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戴脚镣的野兽

小蛇行江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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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狼任务布置下去之后,不到一个月,便捷报频传。

    为了将害人害畜、人神共愤、万物皆恶、人人欲诛、个个欲讨的群狼绳之以法,广大社员、群众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第一头体形彪悍的大灰狼是大队采石场会计夏新宝和大队采石场大食堂师傅夏忠寿合作斩获的。

    他们将数十个塞了雷管的香喷喷的斩肉圆子摆放在采石场大食堂猪囤四周以及出入此地的山间小路上。香喷喷的斩肉圆子是猎狼的诱饵,而雷管则是猎狼的杀手锏。这个主意是夏新宝想出来的,雷管也是他提供的,而香喷喷的斩肉圆子诱饵则是夏忠寿精心制作的。

    第二头狡猾的老狼是夏家庄大队基干民兵副营长雷小柱和父亲雷大柱合作猎取的。

    雷小柱父子是夏家庄大队夏家山生产队人。夏家山生产队位于四进士山大队采石场周边从正北到西南的半圆形的区域之中。此生产队四十多户人家分散在泥冲、沙冲、石冲之中。泥冲位于那四棵当桥的大树西边的十亩地后边一口名叫棉花塘的水塘后面,顾名思议,这一带土壤为水稻土类和黄棕壤土类。沙冲位于泥冲的西南边,它们之间相隔一座蜿延起伏、外形如同不规则银杏叶片的山岗,不需劳神便知这儿的土壤为黄砂土类。石冲位于四进士山西南麓,它的地界与沙冲的地界之间隔着一条人称大坝的小河。这一条小河便是它们的分水岭。从其名称便可以想象这里的土壤类型应为石灰岩土类。为了便于管理,夏家山三个分散在泥冲、沙冲、石冲之中的村庄分别叫着夏家山一队、夏家山二队、夏家山三队。若将他们的贯籍落实到具体村庄,那么他们便可称做夏家山二队之人。

    在中秋之夜,丢掉自家那头重达二百多斤的大肥猪的刘大英和雷小柱父子是同村。

    也许是刘大英家的那头精心伺养的大肥猪让那只大灰狼自已、一家或同党美美地饱食一餐、数顿尝到了甜头,三天后,给雷小柱一家带来很大骄傲、自豪、满足、希望的“油船”、“盐船”家中伺养的三十几个下蛋肥鸭一夜之间全没了。它们既没有上天,也没有入地。鸭棚中一地羽毛,到处是血迹斑斑,在凌乱不堪、可悲可叹的羽毛和碜人揪心的血迹之中横七坚八躺着这些天之骄子身上的大大小小的肉体零件头儿、爪子、翅膀等物。这些血淋淋的证据,支撑着一个血淋淋的事实给雷小柱一家带来很大骄傲、自豪、满足、希望的“油船”、“盐船”已葬身狼口,凶多吉少。

    家中的爱物、宝贝惨遭吃鸭不吐骨头的恶狼的蹂躏,胆大、暴躁、一向喜欢逞勇斗狠的雷小柱岂肯善罢干休?

    其实狼们有所不知,雷小柱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假如它们可以称做披着羊皮的狼的话,那么他则可以称做披着人皮的狼一个具有狼子虎心之人。有事实可以作证:雷小柱是夏家庄大队十个有名的无产阶级打手中最凶狠、最厉害的一个。经他打死、打伤的“地富反坏右”达数百人。他也是打手中命最硬的一位。目前,十个打手先后凋零,已死了七个,而他呢则越活越有滋味,越活越年轻。

    披着羊皮的狼对雷小柱这个披着人皮的狼家的大肥鸭下毒手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既然你在太岁头上动土,污辱了太岁的人格,损害了太岁的利益,牺牲了太岁的尊严,那么必将遭到太岁的强烈的、致命的报复。

    报复的性质确实如此。它是由雷小柱不凡的性格及过人的智慧决定的。他既是一个厉害的、要命的打手,又是一个十分狡猾、诡计多端的人物。为了报复恶狼,他为之设计了这样的圈套:以时常“呱呱”叫的六个大肥鸭为诱饵。“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已便是那只在后伺机出击的“黄雀”。诱敌、设伏的战场设在位于自家屋后小荒山斜坡中的山芋窖中。诱饵被他放在地窖之中,而他则藏在地窖的某一个角落。在进出地窖的洞口压着一块磨豆腐的大石磨。这一块大石磨份是沉重,不是老狼所能弄动的。

    圈套设下之后,当天天没黑雷小柱便用两只竹篮拎着六只从亲戚家借来的大肥鸭猫着身子钻进了自家的地窖。

    为了让这六只大肥鸭时常能够发出“呱呱”叫声,达到吸引恶狼的目的,雷小柱叫他父亲把自家养的猫送进地窖中来。猫这种动物向来喜欢来去自由,不爱呆在类似大牢、小笼的黑暗的地方,它必然反抗,追求随心所欲。这样它在地窖中就会乱跑、乱扒、乱刨、乱叫,苦求出路。沉重的大石磨扼杀了它的美好的愿望,迫使它要么就范老实呆在这儿要么更加疯狂寻找出路。在它不断地反抗和疯狂地求取出路之时,它必然弄得大肥鸭们不得安身,这样就会迫使它们时常发生清脆、悦耳的叫声。

    在这个捕狼计划之中,雷小柱的父亲雷大柱扮演着另一个黄雀角色。他坐在自家屋子后墙窗前,观察动静。只要狼中儿子的圈套,被儿子抓住伸进大石磨洞眼的爪子,那么他就会提着铁叉迅速赶到,助儿子一臂之力。

    雷小柱的母亲和两个未出门的妹妹三人分别躲在自家屋子前墙两扇窗户之下,负责屋前的侦察,及时地向当家人报告入侵者的动静和趋向。

    家里人各即各位,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一家人守到子夜时分,一个狼影子也没见到。又过去二三个钟头,狼依然没有出现。当雷大柱和自已的妻女四人认为今夜狼很可能不会来之时,让他们既紧张又暗喜的猎物突然从屋后的小荒山上跳下来,先后出现在雷大柱及被他打着手势招到身边的妻女眼前。野狼落地之后,并不急着直奔主题,去地窖那儿寻找美味、捕捉猎物。它的一双绿莹莹的大眼露出警觉的神情,四处搜索,甚至捕风捉影。它的一双招风耳如同军用雷达一般,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不停地侦察、监听,企图捕获那些哪怕是微乎其微的危险音讯。它眼耳并用,口鼻协理又闻又嗅,五官一个也没有闲着。如此,它还不放心,它还要来回走动、回处转悠,直到彻底放心才纵身跃向目标。

    目标就在大石磨之下的地窖中。刚刚安静下来的六只大肥鸭被狼的气息碜得拍翅乱飞、乱蹦乱跳、“呱呱”穷叫。鸭骚动不安,惊起疲猫。

    猫在聆听动静、辨别气味之后吓得抱头鼠窜。它沿着地窖土壁猛地往上爬,爬上去因挂不住身体而直接摔下来。摔下来爬上去,如此者三,终显出黔驴技穷的面目。走向穷途末路的大花猫吓出了一滩尿,它浑身发抖,不停地发出极为恐惧的叫声喵、喵。

    一方惊恐、示弱、苦苦求生,一方必然狂妄、胆大、嚣张,那头狡猾的老狼也是如此。它先是围着大石磨转了三四圈,试图破解其开关之谜、进出之道。当它判断大石磨四周乃死路一条时,身子便跳到了它的上面。它在上面坐了片刻,举首、晃脑、张目、竖耳观察一番四周动静之后便俯下身子寻找捷径。平平的大石磨上只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圆形的洞眼,它是黄豆进入的门户。舍此之外,别无他途,于是这一头老狼就伸出双爪轮流去抓这个洞眼,试图将之如门窗、栅栏、篱笆一样推出、拉开。幸苦了一番,大石磨岿然不动,心情有一点儿着急的老狼便用双爪交替去刨大石磨的洞眼,如同猫抓条帚一般。老狼的动作越来越大,地窖中的一猫和六鸭魂飞魄散,只有苟延残喘的份儿。美味就在眼前,猎物束手就擒,一时老狼刨得起劲。又刨又跳,翻来覆去,前刨后刨,四处活动,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抓不开,刨不动,后来这头老狼索性将一只爪子伸进大石磨的洞眼之中,试图将之扳开、挪动或者拎起来。哪时这一不当的举动竟然使它走上了不归路,比它更狼性的雷小柱说时迟那时快,他逮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抓住了送到了眼前的狼爪。他抓住狼爪之后岂敢怠慢须臾?他按照早就设计好的方案,一边紧抓狼爪,一边给它上绳套。绳套拴住它的腿或脚腕,任它有日龙的本事也甭想跑掉。

    果然如此。遭到羁绊的老狼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这是痛、恐惧和绝望的声音。

    闻声,提着铁叉的雷大柱拉开后门之后,像利箭一般从家射出。他飞也似地直奔已无法脱身的老狼。老狼虽然一只前腿被束,但是哪肯轻易就范?它一边咆哮一边乱蹦乱踢,企图侥幸逃生。当过一阵子猎人的雷大柱也是打狼好手,他岂肯错失灭此孽畜良机?只见端着铁叉的他瞪大眼晴、鼓起腮帮之后,浑身发力,然后一叉刺向了膘肥肉厚的狼腹。被刺中之后,老狼先是浑身颤抖了一下,接着肌肉开始痉挛。在颤抖、痉挛同时,它发生一声又一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

    一叉之后,好不容易才得手的雷大柱岂敢麻痹大意,让这一头八十多斤大灰狼死里逃生,他拔出铁叉之后对准它的面部紧接着又刺一叉。铁叉贯穿它的面部,并且将它的一只斜眼中的眼珠挑到了叉尖。之后,他对准它的屁股又是重重的一叉,将它叉倒在地。

    得知当家人雷大柱已将大灰狼叉趴下,他的三个妻女人人端来了一盆开水。她们生怕它不死,便将盆里的滚烫的开水泼在它的身上。

    在发生一阵又一阵的痉挛、抽搐、嗥叫、呻吟之后,大灰狼终于耷拉了脑袋、浑身发软死了。死时尿屎撒了一地,腥臭扑鼻而来。

    第三头杂色狼是在雷家打死大灰狼之后被夏家庄生产队的社员们围歼的。

    首先发现它的人是阿雅。当时它的两只前爪正伏在他家的猪囤栅栏上,往里仔细地观察,试图判断面前的猎物的体积和力量,为自已下手做准备。

    阿雅发现杂色狼之后,顿时吓得丢了魂。他没命似地往夏忠荣家跑去,企盼能够得到这一位威风八面的民兵营长的庇护。当他看到蹲在自家门口吃早饭的夏忠荣时,他忍不住喊叫起来:“狼!狼!夏叔叔,有狼!有大狼!”

    “你骗人!”夏忠荣笑着说道。他深怕阿雅骗他,便要试他一下。

    “骗人是小狗!”阿雅急切而认真地说道。“骗人是坏蛋!”

    闻言,夏忠荣开始警惕、重视起来。

    “在哪儿?!”夏忠荣横眉冷对、眼神含怒,他大声地问道。

    “在我家猪囤前面,正趴在木栅栏上呢!”阿雅伸出又黄又黑显得干瘦的小手指着自家猪囤所在的方向认真地说道。

    “好!你别惊动它!我去打上工铃,召集社员围捕它!”夏忠荣将装了半碗稀粥、放了几瓣发黄的大蒜头的蓝边大碗放到自家窗台上之后严肃地说道。

    “我也要去!”阿雅急切地说道。

    “你是小脚,你跑不过我!”夏忠荣笑着说道。“我可不等你啊!”

    “我不要你等!我也要去!”说实话,此时阿雅怕狼,怎敢离开夏忠荣须臾、前后啊?

    “你要去就去吧,我不拦你!我晓得你怕狼不敢呆在这儿!你要去的话可要听从我的命令、服从我的指挥,不要轻举妄动,你能做得到吗?”夏忠荣边跑边以军事首长口吻对在他身边像小石头一样急速滚动的阿雅说道。

    “我能做得到!”阿雅拍胸脯向其保证。

    “我告诉你啊:我敲响铃声之后,你才可以吹响你的那个铁雀雀!我知道你有一个可以当哨子用的铁雀雀。最近,它怎么没挂在你的胸前啊?俗话说‘胸口挂钥匙开心’,你不挂说明你最近不开心啦!”

    夏忠荣一脸的智睿、慈善和幽默。

    “我妈不让挂,说它是一个假jī巴!它只能当一个小叫叫吹,我长大后是不能用它搭容的!我妈是这样说的!”说到这儿,阿雅皱起了如同女孩子一样的清秀、细密的柳眉。从愁眉中可以拧出许多苦水。

    “嘿!”夏忠荣一时不知如何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因怀疑其言的真实性便问道:“是你妈这样说的?还是别人这样说的?”

    “是我妈这样说的!”阿雅不容置疑地答道。

    二三分钟不到,一大一小、一先一后的两个人便爬到了夏忠荣家东边的小山包上。夏家庄生产队的上工铃便挂在这一座小山包上一棵老榆树上。

    夏忠荣来到铃下,立即用挂在树干上的小铁锤敲响一块挂在它上面的大铁板。铁锤和铁板碰撞,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声音。

    “当!当!当!”铃声如此。

    与此同时,阿雅从姐姐穿破的、经过修改的大花布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只铁雀雀,然后拚命地吹了起来。

    “矍!矍!矍!”这一只铁雀雀发起了一阵阵浑厚、质扑而古怪的声音。

    铃声如同古代烽火,烽火一举,十万火急。高度警惕、高度自觉的夏家庄生产队的社员、群众中止一切活动,丢下任何无关的东西,立马出门,奔向集合地点。由于训练有素,他们来时大多数人手操家伙。有的提扁担,有的扛铁锹,有的拖竹杆,有的拎钉耙,有的举锄头,等等。

    夏家庄生产队的具有劳动能力的社员、群众基本到齐之后,夏忠荣首先向生产队长夏二红弟弟夏三红汇报不得不违反常规提前打铃的原因。

    闻言,浓眉大眼、虎背熊腰的壮实红脸汉子夏三红二话没说,便举着一把锋利的镰刀第一个向杂色狼所在的地方冲去。他边走边向大家做手势,要求大家分散包抄,四面出击。

    连生产队长夏三红都不贪生怕死,能够争先恐后,走在了大家的前面,身边大队干部、又是退伍军人的夏忠荣岂甘落后?他当机立断,跑步前进。为了防止出现直接与夏三红一争高低的局面,他绕道而行。他先下后上,从阿雅家的猪囤正南方向包抄过来。在他的身后,是一批生产队的普通民兵及几个大队基干民兵。在他们的身后是依然如小石头一样急速滚动的阿雅。狼要捕捉、伤害他家的猪,使他家蒙受巨大的物质和经济损失,他不可能袖手旁观、无动于衷。民兵们都有打狼的武器除民兵营长夏忠荣无上了刺刀的步枪之外,其他人人人都有这个革命利器。当然喽,夏忠荣是不可能赤手空拳去和老狼搏斗,他手中握着一颗用于民兵投弹训练的手榴弹。这一颗手榴弹是他情急之下从一位基干民兵的手榴弹袋里拿的,权且拿它充当一回打狼的武器吧。那么不愿隐藏起来隔岸观火的阿雅拿什么打狼呢?答案是大人有大人的办法,小孩子有小孩子的智慧他的另一个大花布裤子口袋装着一个用树杈、牛皮筋做成的弹弓。这个弹弓便是他的打狼武器。

    人们蜂涌着从四面八方向那个杂色恶狼围去。狼是易惊、灵敏的动物,这么多人同时行动,它不可能没有感觉。果然如此,在人们还没有将它团团围住之时,它便沿着下坡从人群缝隙间仓惶逃窜。它先是往西猛跑上了一个沙质小山包,接着一阵狂奔,来到了十亩东边的大水沟边。它纵身一跃,正欲飞过这一条大沟时,早被惊动,正以逸待劳的原本在田里铡双季稻的泥冲生产队的社员们举着镰刀向它扑来。杂色狼受到突然惊吓,敢紧刹车,“扑嗵”一声,它便掉进肮脏的大水沟中。俗话说“痛打落水狗”,更何况是落水的恶狼呢。水沟两边的干部群众一起高声呐喊,一起举起武器示威,吓得这一头落水杂色恶狼一边发出哀嚎一边拚命挣扎。后来,当它发现了在水中凫游不利于逃生之时,它便爬到濒水岸边,准备贴着这个长满野草的岸边奔跑。老狼上岸,在其一侧的泥冲生产队的社员们人人奋勇争先,个个举起武器要打。无奈多数人手持镰刀鞭长莫及,只要少数手举肩担、手握稻绳的人能够如意。社员手中扁担如同雨水一般落下,社员手中的稻绳如同鞭子一样抽来,这一头杂色恶狼生怕被扁担敲死、被稻绳抽死,惊骇万状的它慌忙再次跳进臭水沟里。老狼入水之后,前爪后腿刨水发力,身子上下摆动协助,头儿或俯或仰减助、探路,竭力凫游,继续向前。这时,两岸人群使劲鼓噪,予以恐吓。而在东岸人群之中观战的儿童、少年们此时也没闲着,他们拍脸盆的拍脸盆,敲破锅的敲破锅,掷泥块的泥块,扔石头的扔石头,务必起到推波助澜、落井下石的作用。

    这一头杂色狼困在大水沟中迟迟不得脱身,大队革委会主任荆开来得到狐狼入村消息之后,立既安排播音员叶小玉广播这一重要消息。在广播消息的同时,她还以她的庄严的美声发动干部群众,要他们立即前往捕狼战场参加捕狼会战。

    大队广播一响,各生产队挂在大树上的喇叭也跟着响了起来。得到消息、接到通知之后,全大队的社员、群众们争先恐后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孩子们因为自家大人近在咫尺,有大人壮胆,在好奇心、求知欲的强烈驱使之下,不顾大人的反对,也随着家长赶来参战。于是,便出现了人山人海、千人打狼的场面。

    狼毕竟是机警而狡猾的动物,很快它便意识到目前只有水路一条可走。有此意识之后,它便不再抱着上岸逃生的侥幸心理。它拿出吃奶的力气一门心思在水中凫游,最终竟然从喇叭型的大沟口逃进与水沟之水交汇的小河之中。

    狼入小河,可以上行,也可以下走。上行最理想的逃生地是地形复杂的夏家湾,穿过这儿便可进入岗峦起伏、沟壑纵横的三进士山的丘陵地带;下行最方便逃生的地方是沙冲,这儿地广人稀,便于奔突,且歧路较多,不利于包抄。它一旦入村进庄,便会垂死挣扎,或许能够再次伤人伤畜。就算它不上不下,一直呆在水面宽阔的小河之中,那么等到天黑,趁人们不备,它也可能翻逾大埂逃进夏家山面积为十九点八亩的大地稻田之中藏身,之后伺机逃进四进士山或其骈母盔形山中。

    狼入小河的利害大家心知肚明。在手持喇叭的大队革委会主任荆开来的亲自指挥之下,赶来参战的社员、群众们严阵以待,里三层、外三屋将小河两岸围得水泄不通。光围也不是办法。荆主任希望借助于全大队的干部、群众的群策群力,集思广益之后,想出好主意、好办法。在他的号召之下,大家纷纷献计献策。有人主张用喷散枪射击,有人主张用雷管爆炸,有人主张用鱼叉猎取,有人主张一网打进。

    听到这些干部、群众的建议之后,荆开来觉得的确不错,便一一虚心采纳。他要求大队中的上述方面的好手各显神通,解民于倒悬,将这一头杂色恶狼“斩于马下”。

    第一个出来打头阵的人是猎人“大麻子”李义兴。他的喷散枪的散弹在水中威风八面,横扫一切。出乎大家意料的是,散弹只溅起朵朵浪花,只放了些许老狼的血儿,却总是打不死它。失败之后,李义兴夹着尾巴抱着枪躲进了人丛之中。

    第二个披挂上阵的人是采石场出纳会计夏新宝。他一共向只在河中心上下浮动而不游走的老狼扔了三个雷管,结果狼没炸死,却把胆小的孩子、老人吓得半死。荆开来见状,怕他误伤社员、群众,便出面制止他,不让他继续实施爆炸。

    第三个前来助阵的人是曾经打过鱼的老贫农夏二红。他使鱼叉曾有稳、准、狠的美誉。也许是紧张的原因,也许是疏于练习的原因,也许是年老力衰的原因,反正一句话,他手中的飞叉总是或左或右或后偏离目标,无法将其击中。

    最后一个出来轮战这一头恶狼的人是夏二红的渔友、同龄雷智华。在他要求之下,夏三红叫两个男性社员从生产队仓库里抬来了一条罱泥用的小木船。另外他还叫本生产队妇女队长薛武萍去向爱打鱼的人家借搭网。薛武萍乃阿雅已故的父亲薛武夫的堂妹也,嫁给了本生产队人老木匠胡大金儿子小木匠胡文彬。

    工具准备妥当之后,雷智华一手持桨一手抓网上了船。毕竟是经历过不少风雨、且在大风大浪过锻炼过,他是不怕这一头估计已经精疲力竭落水狼的。

    雷智华在小木船上站稳当之后,他一手用桨拨水,一手高举搭网。小木船在他小心翼翼地驱使之下缓缓地向河中心游去。

    小船前行,惊动老狼。它在河中竭力挣扎试图上窜下跳一会儿之后,便放弃了此不着边际的念头。也许是它所剩力气已不多,呆在河里挨不了时间,也许是它生怕遭到渔夫的生擒、活捉,反正是它在折腾了一会儿之后便向河南岸游去。游到南岸,翻过河埂,穿过十九点八亩大地,便可上山。希望就在眼前,求生的本能促使它不能不作最后的努力。

    这一头杂色老狼游到南岸濒水枯草之地边爬了一会儿才上了岸。上了岸之后,它浑身哆嗦,摇摇晃晃。看来它已精疲力竭。正在南岸手执各种各样武器进行严防死守的干部、群众们已知它插翅难逃,便饶有兴趣、幸灾乐祸地看着这一头身陷穷途末路的恶兽的一举一动。

    “砰!”突然离狼不远的人们的耳边响起了一声不太响亮的击打物体的闷声。随着这个古怪的声音消失,那一头老狼重重地倒在了水边已经发黄、枯萎的杂草丛生的地上。

    “是谁打的狼?!”已跑到南岸指挥作战的荆开来判定有人抓住了非常难得的时机,及时下手,巧使暗器,拨得了头筹。

    “是我!”躲在人群之中的阿雅早已迅速收好弹弓。他是一个诚实之人,听到主任发问,焉能装聋作哑不说真话。说罢,他老老实实地从补丁摞补丁的大花布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把皮弹弓,向他展示自已给这一头大狼最后一击的武器。

    “是阿雅啊!好一个身手敏捷、聪明伶俐的孩子,竟然能打倒一头杂色大狼呢!不错!不错!大家以后要向勇敢的阿雅学习!”荆开来向来酷爱批评人而不喜欢表扬人。这一回不吝啬好言美语表扬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倒也令人耳目一新,彰显出其另外的一种精神面貌。

    经过广大干部、群众的仔细地观察,发现这一头杂色老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无论他们怎样惊吓它,也不管他们如何用石头、泥块打它,它依然一动不动。于是,他们便判定这一头恶兽终于死了。

    除了三头大恶狼之后,因全大队社员们忙着收割双季稻,打狼的精力便比以前减少了。就算广大队员、群众一如既往地狠下功夫防狼、打狼,但是说实话不一定能收到成效。因为狼既是独行的野兽,又是群居的动物。它们也狼言狼语,支撑着它们的另类的社会。既然有狼口失踪,且大山中回响着即将毙命的同类的惨叫,它们不可能无动于衷。在捕捉到讯息,受到惊吓之后,原本就非常狡猾的恶狼们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神出鬼没,让广大社员群众们难见其体形,难觅其踪影。

    这不等于说狼们已弃恶从善,立地成佛。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狼也变不了吃肉、喝血禀性。在夏家庄大队广大队员、群众紧张地打粮、耕地期间,一些偏僻的地方依然传出狼叨禽畜、伤害牲口的事件。

    为了一劳永逸彻底解决狼害,自称小诸葛、智多星的荆开来朝思暮想,煞费苦心,可谓寝不安枕,食不甘味,寝食难安。经过反复思考,读过不少古书,听过不少人言,具有一定阅历的他想出了一个将狼消灭殆尽的妙计。

    这一条锦囊妙计就是:他要让这些恶狼都戴上脚镣。要让它们或者被广大队员、群众生擒活捉,或者在天地大牢之中永远坐牢,直到坐死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