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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打工在外,有时狼狈是迫不得已的,象那天下午,我还在龙岗区人才市场交流大厅内汗水淋漓地穿梭时,突然接到了老家堂妹的电话,堂妹在电话里说,哥,大妈病了,这几天一直躺在床上起不来了,我们找了医生,也打了针,都不见好转,大妈说,要你尽快地回家一趟,还要带女朋友一起回来。
“女朋友吗?”我在电话这头愣了半天。
“是啊,哥,就是以后的大嫂了,大妈说一定要带她一起回来,记得哦!”堂妹说以后的大嫂,指的就是小微,是我谈了五年的女朋友翟小微,可我跟小微已经分手几个月了,甚至我也从小微所在的那家公司里被赶了出来,说得好听一点就是被炒鱿鱼了,那现在我还能带小微一起回家看望自己的母亲吗?可一想到母亲突然病倒在床上,我真是心乱如麻,竟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厚着脸皮拨通了小微的电话。
“海涛,怎么会是你啊,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再理我了呢,有事吗?”小微在电话里轻声细语的,可听起来更让我心痛万分。
“有,是有点事了,我想请你帮个忙。”
“那说吧,我在上班,你长话短说吧。”
我该怎么说呢,我突然想放下这个可笑的念头,可转念之间,我还是没法控制自己。
“小微,我妈病了,我想请你跟我回家一趟,陪我去看看她,行吗?”
“这,这不太好吧,我们已经分手了呀,况且高阳也不同意我跟你一起回去的。”
“这我知道,可我已经没辙了,我不是要你再做我的女友,这只是想骗一下我妈,让她暂时宽心养病罢了!”
“那我得再考虑考虑,先挂了。”
请求已分手的女友回自己的家,再请求女友的现任男友同意他的女友跟自己回家,这也够荒唐的了,可在深圳这样的地方,我逃不出这荒唐事的折磨,高阳,他就是我的情敌,因为小微的事我和他已经是势不两力,更何况是他叫老板炒了我,因为他是老板的专职司机,为这事,我和高阳着实打了一场架,那场架算是我羸了,但我却输了爱情,可现在,我却不得不打电话给这个和自己有过“战绩”的高阳。
“有空吗,晚上我有事找你。”
“什么事,请在电话里说吧。”
“我母亲病了,我想借小微三天时间,让她陪我回老家一趟,我保证不会再碰她,只是我真的很需要她能陪我回去,如果你同意,过往的事就算了,我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哼,你没开玩笑吧?”高阳在电话那头愤愤不平。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来没发现自己会那么厚颜无耻,那么地犯贱,可是,请看在我和小微五年的情分上,借我三天,我不能再让母亲伤心了,我的家事或许小微告诉过你,我不想再罗索了。”
“你母亲真的病了?”
“高阳,我再怎么贱,也不会拿自己母亲的身体来开玩笑的!”
然后高阳在电话那头沉默了,我也沉静了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
最后,高阳才在电话那头极不情愿地挤出了五个字:“我能理解你!”
2、
和小微去车站时,高阳也出来送行,天还早,龙岗区汽车总站还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薄雾里,可这一层薄如轻纱的雾气丝毫削减不了高阳那双向来警惕而又敏锐的眼睛,我知道高阳从我去公司接小微的那刻起,他的目光就没离开过小微的周围。走出公司大门时,我对高阳说:“放心吧,小微不会有事的,她知道往返的路途,你就当这次是旅游吧,当我是导游,她是游客,还没听说有导游拐走游客的。”
高阳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到:“知道就好,我是看在你母亲的份上才同意她去了,她回来之后,我们跟你将不再有任何瓜葛。”
其实现在也已经没什么瓜葛了,我若不是万不得已,也不会出此下策的,深圳再开放,也还没有开放到出租女朋友,我没法一夜间就能找到一个女友来替代我母亲眼中的小微,因为,五年的关系,我母亲似乎已认定小微就是我的媳妇,尽管现在变成了一个骗局,可虎饿只能吃苔藓,我真是穷途末路了。
车开了半个时辰,漫漫离家路也近了几十里了。
“小微,谢谢你,渴吗?旅行袋里有椰子汁,是你平时最爱喝的。”
“我不渴,谢谢你了。”
“谢我?”
原来,在我和小微的世界,到了今天就剩下那么几个客套的词儿了:谢谢,对不起,请原谅!
“对不起,海涛,你能原谅我吗?”
“没事的,这次你愿意来,我心里真的很感激,高阳他真不错,在这件事上,如果是我,我肯定不会同意你来的,可高阳他能做到了,我打心里佩服他。”
“我也知道是他叫老板炒你鱿鱼的,都好几个月了啊,你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吗?这些年,都是你对我最好,可是,我又跟了高阳,我是一个很虚荣的女人,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到你家后,该怎么向你妈妈解释?”
小微声音越来越低沉,也越来越柔情似水,说到最后竟然泣不成声了,我本想伸过手去揽住她不停颤栗的肩,可想起高阳的话,想起现在的小微只是我的假女友,我把伸到了半空的手,又收了回来。哭吧,小微,如果你想哭就哭吧,我还能怎样,其实我不甘心,可我又能怎样?不是我不疼你,是我已没有这个权力了,五年的情感,对我来说,只是一个美丽的劫,如果爱情淡了,那“劫”也就一去不复返了。
乘坐了一天一夜的车,终于到家了,当看到自己母亲孤伶伶地躺在床上时,我的眼泪开始夺眶而出。
“妈,我帮您冲了一杯板蓝根,还温和着您先喝下吧。”小微双手捂着一杯板蓝根冲剂递给了母亲。
母亲从床上慢慢地坐了起来。
“小微啊,妈一连做了好几个晚上的恶梦,突然就生病了,今天见到你们俩,妈的病就好多了。”母亲的脸上开始现出了血色,笑容也暖和了许多。
“妈,您做了什么梦呀?”小微问。
“也没什么,都过去了,刚开始是梦见你们俩个吵架,吵得很凶,然后小微就不理涛儿了,最后那几晚,就梦见小微嫁给了别人,然后海涛就寻短见去了,妈呀,都是被吓醒了,然后就头晕,发烧,浑身无力,还好有堂妹过来照顾。”
小微低着头,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我该怎么办呢,原来妈的病是心病,这个心病也只有我和小微才能医治,可是——
“妈,没事了,这都是梦了,梦醒了就好了,我和小微不是好好的吗,哪有吵架的!”
“那就好,那就好,小微,你过来,让妈再瞧瞧你。”
小微靠近了母亲,然后母亲从枕头底下摸出了一个小盒子,母亲把盒子放在小微的手上。
“小微,你帮妈打开它。”
小微颤抖着双手把盒子打开了。
在微弱的灯光下,盒子里面原来藏有一枚针顶,一枚银色的针顶,象戒指。
母亲说:“涛儿,这枚针顶是妈出嫁时,你外婆给妈做嫁妆的,现在妈把它送给小微,记住妈的话,以后要好好地对小微,别象你爸那样,见一个爱一个,抛妻弃子,花心的男人,是该天杀的。”
母亲说着,泪水扑簇扑簇地落到床椽上。
末了,母亲叫我把这枚针顶戴到小微的手上,当小微惊慌失措地向我伸出了小手时,我看到小微的脸色苍白如二月的霜,我深知小微向我伸出的,是一只向我求助的近乎绝望的手,可在母亲面前,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枚针顶戴在了小微的无名指上。
3、
三天后,我如期带着小微回到了龙岗,到龙岗车站时,已经华灯璀璨,高阳早早地就在那里等候。
“高阳,现在我把小微带回来了,你是否需要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短斤缺两的,然后我请你喝一杯。”
“不必了,小微,我们走。”
高阳说罢,牵住了小微的手。
“这,这是什么?”
“哦,是戒指。”
“罗海涛,这是什么回事?”高阳大叫起来。
原来高阳握住的正是小微的无名指。
“没什么,高阳,这枚针顶是我妈送给小微的,它不是戒指,它只是农家女孩常用的一个物件,小微不是农家女孩,她用不上这个,还给我就是!”“小微,快还给他,我们不稀罕这种破玩意。”
“高阳,我想留着它行吗?”
“不行,有它没我,有我就没它,去,还给他!”
高阳松开了小微的手,然后小微象受惊的小鹿缓慢地向我走来。
“你不用过来了,小微,你丢过来吧。”我说。
可小微还是低着头,慢慢地向我靠近,最后把那枚针顶默默地放进我的手里。
“对不起,涛涛,你恨我吧!”小微低声地抽噎。
不,翟小微,我为什么恨你,我深深地爱过你,我已不够时间来好好地恨你,我剩下的时间就是要尽快地找一个愿意用针顶来当作戒指的女孩,要不,我怎么救得了自己的母亲?
翟小微!
翟小微!
我的心在无力的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