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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时间,小恶魔们都被禁锢在床上,曹东明像个忧郁的诗人,背朝着阳光最烈的窗子,双手抱胸、低头不语,他已经像这样站了半个小时对,他就是在晒裤子啦。
“抱歉啦。”林代容哄那些小表睡着后到教室来找他,她每走一步,曹东明都彷佛听到她内心的狂笑,狠狠地看了她一眼。
林代容瞧着他那赌气的脸,明知道这样很伤他自尊,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还是忍不住想笑“幼稚园里只有给小朋友替换的衣服,你这样会不会很难受啊?”
这次曹东明真的是毫无保留地瞪她了,林代容却好像没看见,还傻傻地往他身边一站跟他聊起天来,聊小溪村的小孩、聊小溪村的居民、聊小溪村的风土人情。
说是聊,其实只有她自己在说而已,想不到原来她还满爱说话的,果然人不可貌相,可是她就不能说点有意义的事情吗?比如说她到底是怎么跟他爷爷发展到“一起看八点档”的,天啊,光是听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就让人直打呵欠。
“其实我刚搬来这里的时候也不习惯,就这样从早上发呆到晚上,整整一天也不会有人说你懒,一天彷佛被拉长了好几倍,刚开始会觉得有点奇怪,但日子久了却慢慢地爱上了这种慢节奏,每天都过得很踏实。”
曹东明的耳朵竖了起来“你也不是这里的人?”
林代容笑了起来,说:“我是两年前才搬来这里和爸妈一起住的,而我爸妈是五年前搬来这里的,用全部的积蓄架了花房,说是来这里养老。”
难怪她不像这里土生土长的村民,看起来白白净净的,难道这就是她和他爷爷有话题的原因?曹东明对此很不屑,怎么现在都市人都往乡下跑,这样很时尚吗?老年人这样也就算了,她年纪轻轻的竟然也愿意窝在这种地方,整天围着几个流鼻涕的小孩打转。
“其实这里真的很不错啦。”林代容说。
“你不用一直向我介绍这里,反正我现在也走不了,真是的,你是这里的宣传大使吗?”曹东明可不想离开爷爷还得一直听小溪村的事,烦死了!
“不是啦,不过我真的很想让你喜欢上这个地方。”林代容依然没听出他的不耐烦,还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因为曹爷爷常常跟我提起你,说你不喜欢小溪村,都很少来看他,我想适应都是需要时间的,要慢慢体会才会发现它的好啊。”
“谁说我没来看他是因为讨厌这里,我只是单纯工作太忙不行吗?”曹东明听得刺耳,她这是摆出一副“后奶奶”的架势来教训他吗?他古怪地看了林代容一眼“年轻人还是应该在都市生活啊,我倒是很好奇,你年纪又不大,说话却像个老人,你是不想离开这里还是有什么原因离不开这里呢?”
曹东明话中有话,没想到林代容的脸色真的变了,明显是被人说中的表情,他有些幸灾乐祸但又有一点失望,他为什么会失望?是失望这女人城府太浅,被他稍微一套话就露了馅觉得没意思,还是失望她真是如他猜想中的那种人?
两个人一时间沉默下来,就在这时赵园长走了进来,虽然觉得他们两人气氛怪怪的还是出声打断“东明,这只手表是你的吗?”
曹东明看了看她手上拿的不正是他的手表吗,他看看自己的手腕,才想起刚才匆忙间都忘了把表戴回来。
他点点头,但园长的脸色却有点难看,过了一下子才问他“这只表很贵吗?”
“园长,怎么了?”林代容问。
“是这样,我刚才经过洗手间看见小杰在洗手台洗东西,然后就看到他在洗这只表”园长苦笑了一下“他说起床小便时看到这只表,知道是你的,看你放在那里以为是准备要洗的,所以就替你洗了。”
洗了、洗了、洗了这两个字在曹东明的耳朵里回放了数次,他的全球限量款手表被一个连字都认不全的小表给洗了,那小表有空不去洗他的脏内裤干嘛要洗他的表啊!
“不会真的很贵吧?”赵园长小声地问他。
曹东明摇了摇自己僵硬的脖子,吞了口口水,贵又如何、不贵又如何,这只表现在有钱都未必买得到,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那么名贵的表却连个防水功能都没有?果然奢侈品这种东西就是拿来奢侈的啊。
“那个也许能修好呢。”站在旁边的林代容小小的声音透进他的耳膜。
曹东明凌厉的眼神望过去,林代容缩了缩脖子,对他讨好地笑了一下。
难道说只要跟这个女人在一起,他就会一直这样“破财不消灾”下去?
回去的时候,林代容也一直拿着那只表晃来晃去,试图把里面的水晃出来,曹东明自顾自地走着,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她徒劳无功的补救。
这个女人是不是也发现了她是他的灾星,所以心生愧疚觉得他好可怜?他很想直接回爷爷家,但他爷爷有令,叫他必须把林代容送到家才能回家,所以即使离开了幼稚园,他想摆脱这女人还需要一段时间。
他爷爷真是对她体贴到家了,也不想想小溪村的村民扳着手指头都能数出来,还有什么坏人会害她?倒是害他得先绕去她家才能回去,足足多走了一半的路程。
“这只表其实很贵吧。”林代容拿着那只表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里面的钻石好像是真的,表带背面还刻着你的名字。”
“还好吧,把钻石拿下来还能卖点钱,不至于赔得彻底。”曹东明脸色很难看。
“谢谢你。”
曹东明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看着林代容,看到她眼眶有些泛红吓了他一跳“干嘛谢我?我又没说要把那些钻石给你。”
“不是啦。”本来都要哭出来的林代容反倒被他逗笑了“我是说表的事,你知道这只表小杰家肯定赔不起,所以园长问的时候才没说话是不是?”
啥?曹东明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当然赔不起了,就算赔得起这只表也废了,再买来也不是同一只,那我还要他赔什么,真麻烦。”
一想到他还要费力地去解释这只表有多么名贵,想必这些乡下人也听不懂,搞不好还会以为他是在漫天要价,万一堵上门又哭又骂那不是更烦?为免后患他还是吃点亏换个清静比较好,纯粹是不想跟个小屁孩一般见识,看来又被林代容误认为是一种美德了,这女人到底是有多乐天啊?
林代容看着他笑而不语,分明不相信他所说的。
曹东明扬了扬下巴,好吧,反正他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崇拜过了,暂且就不为自己的人品作什么争辩,让她自由发挥想象力好了。
那天回到家,曹东明发现他爷爷竟然心情大好地做了他喜欢吃的菜等他回来,那一刻他认清了事实,如果他跟爷爷说不想再去幼稚园,下场一定会非常惨。
所以隔天、再隔天,每天他都会到当初和林代容约好的地点等她,然后和她一起走去幼稚园。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林代容对他的态度好像有了一些改变,曹东明自己也说不上来是哪变了,反正她一向都是面带微笑的,只是在面对他的时候似乎笑得更开心了,除了日常的聊天之外也更爱跟他开玩笑了,或许是跟他混熟了,也或许是他想太多了。
曹东明有时会嘲笑自己怎么还有空想这些,这女人对他怎样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就算她对他很友好也改变不了她害惨他的事实。
眼看一周的代课期限就要到了,他终于能脱离整天被流鼻涕的小表围绕的日子,但在那之前园内的老师们还要为儿童节的布置作准备,他也理所当然必须帮忙。
于是在小朋友们都回家了之后,他留下来跟其他老师一起布置教室,而他被分派到的工作竟然是剪纸。
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色纸,坐在教室一角的曹东明恨得牙痒痒的。
这种事情他连读幼稚园的时候都没做过,活到这把年纪反而要补上这一项吗?他可是曹东明耶,曹家的独子,未来曹家所有财产都是他的,是一个人就要养活一个大企业的曹东明耶,而今他被贬来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也就罢了,还为了讨好一群根本不可爱的小孩连晚饭都吃不了,在这里跟剪刀和色纸拼命。
“啊!不行、不行。”在他旁边也在剪纸的林代容阻止他道:“这里要剪成弧形才行,不然小鸡又要变成方脑袋了。”
“我知道,我只是先剪成方的然后再修成弧形。”曹东明情绪很糟,一是因为肚子饿,二是他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小羊小马他都剪得很好,唯独小鸡总剪得像是动漫里的小敝兽呢,难道他堂堂曹东明连剪纸这点小事都学不会?
林代容看他拧着眉专注地盯着在纸上游走的剪刀,莞尔一笑。
曹东明那拧起的眉突然舒展开来,他转过头来吓了林代容一跳,她因为没能来得及回避他的视线而感到尴尬,但显然他因为高兴而忽略了她一直在看他的事。
“你看,这样不就好了。”他把手里的小鸡剪纸展现给她看“只能说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手法啊。”语气里掩盖不住的得意。
“呀,真的很可爱啊。”林代容夸赞道,但其实她根本没有看清楚那剪纸到底长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