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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微有点阴,似乎要下雨,凉风一阵阵钻入领口,让她脊背耸得有点僵,也有点酸痛。
纵使这样,她也不愿伸展一下身体舒活舒活筋骨,本来就冷得要死,她宁可就这么窝着这一点点的暖意,缩脖耸背地全身酸涩,也不想挺一挺腰杆,作出所谓迎击风雨、壮志在胸的无畏相。
呼,好冷!
驻守辕门的小卒子已经在瞪她了,似乎马上就要挺起手中的矛将她赶离营地三里远,然后再狠狠斥她一句“看你还敢不敢来!”
她有点快乐地自言自语:“这可不是我不来,是兵士拦着不让进,我实在是有心咳咳,有心无力咳咳咳咳”今日伤风更严重了,连鼻子也塞住,只好用嘴巴呼吸,咳嗽也越发厉害,嗓子里像有几只小蚂蚁爬来爬去,痒得夜里时常被自己的口水呛醒,剧咳一阵,再昏昏睡去。
“事不过三,这可是第三回,再不准我进,我就有理由打道回府了。”她越想越快乐,似乎身体也有点暖起来,呵了呵双手,在小卒子的瞪视下,她边咳边慢慢地走过去。
“你你你还真的又来了?”辕门右侧的兵卒气得有点口吃“这里是军营重地,不是女人来的地方,你是没长耳朵还是没长心眼?”要不是“捍月”军治下甚严,不允对百姓无礼,他早就破口大骂,再长矛一挥,轰走这个一天内企图三次进入辕门的大胆女人!
她又咳了一阵,才有气无力地道:“我说过,我要见护国侯。”
“护国侯岂是你说见就见的”左侧的兵卒喝斥了一声,他是才换了班的,还没见过她,顿了顿,疑惑地打量她一番“你是侯爷亲戚?”
“不是。”她摇摇头,因为怕冷,脑袋只是轻微晃晃,以免大幅度动作更加剧她的冷意。
“那是侯爷的朋友?”
“也不是。”她暗自翻个白眼,这小卒子连问话也不会,怎么当差?她要说是,又岂不是白痴,堂堂护国侯,会有女人应承是他朋友?笑死人!
“你找侯爷有什么事?”第三个兵卒皱着眉,插了句话。
“这个嘛”她眨了下眼“不能跟你说。”
前两名兵卒已经火了,长矛“刷”地指向她“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在辕门前捣乱,有何居心!”
“嘘嘘,别这么大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就不好了。”她像是有点慌,忙摆了摆手,又咳了几声,才笑眯眯道“你们真不让我进?”
“废话,你一个女人,怎能擅进军营重地,这军法规定成了摆设不成!”
“说得有理。”她顺水推舟地点点头,感激地微一躬身“那我就走了。”
咦?
分列辕门两旁的六名兵卒全部愣住,她这么轻易就放弃了?怎么不学上次那个要对侯爷以身相许的女人哭天喊地寻死觅活?
她自然不晓得这几个兵卒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晓得自己可以卷铺盖回家了不,她的铺盖还没来得及打开,她连兵营还未踏进一步,护国侯一面还没见上,就被踢了出来。
是的,她被拒之门外。
被几个小卒子轰走。
真是个好结局,如她所料。
家里温暖的被窝仿佛已经向她招手,充满了诱惑。她不由眉开眼笑,坚定地迈出走向回头路的第一步
“慢着。”
这一声喝止打碎了她的美好心愿,她微恼地半转脸,瞧见辕门里走出一个人。
这个人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岁,弱质而斯文,有种江南人特有的白净与文雅。
“什么事?”他向其中一名兵卒询问。
“卫厨子,又来管闲事啊?”守辕门的兵卒似乎与这白净的年轻人很熟稔,马上转了笑脸,打过招呼后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喏,这个女人,今儿一天来了三趟,说要见侯爷,既不说自己是谁又不说要干什么,兄弟们哪能放她进来,就拦在外头喽!”
她眨了下眼,有点诧异,这兵卒怎么不说她扰乱兵营居心叵测之类的,倒清清楚楚将她的不是列了出来,护国侯领的兵果然不是糊涂蛮横之辈,只是如此一来却更显出她的搪塞敷衍之意。
那很江南味的卫厨子了解地点了点头,向她走过来,和善地笑道:“姑娘,你要见护国侯?”
她不情原地点点头。
“那么,理由?”
他说得很简洁,问的语气也很温和,倒令她不好意思存心糊弄他。她本不想来,却又应了别人不能推辞,原指望通报的小兵粗暴跋扈,轰了她走,正遂她心愿,就此乐得个轻闲自在,没想到眼下冒出这么个似乎很热心助她去见护国侯的人。
千万别太热血热肠,她本来就不想踏入这一片硝烟血腥之地的。
“你不自报身份,又不说明原因,想见护国侯,未免太无诚意。”
瞥了一眼他倒是很诚意的笑脸,她心情不佳地连咳嗽好几声,才挣扎万分地开口:“有人让我来见他。”
这句话仍是很搪塞,很含糊,若是别人统率的兵士,早就火冒三丈不耐烦,三拳两脚踢走她了。偏偏这位看起来好像十分热心的年轻人耐性相当好,他又问道:“是哪位让姑娘来的?”
他既问了,她就不能不答。不甘愿来却来了,就不能谎言欺人,只是,他们若不信,自是再好不过。
“震平老王爷。”
快发怒吧,吼她一句“胡说八道”然后轰她走吧!
那卫厨子却很有兴趣地扬了扬眉“有没有信物或是书简?”
她暗咒一声,这家伙怎么这样难缠,句句点上她想迷糊打混的要害。她不甘不愿地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晃了一下“哪!”最好他要看,而她自是不允,然后他恼羞成怒地逐她走。当然这不是她的错,震平王爷的信本来就不能随意给旁人看嘛。
岂料这可恶的厨子已经眼尖看到信封上“护国侯启”几个字,便点一点头“你跟我来。”
她垮下脸,委靡不振地拎着信,跟着卫厨子走进辕门。
***
中军大帐内,只有她、卫厨子和正中端坐的护国侯。
她低头咳了一阵,轻轻喘了一口气。
心情好上不少,原因很可笑因为护国侯非常、非常的赏心悦目。
她一向喜欢欣赏美貌的女子、英俊的男子,就像欣赏一幅令人赞叹的佳作,一片让人神怡的美景。美好的事物总是让她心情愉悦。
她听说过护国侯这个人,他的爵位不是世袭,而是皇上亲赐的。当年瓦刺大军围困中,他三次救驾于乱军之中,功震朝野。同时,他又是震平老王爷的义子,老王爷膝下无儿,皇上本要赐他承袭震平王位,他不受,才特赐“护国”爵位。
十八岁封侯的传奇人物,从此驻守边关,再未踏入京城一步,有人说他功高惹妒,遭人排挤,才不得入京;也有人说他生性不羁,只是向往边关自在岁月,已决心老死边城,不愿回京。
传闻纷扰,但渐已平息,因为岁月绵长,那已是八九年前的事了,九州方圆,数年间已多的是更加令人神往的传奇故事,再喧嚣不凡的功绩,也渐为人们所遗忘。何况边关虽战事不断,烽火频繁,大多数人还是生活在宁静而祥和的环境中,人一旦安逸,就容易忘记潜伏的危机。
这些,都不是她所关心的,此刻的她,只心旷神怡地欣赏着眼前这个出色的人物。
护国侯垂眸沉思着,他很沉稳,有着身经百战的沉稳之气。他的脸有一丝书卷气,动作也很文质彬彬,然而却有一股豪迈的味道从文质彬彬中透了出来。优雅的斯文与热血的豪迈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有的沉静稳重的气魄。
所谓儒将,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她暗暗赞叹,不愧是军旅生涯里磨炼出来的汉子,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坚毅卓绝的气质,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一声:“好男儿!”
他的身上还蕴着一种傲气,不是冷漠倨傲,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有礼,那是一种傲然不群的雄迈之气,仿佛就算千军万马齐赴,也能面不改色,傲然以对。
她正欣赏得浑然忘我、神游物外之际,忽觉有人扯她的衣袖,她回过神,见是那卫厨子正向她使眼色。
她不由又正眼瞧了这很江南味的男子几眼,嗯,这小兄弟生得也涸啤,而且看起来还蛮机灵的。
心里正赞叹着,眼前一花,江南味的男子实在按捺不住,终于举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你发完呆没有?”
她眨了下眼“呆完了。”
“那好,侯爷在问你话。”
“哦。”她转过脸,低头咳了几声,才面向护国侯。
“姑娘从相思谷而来,号相思居士,擅奇门遁甲之术。”他沉声念着信上写的资料,然后抬眼望一望她“是震平老王爷请你来的?”
她扯出不像笑的笑“我命叫相夏至,家住相思谷,相思居士是平日谈笑之称,不知是谁传出去的,懂一点五行八卦,纯属兴趣,不算精通。”
卫厨子叫了起来:“老王爷请一名女子助我们破阵杀敌?我大明无人了吗?”见她皱眉瞥来一眼,他忙赔笑“相姑娘别恼,我不是轻视你,那个老弱妇孺本来就该我们男人保护的,谁会忍心让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上阵,姑娘说对不对?”
“对。”她谨慎地点点头,眼神又不由飘向那俊挺的护国侯“弱女子上阵,岂不让敌军耻笑?笑我大明徒有山河万里,却靠女人来破阵灭敌所以,两位若无事,我自行出营即可,不必相送。”见护国侯深邃的眸光凝视过来,她立即低头“咳咳咳咳”他平稳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相姑娘受了风寒?”
“嗯,边关的天气很冷。”她不由抱怨,还证明似的打了个寒颤,虽已入春,这北方苦寒之地,仍是冷得让人恨不得一头撞进炭火堆里。
“辛苦你来这一趟。”他又道。
她怔了怔,不由有点窃喜。这位侯爷莫非要遣人送她回去?这下可好得很,免她劳动双腿,他比震平王爷体恤宽厚得多了!骑马就太冷了,轿子慢了些,最好是马车,铺上厚厚的毡褥,偎在里面,暖融融的,哪管外面凄风苦雨。当然,虽说也有些颠簸,但出门在外,自不比家里舒适。且好歹她是来了,人家不用她可不是她的错,何况老王爷上相思谷请的本就不该是她,只是她不来,还让流云亲自来不成?
要破敌军的罗幻阵非夏至日不可。流云若在这里一直待到五六月,恐怕就得抬回相思谷去,然后养他二十年病,那可不行!
她不要二十年都见不到流云!
“给相姑娘另起一座营帐。”护国侯忽地提高音量沉声喝道“去请蔡军医来为相姑娘看看。”
帐外立即有人应声:“是!”然后是有条不紊的步伐声,疾而不乱。
她的下巴垂了下来。
***
新营帐里炭火微跃,驱走大半寒意,红彤彤的火光隐隐从木炭缝隙间蹿出来,映在卫厨子白净的脸上,平添一抹绯晕。
相夏至此刻可没有心情再欣赏英俊男子,她哀怨地蜷在毯中,偎在简易架床上,忍受着那个不正经军医似有若无的毛手毛脚,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喝口水吧。”
“多谢。”她好容易顺过一口气,虚弱地接过水碗,呷了一口,土陶碗传递出水的热度,正好给她暖手。
“喉咙还痒吗?”蔡军医殷勤地问。
“还好。”她假笑“只是手有点痒。”她很想一拳轰上他色迷迷的脸。
“手痒?”他疑惑“风寒怎会手痒?相姑娘伤了手吗?来来,我看一下。”
他不规矩的爪子还未碰上相夏至捧着陶碗的手,就被另一只手掌截住。卫厨子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他起来“蔡军医,我的手也有点痒,你要不要看一下?”
蔡军医干笑一声“卫厨子说笑了,我我我去给相姑娘配葯。”
他讪讪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还递给卫厨子一个讨好而求饶的眼神。
“他好像有点怕你。”她闷笑一声,又呷了口热水。
“那是自然,我一状告到侯爷那儿去,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卫厨子歉然道“你别见怪,军里常年没有女人,有些人就未免有点难以自制。”
“哦,我以为是饥不择食。”
卫厨子叫了起来:“你怎么这样说,你、你”他有点结巴起来“你很好看,怎么妄自菲薄?”
“我好看?”相夏至失笑,摇摇头“你眼睛有问题。”
“我眼睛没有问题。”他肯定地道“是你自己不了解。”她乍一看并不起眼,眉疏淡,眸不算亮,皮肤不白,笑起来连牙齿也不是很整齐,可是再看一眼时,便觉得自有一种远山透水的悠逸,平平淡淡,秀韵温浅,怎样瞧怎样舒服,形容不出是如何的一种舒畅感觉,便只能道两个字“好看”
相夏至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往毯里缩了缩“不同你争这个,我来这里,诸事不顺。”
卫厨子皱起眉“你没有把握破阵吗?”
她咕哝一句:“我不是说这个。”她是暗恼本来以为可以在辕门外转个三两圈就算了事交差,偏生遇到这个多事的家伙;又以为护国侯未必信一名女子懂得奇门遁甲,没料到他真的留下她,一切侥幸成空,诸事不顺!诸事不顺啊!
“瓦刺不知从哪里找了人,布下这么一座诡异玄幻的阵法,我军与他们对峙了整整一年,始终破不了,攻不下。朝里已有人不满生事,说侯爷作战不利,贻误战机。侯爷才上书托老王爷寻求精通奇门遁甲之人,助我军攻敌。”
相夏至瞥了忧心忡忡的卫厨子一眼“本来就不需要破阵的,此地离边城不过百里,瓦刺却是大军深入,阵法摆在大明家门口,我们后备充足,衣食无忧,他们却缺衣少食,思乡心切,再等上一年半载,看他们退是不退。”
“话是不假,但我军也不是没有后顾之忧。”卫厨子叹了口气“朝廷里有高官主降,联合东西厂压制侯爷,暗中克扣粮草,我军现在表面上是不缺吃用,但有相当一部分是靠江南富商捐献供给的,自瓶这些热肠人,终是不可行监军大人有权臣撑腰,处处与侯爷唱反调,再拖下去,侯爷境况更艰”
“停停!我对这些朝臣倾轧互斗可没兴趣,你别跟我解释,我听不进去。”相夏至抬起无神的眼“小女子眼下抱恙在身,麻烦你捡些好听的来说。”
“好听的?”卫厨子眼睛一亮,若有所盼地搓搓手,笑得非常诚恳,孩子般纯真“那个,相姑娘你可曾许、许”他有点紧张,似玩笑似认真,结结巴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话。
相夏至眨了下眼“我说小卫啊”“小卫?”他怪叫—声“你叫我小卫?”
“有什么不对吗?”她无辜地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几岁了?”
几岁?卫厨子瞪眼“我又不是小孩,什么叫几岁!”
“好吧,阁下贵庚?”她“哧”地一笑,故意道“看样子总有十八九了吧?”
“我二十了!”他跳起来,果然像个惟恐别人嘲笑他稚嫩的小表。
“所以说嘛,我叫你一声‘小卫’也不为过。”相夏至嘿然笑道“我长你一岁,你可以死心了。”
卫厨子张了张嘴,有些泄气,咕哝句:“可是我不介意”
“但我介意。”她接口“你可以叫我一声相大姐”见他不屑地翻个白眼,她严肃地道“请尊称我相居士,小卫!”
他也摆出同样严肃的一张脸“请尊称我卫厨子。”
“姓卫名厨子?”
他拱一拱手,笑道:“鄙姓卫,贱名云天,‘义薄云天’之云天,小可是侯爷的厨子,军里的兄弟才这样唤。”
相夏至点点头“那么,你还是护国侯的什么人?”
“小厮兼亲信。”他自豪万分地说。
***
“其实,卫厨子可不只是侯爷的厨子、小厮和亲信。”蔡军医压低声音,暧昧兮兮地凑向相夏至。
“是吗?”她勉强向后拉开一点距离“那还能有什么关系。”
她不欲蔡军医每次进了她的营帐就借口成堆,东拉西扯磨磨蹭蹭不肯走,便自己到军医帐来取葯,谁知这无聊汉竟当着帐里十来个正擦葯看伤的兵士公开在人背后嚼舌根。
“两年前,卫厨子在乱军里失踪。侯爷亲自找了整整天夜,才在雪地里挖出早就冻僵的卫厨子,侯爷二话不说,马上解了铠甲,将卫厨子抱进怀里替他暖身,整两个时辰,卫厨子才缓过来,捡回一条命”
“那算什么,少见多怪!”一个老兵啐他。“那次我们家小永子还一同埋雪里了哪,他老子我不也一样抱着小永子给他暖身子,有什么值得这样大惊小敝!”
蔡军医嘿嘿笑道:“那是您儿子,自然不稀奇,但侯爷和卫厨子可不是父子俩,这其间,嘿嘿,大不一样。”
一个粗壮汉子笑骂:“蔡军医,你又舌头痒了不是?上次卫厨子不肯给你烹好料打牙祭,你记恨,跑到人家后头胡扯八道!”
另一人接口道:“蔡军医也不尽胡猜,我有次可是亲眼瞧见了,嘿嘿嘿嘿”“怎样?”大伙好奇心起,纷纷凑近来。
他自顾自地笑了一阵,才神神秘秘地比手划脚“去年夏天最热的那个晚上,我可是亲眼瞧见了卫厨子赤条条睡在侯爷床上”
蔡军医插道:“那侯爷呢?”
“唉,居然没在帐里。”叹得好生遗憾。
“去!”大伙儿嘘他,各自散开。
被丢在角落里的相夏至挑了下眉,原来军中的汉子也会像普通的三姑六婆一样偶尔搬弄一下口舌,打发无聊日子,嗯,长见识。
“嘿,我说你们”发话的人不服气“你们想想,侯爷是什么尊贵身份,卫厨子不过算是个侍候人的,就算侯爷拿他当个亲兄弟,但也”
“去你的!夏天夜里热得直打跟头,营里老少爷们哪个不是光溜溜一张铺上睡,偏你眼贼,跑去看卫厨子不穿衣裳。”那粗壮汉子似是恼他抵毁得有些不像话,瞎掰两句倒也罢了,却越扯越离谱了,劈头骂道“你怎么不说你手贱,见人家小赵细皮白肉像个娘儿们,半夜偷偷去摸人家,叫小赵他哥揪住一顿好打,现在你有脸嚼侯爷舌头,别叫卫厨子听见痛殴你!”
挨骂的想发作又不敢,营里打荚粕是要军法处置的。他正想反骂回去,却不期然看到角落里一张饶有兴趣的陌生脸孔,怔了一怔,忽地大叫:“女人!”
“女人,”其余人也跳了起来,看见相夏至,才反应过来,严重受惊地齐指她“女女女女人!”
“没错,我是女人,有什么奇怪的。”相夏至莫名其妙地瞄瞄他们,她在这儿坐了这么久,为何这群人看她像看一个突然冒出来的鬼?
蔡军医郑重地咳了一声“这是侯爷请来的的奇人,我正要给她取些伤风葯,你们不用太惊讶,奇人是位女子,这一点也毋庸置疑。”
首先回过神的人惊呼:“那她刚才全全全都听去了?”
大伙儿马上觉察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们方才在一个女人看样子还是个黄花大姑娘面前,都口没遮拦胡说了些啥?
相夏至取了葯起身,面不改色道:“没关系,我会当做没听到,一个字也没听到,你们继续,我不打搅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见这女子若无其事地转身出了医帐,愣了好半晌,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消失、才“轰”地炸了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