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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蜗牛在肯德基见面的情形，后来被章慧用极夸张的动作和表情模仿，在女友面前大加渲染。那帮损友笑得五官错位，对我大肆挖苦、奚落，极尽刻薄之能事。我窘迫不已，自尊与自信被打击得片甲不留，暗自庆幸章慧还不知道我和蜗牛单独相处的情形，否则我这辈子休想再翻身。
写到这里停顿良久，我拿不准该用一种什么语言或风格继续这篇已无须虚构的文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无论我怎么写，蜗牛是不会喜欢的，他从来就不喜欢我的文字，这一点倒一直坚持不变。
私底下，亲家母约我在麦当劳坐了一个下午，我一字不漏地把和蜗牛见面的情形和盘托出，就连中途什么时候上了一趟厕所的细节都没敢略过。
亲家母痛心疾首，情绪激动，三番五次地打断我，指出我的种种低级错误。我喝着可乐，埋头傻笑，心里说不出的自嘲和无奈。最后，我煞有介事地说：“就像生产关系一定要适应生产力的发展一样，爱情的发展也应该顺应它的规律。我和蜗牛就是违背了这个规律，在错误的时机里把它拔高到它还不应该到达的高度，结果当我们必须从平地开始跋涉时，那原本建在沙砾上的爱的大厦必然坍塌。”
她连连点头，表示理解，我对这番话感到满意，却分明有痉挛般的疼痛，只不敢言说。那一段时间，我刻意不谈蜗牛，无论别人以何种方式提起，我总有挥之不去的伤感。曾经有两次，看见蜗牛上线，我呆呆地看着他发亮的头像，疏离，遥远，恍如隔世般。愚人节的前一天，收到他发来的一则愚弄人的信息，看完后我轰然大笑，然后悄然下线。我知道蜗牛并不爱我，比我知道我不爱他还要肯定。所以我想，蜗牛是希望我这样做的，希望我离得远远的，成为过去。这想法曾使我的自尊心和虚荣心感到极大的挫败，但对蜗牛，我心里却一直有股莫名其妙的愧疚之情，因为他原本是准备和我轰轰烈烈地谈一场初恋般的成人恋爱的，而我却在阴错阳差之间，将它错失了。
时至今日，许多心情事过境迁，曾经的阴霾早已烟消云散，留在记忆里的仍是那些快乐的点滴，那些共同度过的甜蜜。蜗牛曾跟我说，即使有一天我们缘分散尽，希望这段感情留给我的都是美好的回忆。我想告诉蜗牛，他做到了。那些一起听过的歌、读过的书、看过的影片，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一段美好情感的经典珍藏，见证着过去，纪念着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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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牛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我说不清楚，或许正如蜗牛所说，我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了解他。在我的世界，蜗牛曾无处不在，以至他在我心里更多的是一种情感的象征而不是一个简单的类型。但我想我是了解他的，比他所看到的要多得多，只是有时候，我把目光游移，假装没有看见。
两年多的交往，蜗牛给我发过许多邮件，它们被我删除后大多淡忘了，唯独有一封我至今记忆犹新。他说：又到了新的一年，每年这个时候我总是很失落，回顾过去的一年，似乎一无所获，展望新的一年却又毫无目标。这种平淡无奇的生活和暗灰色的婚姻也许将伴随我一生，直到走进坟墓的那一天眼看身边很多和我在同一起跑线的人，如今远远地跑在我的前面，很快不见了踪影，我常常在想，到底应该追求一种什么样的生活？
这封邮件带给我的关于对蜗牛的认识和思考是巨大的，以至很多时候，我想起蜗牛时总是以这封邮件作为背景。我常常置身人群中，或独处静默时，感到蜗牛正在一个属于他的角落，冷眼看着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踽踽独行，高贵而落寞。前些时读乔治奥威尔的小说一九八四，男主人公又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蜗牛，一个在现实世界里孤独清醒、洁身自守的男人。
毫无疑问，蜗牛是优秀的，这种优秀完全属于他个人，纯粹而独立，无须财富和地位的帮衬。我不知道他是否真正快乐，也不知道他内心到底渴望什么样的生活。从最初相识到现在，他的世界看上去波澜不惊，我难以揣测他平静生活的表象下那颗敏感的心。但我知道在这个日益浮躁、夸张的世界，当整个的社会规则和价值取向像巨大的吸盘在人们周围轰轰旋转时，保持独立的人格与追求对蜗牛而言未必是愉快的。于是他说，我依然在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苟延残喘着。
收到这句话时我正和多年不见的老同学闲聊，我戏谑着回了一句，放下手机，望向窗外，心情悲凉。这份相惜之情常让我倍觉人与人之间相知的可贵，它超越了性别与爱情，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最直接的理解。
3
在报纸上看到著名影星格里高利派克去世的消息时，我大感震惊，顿时有无以言状的感伤，渴望与人倾诉。曾经和蜗牛在电影频道共同看过派克主演的乞力马扎罗的雪，蜗牛后来给我发邮件谈观后感，我则在榕树下写了一篇影评。这些过往的细节原本不曾留意，却因为派克的离去而充满意味，如同维系在我和蜗牛之间的某种关联，突然神秘消失，将我们彻底割离。我呆呆看着报纸上派克那张被誉为“圣经般的脸”突然感到世事的无常与现实的乏味，仿佛顷刻之间，所有美好的情感、美丽的生命均如烟花散去，无法永恒。我蓦然发现，和蜗牛曾经共同走过的那一段岁月比我预计的对我的影响要深远得多，它不是一次司空见惯的网上情缘，它是我生命中一场美丽而真实的爱情。
我常常想起蜗牛，这情思纤尘不染，像雨后城市上空飘过的云，洁白，清淡，仍然散发着爱情残留的余香，却已洗尽沿华。
今天，我行走在这个活色生香的城市里，渐渐看到这个世界的滑稽和丑陋，我有时会感到悲哀，但对生活仍充满热爱之情。我知道，蜗牛希望我快乐，如同我希望他快乐一样。
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歌名作这篇文字的题目，想过很多首陈升的歌，一个人的旅行、五十米深蓝，但总有牵强之感。蜗牛说，就叫蜗牛与黄鹂鸟吧，我哈哈大笑，那一刻，心头的隐痛冰雪消融，只有发自内心的欣慰与值得。某个午后，无意中看到黄凯芹要出专辑的消息，我下意识地哼唱起他的一首老歌，那是很多年前自己非常喜欢的一首歌——给你留念，是的，这是给蜗牛的也是给我的永远的留念。
最后，仍然要对蜗牛说，祝你天天快乐，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