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撒尿冠军

小蛇行江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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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家庄有名的无产阶级打手雷小柱无情地镇压被困在大进士山、二进士山麓交界处一隅之中的五头狼儿之后,乘胜追击,一鼓作气,先后消灭在夏家岗“小鬼缸”、夏家湾后头山包下、泥冲后山洼地、沙冲西边旷野、石冲南边山隅发现的五头四大一小、三灰一白一杂色的狼儿。

    此十头狼儿一灭,夏家庄天下太平,此后好长时间没有出现狼害事件。

    扫除了这些害人、害畜的“大虫”之后,夏家庄大队广大社员、群众在大队革委会主任荆开来的带领之下,一边认真学习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关于农业的“八字宪法”以及毛主席关于我国农业发展问题提出“以粮为纲,全面发展”的具体指导方针,一边紧紧抓住“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这个纲,密切注意阶级斗争新动向。有此政治基础之后,他们就能按照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教导以饱满的热情、热火朝天的干劲建设夏家庄的社会主义。不提。

    转眼便是一九七三年的三月。这是莺飞草长、布谷催春的好季节。在这个美好的季节中,荆开来精心谋划的“第四把大火”熊熊燃烧了。其所谓的“第四把大火”乃夏家庄小学六间新校舍、三间活动室、一座新厕所建成也。

    新校舍位于阿雅家西边约一百五十米一座沙质小山包上。这儿原本是一处道观,观中修行之人其鼻祖乃阿雅祖宗“全真派”弟子薛诗华也。“破四旧”时,在这儿修行的道士被勒令还俗回家种田,道观里的各种各样“泥菩萨”什么玉皇大帝、三清尊神、六十甲子、关圣药王,等等宛若过河,自身难保。它们被矢志“立四新”的革命造反派人士捣毁、打碎、扫地、清场。革命造反派人士请走了“泥菩萨”之后,本想一把火将这一座破观烧一个精光,完成这个伟大的光荣的神圣的使命之后便可在此处贴上“彻底砸烂”的标签。当革命造反派人士正要放火时,一些围观的贫下中农七嘴八舌,提出不同的意见。他们认为与其让它葬身火海,不如加以改造,予以利用。双方意见相左,一时难以决断,他们便请当时的大队管委会主任夏忠礼定夺。夏忠礼孩子多,且小,去夏家岗东边夏家塘小学上学太远,不如到这儿近,他便有心保留这一座道观。加上村上其他孩子多、孩子小的老百姓一致要求“不要放火,手下留情”,他便顺水推舟,以大队管委会的名义表示同意保留。旧道观保留之后,新小学便诞生了。风雨连年,摧枯拉朽,滴水穿石,铁杵成针,更何况这一座上百年的道观。破道观摇摇欲坠,随时可能倒塌,它时刻威胁着少年儿童们的生命。如果是这样,那么人亡是小,掀起的政治风波可不得了无限上纲上线也不能浇灭广大革命干部、群众胸中愤怒的烈火,所以,这种危险的局面是上过高中、文化不浅、头脑清醒、觉悟颇高的荆开来必须下决心改变的。

    按照伟大领袖和导师毛主席“自已动手,丰衣足食”的教导,夏家庄大队建造夏家庄小学新校舍、活动室、新厕所全凭自已的力量,没有向公社要一分钱。他们广泛发动群众,因地制宜,就地取材,自已解决自已的问题。

    在学校落成那天,天气晴朗,阳光灿烂,蓝天白云,东风骀荡。在这样的好季节、好天气之中,荆开来请来了贵客公社革委会主任侯解放请其剪彩。

    说实话,这一天的场面也是很大的。新学校里里外外到处是红旗招展、彩旗飘飘。从东而来、连接学校的蜿蜒曲折的山路两旁也是如此景象。

    除了起到大力渲染节日气氛作用的猎猎红旗、飘飘彩旗之外,喜庆的锣鼓也是大小齐备,数量可观。夏家庄武装力量红小兵、红卫兵、基干民兵分列道路两旁夹道欢迎莅临指导工作的上级领导。红小兵人人胸别标志个个手持红宝书,红卫兵人人戴着红膀套个个手持红缨枪,基干民兵们人人背着子弹袋个个挎着步枪,被挑选出来参加落成典礼活动的广大干部群众则排成方阵站在小学校的大操场上准备听取领导的群众的发言、领导的报告。

    大概在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参加典礼的夏家庄革命干部群众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公社领导的军用吉普车的滴滴声及其矫健迷人的身影。走在山路上的吉普车如同龙腾虎跃一般。它一鼓作气、一跃而上,最后嘎然而止,停在了小学校的大操场旁边。车停稳后,早就候着准备效劳的荆开来弯着身子哈着腰,一边小心翼翼地拉开车门,一边挤眉弄眼弄出一副神头鬼脸、笑脸感人的模样相迎。车门打开之后,从中颇为吃力地走下一个眉毛特别的穿着银灰色中山装的大胖子。说到此人的眉毛,确实与众不同。它不是太上老君的慈眉,也不是关公关圣帝君的卧蚕眉,也不是张飞张翼德的倒八字眉,也不是林彪的扫帚眉,也不是女嬃的蛾眉,也不是李香君的柳眉,也不是林黛玉的罥烟眉,而是两撮又粗又浓、高高拔起、巍然挺立的蟒形眉。那两道黑森森的看起来宛如藏龙卧虎一般也会飞砂走石的功力深厚、道行极深的眉毛是人们畏惧之地。这是可以横扫一切的龙蛇之眉,既暗藏雷霆万钧之威,又明显秋毫难犯的至上者的尊严。

    除了此人的威严、凶狠的眉毛令人恐怖之外,他的丑到极点的面目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重要的因素。若问此人丑到何等地步?可谓要有多丑有多丑,简直就是活丑一个。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的宝贝女儿侯玉不是生在他家这个好家庭的话,那么这一辈子是甭想嫁一个平常人的。说实话,他的女儿已是人丑之集大成者,更何况他这个此丑之源头呢。若问此父女丑在何处,有诗为证:

    一对蟒形眉,二个三角眼;

    三角眼上双眼皮,一半皮深皮浅。

    颧骨歪向两边,洋花萝卜脸形;

    喇叭鼻孔欲朝天,塌了鼻梁小难见。

    猪公嘴儿有吃福,吱牙咧嘴会发言;

    一对招风顺风耳,耳是雷达旁边息肉是天线。

    头脸撒满芝形物,女为雀斑父为痣;

    还有一些是粉末,黄的黄黑的黑。

    父女确实多丑态,丑极便生太多才;

    造物事事有公平,十全十美是痴心!

    领导既来之,群众则安之。领导上台,鸦雀无声。主持会议的人是荆开来,做重要报告的人是领导侯解放。学生代表上台感恩,社员代表发言拥护,干部代表抒发豪情,依照固定秩序,一一走了过场。会议议程结束之后,侯解放因内急,便向东道主提出要上厕所解溲。

    上级领导要求解溲,荆开来成竹在胸。新建成的厕所便在一排六间新校舍的西头离它们不远处的山坡上,二者呈丁字型结构。于是,荆开来便主动地陪伴上级领导去上厕所。

    在荆开来的指引、带领之下,他们二人不急不慢地向新厕所走去。且边走边刮,说说工作,谈谈心儿。在他们后头,是一些大胆的追随者。他们是公社革委会副主任何全有、公社“毛泽东思想和毛泽东路线宣传队”队长方向、公社广播站站长彭卫华、播音员薛红。在他们后头是一些本地的上层建筑,当地的仰慕者。他们是大队革委会副主任雷智法、大队会计徐立兵、大队民兵营长兼治安主任夏忠荣、大队民兵副营长兼治安副主任雷小柱、大队妇女主任贺兰、大队采石场场长夏进强、大队采石场会计夏新宝、大队出纳会计周志清等人。走到后来,大道通天,各走一边;男女有别,各得其所。

    男多女少,且主要男领导位高权重,因此,第一批进入男厕所的人只有侯解放以及一直陪伴着他的东道主荆开来。其他男人则出于畏惧、谦让耐心地在外头等着。这是这一帮男人们如厕的情景,而随他们而来女人们则不需要排队。她们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公社播音员薛红,一个是妇女主任贺兰。上厕所时,她们之间更多的是姐妹之情,较少的是等级观念。

    且不过多地描写两个年轻的女人具有性别特征的“嗤嗤”猛响的解溲之貌,还是把笔墨放在主要情节和人物身上。

    当侯解放背着双手,迈着四平八稳的“八字步”,来到干净的条形水泥小便池时,他便一边伸出双手去解裤裆上的钮扣,一边抬起头来使身子慢慢地往后仰。因为他是一个体重过二百斤的大胖子,个子也不太高,哈着身子小便对他来说是一件极其难受的事情。

    上级领导摆出如此撒尿的姿势,唯领导马首是瞻的荆开来安敢离经叛道不去追随,于是他也如此这般起来。

    侯解放虽然是一个矮胖子,阴部位置较低,尘根也较短,但是他的革命的豪情总是万丈,心也一直比天高,表现在做任何事情上都要比别人强,除非那些人是比他级别高的上级领导。有此内在意识之后,他掏出“鸟铳”之后,便接着用双手抬起“大炮”,然后努力向小便池边墙上射击。这一位老干部是一位快离休的临近花甲之人,前列腺已增生、肥大并且时常发炎可比不了年轻的男人,因此,他只能射一会儿停一会儿,发一会儿力休息一会儿,断断续续,追赶目标,实现超越。如此表现,也算是一种力不从心吧。

    上级领导撒尿了,荆开来岂敢落后太多,于是他急忙操作,掏出家伙之后也对着小便池边墙上一泻为快。

    如果没有政治因素起作用,一切顺其自然的话,那么,比侯解放高出一大截、那个家伙也比他的那个家伙长许多、气力方面更胜一筹的荆开来的尿肯定比他撒得高、撒得快、撒得紧凑,正因为职务有了大小,一切便改变了。事实是,荆开来努力控制自已大尿的角度、射程、节奏,不使之高过、长过上级领导。这样做尽管受憋,憋得慌,但是必须受憋,一定要憋。这就是官场的一种潜规则:样样都不能比自已的领导强;事事都要摹仿和追随领导。

    看到自已的浑浊不堪尿儿在此笆斗大的地方乘胜前进、从胜利走向胜利,侯解放心情愉悦、蹰踌满志。撒到最后,他开始不停地抖动自已那一柄上色的如同老树皮一般的尘根,想把膀胱之中的一时半刻撒不尽的余沥统统请走,这时,他眨巴着的、露出愉快、惬意神情向屋边墙顶望着的眼睛发现了一滩可疑的水迹,并且出于职业的警惕、革命的职责的需要开动脑筋琢磨起来。琢磨半天,琢磨不透,于是,这一位老干部便一边小心地将自已的家伙放归原处,一边纡尊降贵向自已的下属讨教。

    “小荆啊,外面下雨啦?”侯解放边扣裤裆钮扣边问道。

    闻言,荆开来不敢再扣裤裆钮扣,他立马踮起脚尖从厕所墙上一排砖头砌成的菱形孔洞里往外看,结果一滴雨也没看到。外面大千世界只有阳光和暖风。

    “侯主任,没呀!天晴着呢,没下雨!”荆开来脚板还原到地上之后说道。

    “既没有下雨,那儿怎么会有水迹的呢?”侯解放指着小便池前屋边墙顶问道。“我琢磨了半天也没有搞明白。难道是屋顶漏水慢慢渗透造成的?”他的语气威严、碜人。

    侯主任怀疑工程质量有问题,荆开来安敢掉以轻心。当时他吓得汗流浃背,脸面上现出了豆大的汗珠。

    “最近天一直晴着,没下雨呀”荆开来说话的声音小得像蚁子的叫声一样。他边答边急剧地思索,寻找其内在的原因。

    “这是不是阶级斗争新动向啊?!”侯解放转过身来,横眉冷对。

    领导的蛇眉即将起舞,雷霆即将震怒,荆开来吓得膝盖头儿发软,随时会倒在地上向其磕头求饶。

    “是阶级斗争新动向”荆开来在一旁嗫嚅道。

    “你打狼不错,为何抓阶级斗争不行呢?!”侯解放瞪大蛇头似的三角眼。此三角眼本身就恐怖,更恐怖的是其上的宽窄不同、深浅不一的双眼皮凹沟。这一双凹沟正如毒蛇的吐来吸去的信子一般。

    “我”荆开来吓得浑身发软,连手中的一包准备用来孝敬领导的不带过滤嘴儿的上海牡丹牌香烟也因开口向下纷纷掉到了地上。

    “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不讲阶级斗争等于丢掉了革命的觉悟丧失了革命的立场啊!你这个年轻的同志啊,可别在革命的征途中掉队啊!我是极积培养你的,你自掘坟墓,不肯争气,我也没办法啊!唉!”侯解放长吁短叹,神情落寞。

    侯解放转身要出厕所,一激灵,荆开来胆气便壮了起来。因为不壮可不行啊。领导一旦对你形成了固定的、不良的看法,那么以后的仕途便险象环生、曲折多多。

    “侯主任,这事请您听我解释!”荆开来一边说一边急忙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包尚未启封的上海大前门过滤嘴香烟。

    “嗯?!”闻言,侯解放转过身来,一脸的狐疑。“你抓阶级斗争了?!”

    “抓了!狠狠地抓了!我们大队一直按照您的指示、要求,坚持‘抓革命、促生产、促工作、促战备’的方针,坚决以阶级斗争为纲!”荆开来手忙脚乱地撕烟标、锡纸,完成这些动作之后,又是敲又是弹又是捏又是拽,好不容易才抽出一支过滤嘴处显出指痕的加长香烟。“主任,请抽烟!”

    “那么这一件事情怎么解释啊?”闻言,侯解放心头郁闷稍稍化解,难看的脸色也有所转变变得温和一些、耐看一些。为了便于交流,且为了给下属一个面子,他伸手接了这一支“伤痕累累”的香烟。

    “报告主任:这一件事情是我亲自抓的,我任总指挥。具体落实由夏家庄小学校长周志仁负责。开工时,他向我写了保证书。如果因渎职导致工程质量有问题的话,那么就对他以‘现行反革命’论处。开工后,周志仁天天吃住在工地上,一刻也不敢大意。昨晚我再一次问他:我说明天公社侯主任要来剪彩,工程有没有质量问题?当时,他拍着胸脯说愿意以人头担保,决不会出一点点问题。他话说得这么死,我就相信了他。开工以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荆开来急于洗脱嫌疑,便急切地说道。

    “那你去把周校长找来吧!”侯解放下定决心,一定要将此可疑之处查个水落石出。

    “欧!”闻言,荆开来急切地冲出厕所。他出了厕所,张望了一眼堆在厕所两旁等候上厕所的大小干部们之后,大声地问道:“周校长在哪里啊?!不晓得?!他妈的!周志仁!周志仁!周志仁!”

    周志仁正在带领几个女教师见缝插针清理主席台上以及来宾桌上的水果皮、瓜子壳,听到荆开来叫他,便大步流星跑来。

    “怎么会有水的?!”荆开来厉声地责问道。

    “水是烧的!我们一早就起来烧了!烧了一百多瓶开水还是不够!”周志仁以为大队主任问他开水之事。

    “你瞎扯什么啊?!我是指墙上的水!”闻言,荆开来气得要死。

    “墙上的水?!墙上怎么会有水呢?!”周志仁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般。

    “你去看一看就知道了!”荆开来说罢,急冲冲地向前,不再理他。

    两人神色慌张,步伐匆忙,挤在厕所两边的大小干部以为厕所中出现了“反标”,个个吓得灰头土脸、魂不守舍,以为大祸将临。

    荆开来走进厕所之后,发现一脸苦相的侯解放还在吞云吐雾。周志仁甫到,正在喘息,他便掷掉烟头,指着小便池前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恶狠狠地发问:“周校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出了问题你可要用你项上的人头担保呢!”

    闻言,周志仁以为出了什么大问题,吓得半死。立马他的整个身体就缩小了几大圈,人的脸儿也变得又黑又瘦。

    “什么事沙?”周志仁嗓音嘶哑,他稳定心神之后眨着惶恐不安的眼睛问道。

    “你看那儿!”侯解放放下的手臂又举了起来,重新指着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语气不变地问道。“那是什么?!是不是工程质量出了问题?!”

    顺着侯解放手指的方向,周志仁看到了屋边墙顶墙上的一滩湿迹。他琢磨了一会儿之后,豁然开朗。

    “一定是那个‘小炮子只’阿雅干的,他可是一个撒尿冠军呢!”满脸疲倦的周志仁笑着说道。“一个是薛武夫的儿子薛朱雅,一个是雷信天的儿子雷忠颂,主任你不知道他们两个有多么顽皮呢。他们顽皮,我逮到他们就揪他们两个的耳朵,主任你不知道他们两个的耳朵被我揪了多少回呢。自从新厕所盖好之后,墙上刷了白石灰水,他们两个就想天方、出鬼主意淘起气来。开始是他们两个比,后来在更顽皮的雷信天的儿子雷忠颂倡议之下,今天我们一伙比哪个撒尿高,明天你们一组比哪个撒尿妙,后天他们一帮又比哪个是撒尿冠军。比来比去,始终是阿雅是头子,他是不折不扣的撒尿冠军,并且是长胜冠军。他战胜许多人之后,还有的学生不服气,非要和他比,结果呢都是趁兴而来、铩羽而归,全部落败。时至今日,学校里还没有哪一个学生尿撒得比阿雅高!这一块尿迹肯定是他应对不知深浅之人的挑战和他们比赛时撒的!”周志仁语气坚定、勿庸置疑。

    “哈哈!”闻言,侯解放忍不住笑了起来。“此话当真?”说罢,他从上衣大口袋里掏出一包带过滤嘴的上海牡丹牌香烟,然后动作麻利,从中先后敲出三支香烟。他向部下敬了两支香烟之后自已的黄唇黑牙衔了一支。他发了香烟之后,一直在旁伺候的荆开来迫不及待地用洋火替他点燃香烟。

    “主任,我敢骗你?!”周志仁替荆开来点燃香烟之后捏着一根没有着火的原始“白棍”(香烟)说道。

    “那你去把他叫来吧。我倒要看一看他这个撒尿冠军是不是虚的。假如他这个撒尿冠军是货真价实的,那么倒应验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这一句话。只不过他这个状元好像与别的状元有所不同,好像没什么用啊?!”侯解放以做报告的口吻说话。他以这种口吻说话,别人哪敢打断他。所以呆在一旁荆开来只是一个劲儿地点头,不敢发表一言。

    过了二三分钟,穿了一身大花布棉衣、棉裤的阿雅被周志仁领到厕所里出现在侯解放面前。他惶恐不安,仿佛是一个犯了什么大罪的罪人一般。愁着眉苦着脸,犹如三顿没有吃饭一般。在侯解放眼中,他是一个邋遢、窝囊的孩子,与镇上的干净、神气的孩子是不可以同日而喻的。不过邋遢归邋遢,窝囊归窝囊,在这些不佳的、落魄的面貌之下,倒透出一股与众不同的聪明、清秀之气。真犹如杂石之中包裹的水晶,也仿佛深陷泥涂之中的珍贵玉石。这么一个聪明、清秀小孩,让他想起了朝鲜电影《卖花姑妨》中的美丽动人的顺姬。

    “你就是阿雅?”侯解放摸着面前这个特别的小孩问道。

    “嗯!”孩子点了点头。

    “阿雅,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要讲实话啊!这一件事情关糸到了复杂的阶级斗争,也会与一些人的命运相牵连,所以你一定要讲实话!阿雅,我问你:屋边墙顶上的水是你弄得吧?”侯解放实施了攻心战术之后便单刀直入。

    “嘿嘿!”闻言,阿雅笑而不答。他低下头之后,一个劲儿地把玩手指。

    “阿雅啊,你不要怕!如果是你撒的话,我们可把你当宝贝看待呢。我是公社革委会主任侯解放,不信你问他们两个。以后公社组织这方面的比赛,我们希望你能夺得冠军呢!”侯解放拍了拍阿雅胖胖的棉袄肩头说道。

    “真的?!”阿雅喜出望外。

    “这还有假?!我是公社领导,怎么会骗你呢?!”侯解放朝荆开来和周志仁分别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们配合,共演双簧。

    “侯主任是大干部,不会骗你!”荆开来对眨着眼、仰着脸朝他看的阿雅说道。

    “你就像平时比赛一样,不要紧张!”周校长鼓励他。

    此后,三个大人便不再言语。他们六只眼睛瞪得像大大小小的田螺一样,密切地注视面前这个撒尿冠军,要亲眼看一看他是如何将尿弄到那么高的地方的。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由不得你不干。这是迟早要做的一件事情,早做比迟做好。于是,阿雅便横下心来。他一手拉下棉裤,另一只去捏自已裆部雷忠风家老母猪开恩留下的肉片状的、参差不齐的yīn茎残根。紧紧地揪住它之后,他对准面前小便池前屋顶墙下使劲一射,说时迟,那时快,只听见“吱”的一声之后,原来的旧湿迹之上便覆盖了一层新水斑。在领导面前完成这个重要的任务之后,阿雅“嘿嘿”笑个不停。

    “哈哈!”侯解放觉得特别有趣,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呵呵!”荆开来跟着笑了。

    “嗨嗨!”周志仁眼睛发涩,他边揉眼睛边说道。“我没欺骗领导吧?这些湿斑就是他干的!”

    破解了谜团、消除了疑虑之后,三个大人如释重负。他们便转移注意力,不再理他。

    在侯解放的带领之下,三人走出厕所。边走边议论阿雅能获得撒尿冠军的原因。

    “我的尿在男人中就算撒得高的,为什么没有他撒得那么高?!难道童子尿有童子功,所以能够一飞冲天?!”侯解放开始认真研究此事。“我小时候可没发现我有童子功嘛!”

    “侯主任,你不知道他的情况!”周志仁将嘴贴到他的耳旁,叽叽咕咕一番说出了阿雅的生理秘密。

    闻言,侯解放皱起了眉头,半信半疑。为了验证其言真伪,他转过身来问荆开来:“这一件事情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是真的!这还有假?!周校长怎敢骗你?!”荆开来老老实实地回答他。

    “小小年纪便当了‘太监’,可怜啊可怜!没有了‘jī巴’,长大后怎么搭容啊?!这可是我们社会主义新社会的一个新问题呢!”已走出厕所的侯解放说罢,唉声叹气了一阵。

    “我能搭容!”出乎一行三人意料的是他们认为早跑了的阿雅事实上是一直跟着他们。为了反驳侯解放的观念他竟然从大花布棉裤口袋里掏出钱广替他打的那个铁雀雀。有此客观存在的实物,他理直气壮地回答他。

    闻言、见状,侯解放大吃一惊,周志仁面露极为痛苦的神情,荆开来则气得脸色铁青。他二话没说,一把从阿雅的小手中夺过这只已磨得光滑溜溜且露出金属银光的铁雀雀。得手之后,使劲将之扔到厕所西边杂草丛生的山坡上。

    荆开来的这一突然的举动可把阿雅吓坏了。在恐惧之时,他也因平白无故丢了伴随自已近五年的心爱之物、未来生活的希望而大大地伤心。于是,他一边嚎哭,一边向远处奔去,要去寻找属于他的心爱之物,属于他的未来生活的希望。

    “你为什么要干这种事情啊?!”见状,侯解放既惊呀,又愤怒。“这是他的希望嘛,何必残忍地予以剥夺啊?!”

    “主任,我怕他这个东西影响夏家庄大队的形象!经您教育,我明白我错了!”荆开来顿时老实得像一个犯人,他立马向领导低头认错。

    “知错就好!知错就好!”周志礼在一旁替他打圆场。“散会后我们一定会替他找一找的!肯定不会丢的,这个请领导放心!”

    闻言,侯解放面露满意之色,其心情也重新愉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