我两个叫。如今却怎么好?”

    李瓶儿正没法儿摆布。况西门庆又因巡按参了,和夏提刑在前边说话,往东京打点干事,心上不遂,家中孩子又不好。

    月娘使小厮叫婆子来看,又请小儿科太医,开门阖户,乱了一夜。刘婆子看了说:“哥儿着了些惊气入肚,又路上撞见五道将军。不打紧,买些纸儿退送退送就好了。”又留了两服朱砂丸药儿,用薄荷灯心汤送下去。

    那孩儿方才宁贴睡了一觉,不惊哭吐奶了,只是身上热还未退,李瓶儿连忙拿出一两银子,教刘婆子备纸去。后又带了他老公,还和一个师婆来,在卷棚内与哥儿烧纸跳神。

    那西门庆早五更打发来保、夏寿起身,就乱着和夏提刑往东平府胡知府那里打听提苗青消息去了。

    吴月娘听见刘婆说孩子路上着了惊气,甚是抱怨如意儿,说他:“不用心看孩儿,想必路上轿子里唬了他了,不然,怎的就不好起来?”如意儿道:“我在轿子里,将被儿包得紧紧的,又没[石店]着他。

    娘叫画童儿来跟着轿子,他还好好的,我按着他睡。只进城七八到家门首,我只觉他打了个冷战,到家就不吃奶,哭起来了。”按下这里家中烧纸,与孩子下神。

    且说来保、夏寿一路攒行,只六日就赶到东京城内。到太师府内见了翟管家,将两家礼物交割明白。翟谦看了西门庆书信,说道:“曾御史参本还未到哩,你且住两日。如今老爷新近条陈了七件事,旨意还未曾下来。

    待行下这个本去,曾御史本到,等我对老爷说,交老爷阁中只批与他‘该部知道’。我这里差人再拿帖儿吩咐兵部余尚书,把他的本只不覆上来。交你老爹只顾放心,管情一些事儿没有。”

    于是把二人管待了酒饭,还归到客店安歇,等听消息。一日蔡太师条陈本,圣旨准下来了,来保央府中门吏暗暗抄了个邸报,带回家与西门庆瞧,不在话下。一日等的翟管家写了回书,与了五两盘缠,与夏寿取路回山东清河县。

    来到家中,西门庆正在家耽心不下,那夏提刑一日一遍来问信。听见来保二人到了,叫至后边问他端的。

    来保对西门庆悉把上项事情诉说一遍,道:“翟爹看了爹的书,便说:‘此事不打紧,教你爹放心。见今巡按也满了,另点新巡按下来了,况他的参本还未到,等他本上时,等我对老爷说了。

    随他本上参的怎么重,只批该部知道,老爷这里再拿帖儿吩咐兵部余尚书,只把他的本立了案不覆上去,随他有拨天关本事也无妨。’”西门庆听了,方才心中放下。因问:“他的本怎还不到?”

    来保道:“俺们一去时,昼夜马上行去,只五日就赶到京中,可知在他头里。俺每回来,见路上一簇响铃驿马,背着黄色袱,插着两根雉尾、两面牙旗,怕不就是巡按衙门进送实封才到了。”

    西门庆道:“得他的本上的迟,事情就停当了,我只怕去迟了。”来保道:“爹放心,管情没事。

    小的不但干了这件事,又打听得两桩好事来,报爹知道。”西门庆问道:“端的何事?”来保道:“太师老爷新近条陈了七件事,旨意已是准行。

    如今老爷亲家户部侍郎韩爷题准事例:在陕西等三边开引种盐,各府州郡县设立义仓,官粜粮米。

    令民间上上之户赴仓上米,讨仓钞,派给盐引支盐。旧仓钞七分,新仓钞三分。咱旧时和乔亲家爹,高阳关上纳的那三万粮仓钞,派三万盐引,户部坐派。

    如今蔡状元又点了两淮巡盐,不日离京,倒有好些利息。”西门庆听言问道:“真个有此事?”来保道:“爹不信,小的抄了个邸报在此。”

    向书箧中取出来与西门庆观看。因见上面许多字样,前边叫了陈敬济来念与他听。陈敬济念到中间,只要结住了,还有几个眼生字不认的。旋叫了书童儿来念。那书童倒还是门子出身,荡荡如流水不差,直念到底。

    端的上面奏着那七件事?崇政殿大学士吏部尚书鲁国公蔡京一本,为陈愚见,竭愚衷,收人才,臻实效,足财用,便民情,以隆圣治事:第一曰罢科举,取士悉由学校升贡。

    窃谓教化凌夷,风俗颓败,皆由取士不得真才,而教化无以仰赖。书曰:“天生斯民,作之君,作之师。”汉举孝廉,唐兴学校,我国家始制考贡之法,各执偏陋,以致此辈无真才。

    而民之司牧何以赖焉?今皇上寤寐求才,宵旰图治。治在于养贤,养贤莫如学校。今后取士,悉遵古由学校升贡。其州县发解礼闱,一切罢之。每岁考试上舍则差知贡举,亦如礼闱之式。仍立八行取士之科。

    八行者,谓孝、友、睦、姻、任、恤、忠、和也。士有此者,即免试,率相补太学上舍。二曰罢讲议财利司。窃惟国初定制,都堂置讲议财利司。盖谓人君节浮费,惜民财也。今陛下即位以来,不宝远物,不劳逸民,躬行节俭以自奉。

    盖天下亦无不可返之俗,亦无不可节之财。惟当事者以俗化为心,以禁令为信,不忽其初,不弛其后,治隆俗美,丰亨豫大,又何讲议之为哉?悉罢。三曰更盐钞法。窃惟盐钞,乃国家之课以供边备者也。

    今合无遵复祖宗之制盐法者。诏云中、陕西、山西三边,上纳粮草,关领旧盐钞,易东南淮浙新盐钞。

    每钞折派三分,旧钞搭派七分。今商人照所派产盐之地下场支盐。亦如茶法,赴官秤验,纳息请批引,限日行盐之处贩卖。如遇过限,并行拘收。别买新引增贩者,俱属私盐,如此则国课日增,而边储不乏矣。四曰制钱法。

    窃谓钱货,乃国家之血脉,贵乎流通而不可淹滞。如有厄阻淹滞不行者,则小民何以变通,而国课何以仰赖矣?自晋末鹅眼钱之后,至国初琐屑不堪,甚至杂以铅铁夹锡。边人贩于虏,因而铸兵器,为害不小,合无一切通行禁之也。

    以陛下新铸大钱崇宁、大观通宝,一以当十,庶小民通行,物价不致于[足勇]贵矣。五曰行结粜[亻表]籴之法。窃惟官籴之法,乃赈恤之义也。近年水旱相仍,民间就食,上始下赈恤之诏。近有户部侍郎韩侣题覆钦依:将境内所属州县各立社会,行结粜[亻表]籴之法。

    保之于党,党之于里,里之于乡,倡之结也。每乡编为三户,按上上、中中、下下。上户者纳粮,中户者减半,下户者退派粮数关支,谓之[亻表]粜,如此则敛散便民之法得以施行,而皇上可广不费之仁矣。惟责守令核切举行,其关系盖匪细矣。

    六曰诏天下州郡纳免夫钱。窃惟我国初寇乱未定,悉令天下军徭丁壮集于京师,以供运馈,以壮国势。

    今承平日久,民各安业,合颁诏行天下州郡,每岁上纳免夫钱,每名折钱三十贯,解赴京师,以资边饷之用。庶两得其便,而民力少苏矣。七曰置提举御前人船所。

    窃惟陛下自即位以来,无声色犬马之奉。所尚花石,皆山林间物,乃人之所弃者,但有司奉行之过因而致扰,有伤圣治。陛下节其浮滥,仍请作御前提举人船所。

    凡有用悉出内帑,差官取之,庶无扰于州郡。伏乞圣裁。奉旨曰:“卿言深切时艰,朕心嘉悦,足见忠猷,都依拟行。”

    该部知道。西门庆听了,又看了翟管家书信,已知礼物交得明白。蔡状元见朝,又点了两淮巡盐,不日往此经过,心中不胜欢喜。一面打发夏寿回家:“报与你老爹知道。”

    一面赏了来保五两银子、两瓶酒、一方肉,回房歇息,不在话下。正是:树大招风风损树,人为名高名丧身。有诗为证:得失荣枯命里该,皆因年月日时栽。胸中有志终须至,囊内无财莫论才。

    诗曰:雅集无兼客,高情洽二难。一尊倾智海,八斗擅吟坛。话到如生旭,霜来恐不寒。为行王舍乞,玄屑带云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