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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
夜深了,漱芳斋旁专供贴身奴仆居住的小屋仍亮着灯,殷情就着微弱的烛火,用针挑出嵌在掌心的琉璃碎片,一时血痕斑斑,痛得她轻呼连连。
窗外,熊契面无表情望着这一幕。
方才和如嫣缠绵了几回合,空虚的欲望却始终无法填满。其实,在殷家庄最后那一夜至今,他上过的女人不计其数,这种感觉却一直存在。
那晚的他就像尝了世上最顶级的绝品佳酿,甜美的滋味宠坏了他的唇舌脾胃,对次级品再也提不起任何兴趣。
眷恋殷情的身子甚至到无法自拔的地步,熊契痛恨这样的自己。
理智告诉他该将这个狠心无情的女人留在这里,如嫣肯定不会让她好过,这正是复仇的第一步。
但离开主屋后,他的脚却不由自主走向这儿,如同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视线便无法由她身上转开,从小如此,爱她时更甚,恨她之后依然强烈。
熊契失神之际,殷情已包扎好伤口,准备就寝时却感受到窗外传来的目光。一转头见到熊契,她的眼眶随即泛红。“契哥哥”
熊契仍是一脸冷凝,掉头就要离去,殷情赶紧开门轻唤:“契哥爷儿请等等”
尚摸不清熊契的心思,她不知如何看待两人的新关系。“我奴婢有要事相告”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熊契止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是很重要的事,能不能请爷儿进屋来?”
“怎么?大小姐受不了当个任人使唤的奴仆,急着想献身?”熊契转过身,看她的眼神充满轻贱嘲讽。薄薄的寝衣遮掩不住玲珑的身段。
“我奴婢绝无此意,”殷情赶紧兜拢寝衣,将双手护在胸前。深知熊契绝不可能对她产生兴趣,以前如此,现在应是恨不得杀了她。“奴婢只想说说娘呃奶娘的事”
虽然这些年和奶娘以婆媳相称,但瞧见熊契对她的态度,殷情知道往后两人应是没有这个缘分。
提到娘亲,熊契的恨意明显写在脸上。“我都还没为娘报仇,你还敢主动提起这件事”
熊契大步跨入屋内,径自坐了下来。“你到底将我娘葬在何处?”
殷情入内关上门,大感不解“奶娘还好端端地活着,哪来的坟?”
“你说我娘没死?不可能!当时娘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熊契压根不相信。
“那时奶娘只是晕了”殷情不知他怎会这么认为,赶紧解释“当时我真的无意伤害奶娘,却不得不这么做,否则爹爹真会打死你”伴随着委屈的泪水,殷情诉说当时这么做的原由。
“你走了之后,奶娘得了疯瘫之症,半边身子瘫了,刚开始无法下床行走,我每天搀扶着她练习走路,总算不用成天躺在床上”
熊契撑着桌角,讶异得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来,娘亲的死因时时刻刻鞭笞着他的心,当年尊严被践踏殆尽的恨没有一刻不曾忘记,现在殷情却告诉他亲娘还活着,而且当时她演那场戏全是为了保住他性命
熊契怎么也无法相信会有如此离谱的事,认定是她为了躲避复仇所编织的谎言。
他冷哼一声“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所编织的谎言?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你还爱着我?”
“我是真的还爱着你!”殷情毫不讳言地表达心意,却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因为熊契投射过来的目光充满轻蔑。
“哦?所以你的下一步就是爬上我的床,取代如嫣为我暖床?”他认定殷情为达目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方才说爱他,以及之前所编的谎言都是为了让他心软,目的是将他留在房里。
熊契迅速将她的身子捞过来,双手高举定在墙上,一手用力扯开她的衣襟。
“你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引诱我?”
熊契毫不掩饰的轻蔑将殷情伤得体无完肤,她别过涨红的脸,不敢看他。
她不该随意吐露真心,也不该如此yin荡,随便一触碰就动情这下契哥哥只会更瞧不起她,不再相信她的话
殷情因羞愧流下泪来,浑身轻颤。
轻易地失控让他恼羞成怒,愤而将她身子甩开。“可惜,你这干瘪的身子哪比得上如嫣的风情万种,爷儿一下子就玩腻了!”
跌在床上的殷情拉拢衣襟,拿起被子遮住残破的寝衣,赶紧拭去泪水,有更重要的事让她没空沉浸于悲伤。
“即使爷儿痛恨奴婢,但还是求您相信奴婢这一次”她扶着床沿缓缓跪下,态度戒慎卑微“娘奶娘真的没死,当日我们离开殷家庄辗转来到寅城,就是为了找你我们一直住在寅城东北边的老窖胡同里,河边的一间小茅屋,外头围着竹篱笆”
见她说得煞有其事,熊契嗤之以鼻。“为何不留在殷家庄当你的大小姐,硬是带着我娘长途跋涉来到这儿?她不是不良于行吗?”
这一切太不合理!
三年前他曾回殷家庄想找娘亲的坟,那儿却空无一人,经过打探说是殷庄主外出寻找离家的女儿,便将奴仆全都遣退。
虽说殷情是真的离开殷家庄,但她怎舍得优渥的生活,带着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生病老人离家,甘愿沦落至边疆地带过着穷苦的生活?
殷情眼神闪烁,不敢响应熊契咄咄逼人的凝视。
“怎么?谎言被拆穿,说不出话来了吗?”熊契故意弯下腰,托起尖细的下颔强迫她面对自己。
“那是因为因为那晚之后我”殷情仍将视线瞥向一旁,不知如何启齿。她好怕说出真相,他一定更加不相信。
“说!”熊契手掌一使力,痛得她枫出泪来。
“因为我怀了你的孩子爹爹扬言要打掉孩儿,我和奶娘只好离家”想到那段日子的担心受怕,还有离家后四处流浪的艰辛过程,殷情又忍不住流泪。
“我的孩子?”熊契放开手,慢慢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她,有些难以置信。
知道他有所怀疑,殷情仰望着他急切地解释。“我为他取名熊谅,今年已经五足岁,他很乖很懂事,白天我到客栈上工时,都是他在家照顾姥姥”个把月未见儿子和奶娘,殷情心中涨满对他们的思念。想起儿子的乖巧,泪眼婆娑的脸庞闪耀着母性光彩,熊契望着竞有些发愣。
以为早已过世的娘亲还好端端活在世上,再来又被告知自己当了爹,熊契觉得这一切太不真实,但她那悲切的神情竞让他有几分信服。
他的表情依旧冷冽,语带威胁“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如果我有半句谎话,就让雷劈了我”殷情颓然地垂下头“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还是求你去那儿找找看你要怎么处置我都无所谓,但娘受了很多苦,该享享清福,还有谅儿虽然你恨我,但孩子毕竟无辜”
被误解的痛苦令殷情犹如坠入深渊,绝望的泪水滴滴浸湿了地面。她不求什么,只希望娘和孩子不再跟着她受苦。
望着她黯然垂泪,熊契拒绝心软。“我会查明一切。”他注视着脚下的身影好一会儿,接着转身离去。
殷情这才趴在床上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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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昨晚爷儿真是需索无度,弄得人家浑身酸疼”如嫣慵懒地靠在卧榻上,脸上尽露得意神色“死丫头,还不过来帮我捏捏,免得今晚本夫人没力气伺候爷儿!”
“是。”殷情顾不得手上的伤口,还是得伺候主子。如今她已学乖,省得招来一顿打骂。
“用力一点,你是没吃饭吗?”
“奴婢手受伤不能使力,请夫人见谅。”殷情恭敬地解释。此时右手的伤口因为使力而裂开,鲜血晕上包裹的布巾。
这番说词却招来如嫣一个巴掌。“怎么?你是千金大小姐,一点小伤口就动不得啦?”瞧着殷情白皙脸颊上浮现的五指印,如嫣满意地趴下“给我用点力,直到我喊停。”
殷情来不及感受脸颊灼热的疼痛,只得忍住手掌的疼痛加重手劲。
难道在契哥哥心目中,当年的她就和如嫣一般蛮横无理?所以她才会将自己安排到如嫣身边伺候,为的是让她受宛儿所受的罪
宛儿的苦有契哥哥帮她讨,那她呢?
算了!如果报复能让他心里好受,从失去宛儿的伤痛中复原,她会咬着牙承受任何无理的对待。反正他根本不相信她说的每一句话。
只希望契哥哥能信她这一次,肯去她家瞧瞧,必会证明自己的清白。
满怀心事的殷情浑然不知布巾已被鲜血浸湿,沾得如嫣粉绿色的绸衣上满是红色印记。
“哎呀,你这死丫头弄脏了我最爱的衣裳!”如嫣跳起来直盯着衣袖上的红痕,对着殷情连掐带打“你这贱丫头,嫉妒我得爷儿的宠爱,勾引爷儿不成居然使坏,看我今天怎么教训你”昨晚的怒气一并发泄,如嫣下手自然毫不留情,尖长的指甲抓向殷情的脸,有意将她毁容。
“夫人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殷情蹲下身拼命护着脸,身体蜷成一团抵挡攻击,如嫣气得用脚狠狠踢她。
“贱丫头,死丫头,别妄想飞上枝头,你这辈子只有当丫鬟的命!”如嫣像是发了狂,对着殷情又打又踢。
无情的咒骂字字刺痛殷情的心,她不再讨饶,只是噙着泪水默默承受身体的疼痛。
契哥哥,这就是你要的结果,让我尝尝被人轻贱、践踏的滋味,你终于如愿了
殷情的沉默没让如嫣停手,反而踢打得更起劲。“死丫头,还给我装死”
直到有人猛力将如嫣推开,突来的力道硬是让她摔得鼻青脸肿,待回过神,她望着来者讶异地喊了声:“爷儿”
熊契铁青着脸瞪着如嫣,凌厉的目光让她几乎吓破胆。还来不及开口,熊契便朝外头一喊:“来人!”
不知藏身何处的两名护卫立即入内,熊契一声令下:“将这女人赶出庄,任她自生自灭。”
山海庄地处偏远,一出庄就是漫无人烟、猛兽随时出没的荒地。熊契显然打算将如嫣丢在荒地,吓得她花容失色,跪行至熊契跟前抱着腿讨饶。“爷儿饶命!都是这贱丫头弄脏我的衣裳,妾身才会处罚她”
熊契一脚踢开她。“山海庄不容蛮横的主子。”
他所订下的庄规虽然严格,但赏罚分明,从不亏待下人。找来如嫣不过为了报复殷情,让她尝尝被奴役的滋味。
谁知如嫣出手如此狠毒,似要将殷情置于死地。他再怎么恨殷情,见她差点被打死,他却像被人掐住心脏,差点喘不过气。
“爷儿饶命吶”两个护卫架起如嫣,凄厉的求饶声逐渐远去。
望着地上蜷曲颤抖的娇躯,熊契心头一紧。
他缓缓走近殷情身前蹲下,伸出手臂想将她抱起,却被她使力推开。
“不劳庄主费心。”吃力地撑起身子,殷情用袖子抹去从鼻子滑落的血迹,努力维护最后的尊严。她扶着墙壁抵挡袭来的阵阵晕眩感,缓缓往屋外走去。
恭敬疏离的态度令熊契心头莫名恐慌,只能望着摇摇欲坠的身影离去。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吗?为何心头闷得如此难受?
他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惊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庭院,及时接住倒下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