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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储大娘在外头喊人。“苹儿姑娘?!”
“我在。”正在喂于季友喝水的普宁搁下杯子。“大娘找我?”
储大娘朝于季友打声招呼,才转头看着普宁。“我要去灶房作饭,你不是要我叫你?”
“对啊,不过要等我一会儿,我正在喂哥哥喝水。”
储大娘点头。“你忙,我先到灶房那儿去。”
大娘一走,于季友忍不住开口:“会不会太累了?”
她看他一眼。“不会啊,怎么这么问?”
“我是想到你一整天,又是照顾我,又是洗衣提水,现又要进灶房”
“你舍不得?”她脸凑向他。
他叹气。“是啊,我确实是舍不得。瞧瞧你,才两天,就瘦候了下巴,要是被你父王看见,铁定心疼死了。”
她捧住脸,惊问:“我变丑了?”
瞧她吓的。他笑着拉开她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我只是说你瘦了,还有你的手,你瞧——”
他摊开她掌心,上头出现了几道伤痕,这些,全是她做粗活,不小心蹭来的伤口。
他心疼地呢喃:“你这样,我会不安。”
“其实我还满喜欢进灶房的。”她表情一派天真。“大娘说我很有天分,两天学习,我已经可以拿刀切菜不弄伤手了,而且大娘也教了我好多拿手菜,我想一样一样做给你吃。”
她这份心意,他又感动,又觉得荣幸。
他松开手。“看你表情,你似乎非去不可”
“说对了。”她笑着搀扶他趴下。“你就安心休息,等做好了饭,我会端来跟你一起吃。”
他看着她点头。“好。”
普宁才刚离开,外头又传来敲门声。
于季友睁眼。“谁?”
窗外露出颗头来。
“哎呀,您真的醒了。一张方头大脸冲着于季友笑。“我想您一定不记得我了,我吧霍梓,早先就是我陪着苹儿姑娘救您回来的。听说您醒来,特意来问问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于季友本想答不用,但想起跑去灶房帮忙的普宁,他一点头。“有,请进。”
霍梓开心进门来,后边,还跟着一个和普宁年纪相仿的姑娘。
“这是我妹妹,霍香。”霍梓介绍。“我能帮公子什么?”
“听说苹儿在储大娘那儿,我想过去看看。”虽然普宁再三说她没问题,可一想到她手上的伤,他还是不太放心。
霍梓一愣。“您确定您下得了床?”
于季友不答,只是抬手要霍梓过来。
瞧他派头,就知道他惯常使唤人。霍家兄妹暗暗交换一眼,不等哥哥说话,霍香自动搀起于季友左臂。
普宁、于季友两人进村已经第三天,这霍家哥哥,自头天便在妹妹耳边唠叨,说村里来了对多俊的“兄妹”要妹妹多少跟人家培养点感情。霍香一听于季友身负重伤,救不救得活还是个问题,她当下没了兴致。是刚才经过村长家,看见村长拿出普宁给他的金簪炫耀,才明白她错过了什么。
尤其一打听,知道于季友已醒,一等哥哥回来,霍香立刻要他带着她过来拜访。
一见俊朗逼人的于季友,霍香便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霍香恨死了苦日子,早巴不得离开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翠岭村。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于家“兄妹”的真实来历,但看于季友眉宇气度,还有村长手里那只金簪,便知两人一定出身不凡。只要能一举掳获于季友的心,她还怕没机会离开?
“小心,慢点儿走”
储大娘家就在前头,一般人走个二、三十步就到了,但于季友背疼,使不出劲,一会儿路程,也让他走得满身是汗。
还是女孩家细心,霍香察觉他脸色不对,说道:“哥哥等等,你先让于公子喘口气。”
“对对对,我怎么会忘了。”霍梓敲着脑袋自责,边看着妹妹从怀里掏出素帕,擦了擦于季友头脸。
对了对了,就是这个样子。霍梓暗笑。他知道自己不够俊俏,又无特殊才情,这辈子想飞黄腾达,只能指望妹妹帮忙。早先要她跟“苹儿姑娘”培养情谊,她不肯,真急坏了他。好在她聪明,不用他提点,就知要从于公子这头下手。
于季友头一点。“谢谢。”
被他一望,霍香心跳得多快。
“还有多远?”
“前头就是了。”霍香又问:“您还要再休息会儿么?”
于季友吸口气。“够了。”
霍家两兄妹一听,才又挟着他往前走。
村长家后方种了几棵梨树,于季友不愿教普宁发现他偷偷下床,于是三人立在树丛间,朝洞开的窗门眺望。
灶房里,普宁正专注地切着芋梗跟嫩姜。储大娘刚说要教她一道炒芋梗,据说吃起来甘香扑鼻,连没什么胃口的病人,也能多吃两颗馒头。
“唉呦!”不留神利刃划伤了指头。
大娘赶忙带她去瓮边冲水。“怎么这么不小心”
“芋梗滑滑的”她吮着伤口边说。
远远观望的于季友听不见她说话,但从她动作,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想到她添了好几道细伤的纤手,他心里一阵抽疼。
“不过是做个饭,也能弄得手忙脚乱,这怎么成啊!”霍梓啧啧叹息。
于季友一瞧他。“什么事不成?”
“不好找夫家啊。”霍梓逮着了隙,借机夸赞妹妹,想一举增源于季友的好印象。“一般姑娘这个年纪,早都可以打点理好一个家了,像我们霍香,十二岁就能缝衣纳被、洗衣担柴样样都行”
想不到,弄巧成拙。
“苹儿不需要做那些事。”于季友脸色一沉,吓得霍梓当场没了声音。
笨哥哥,霍香眼一横。没先弄清楚就胡乱损人,捱瞪活该。
看也知道,这个于公子多关心他“妹妹”
她扬起笑,顺着于季友话说:“瞧公子跟苹儿姑娘,就是一副好人家出身的模样要她洗衣烧饭,确实难为了她。”
这话说进于季友心坎,他怜惜地望着窗里佳人。“就算这样,她还是全力以赴。”
“是啊,”霍香随口胡诌“我常听储大娘夸她聪明,手又灵巧。”
“是么?”于季友终于分神看了她一眼。
这时,普宁正在储大娘指点下翻炒芋梗,闷了一会儿打开,储大娘挟了一块要她试试味道。
于季友回头,正好望见她歪头咀嚼,忽而表情一亮。
瞧她笑脸,他想,滋味该是不错。
也该回去了。他望向霍梓。“麻烦送我回屋——对了,我们过来探看的事,不要跟苹儿提。”
“不想让她担心,对吧?”霍梓嘿嘿笑着。“我看这样吧,既然苹儿姑娘不熟稔家务,就别辛劳她了。从明儿开始,我让霍香过去帮忙?”这招,叫近水楼台先得月,要于季友习惯了霍香的存在,还怕不手到擒来?
霍梓对妹妹的自信也不是空穴来风,虽然他长得粗手粗脚,可妹妹却有“翠岭第一美人”的封号——论娇贵、论气质虽然略逊苹儿姑娘,但俗话说得好,青菜萝卜各有所好,说不定人家中意的,是他妹妹这般的蓬门碧玉。
于季友行事磊落光明,怎想得到此二人的好意,是别有用心。
他满脑袋只想着普宁,不希望她太累。他看着霍香问:“霍姑娘愿意?”
霍香点头。“那些事我做惯了,多上几作无妨倒是苹儿姑娘会不会不开心?”
这倒难猜,但他以为好好跟她说,她应该能理解他的用心。
“苹儿那儿交给我,你明早过来就是。”
“是。”霍香盈盈一拜。
回头,和她哥哥两人笑得多开心。
“来来来,起来尝尝我做的菜。”
晚膳一做好,普宁马上跑回来。
“全都是你做的?”
木盘上的菜式简单,就是一般人家常吃的东西——五颗白馒头,一小片煎鱼干,一道腌瓜肉片汤还有姜丝芋梗。于季友边看边猜教她划伤指头的,到底是其中哪一道?
她老实答:“不能说全部,像这个馒头,我只看了下火,鱼干也是:其余两道,大娘就站着没帮手了。”
他一听,立刻挟了块芋梗入嘴。
“怎么样?好吃么?”她期待地看着。
“好吃,想不到味道这么好。”他一脸不可思议。
她得意地笑了。
“我也这么觉得。刚碰的时候,觉得这芋梗粗粗滑滑,怎么可能会好吃,可炒好大娘挟了一块让我试味道,嘿,就跟大娘说的一样,甘香滑口。”
果真是这道菜。
于季友执起她手,瞧见左手指尖上多添了道口子,问道:“刚伤着的?”
她不知道他偷偷去探过,还以为他那么厉害,一猜就中。
她抽回手。“俗话说吃烧饼哪有不掉芝麻,觉做菜,多少会弄伤手”边说,一绺发自她额际落下。
不等她动,于季友径自代劳,扫过她脸庞的手指,隐含着怜惜。
两人目光交接,小小的震憾直窜普宁全身,气氛霎时变得甜蜜又暧昧。
好羞喔,他干么突然用这种眼神看她——她眼神游移不定,只觉耳根热热的。
他喃喃道:“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我就是舍不得。”
“所以呢?”她发现自己声音,微微颤抖。
“有个村民,我想你应该认得,叫霍梓,他有个妹妹,说很愿意过来帮忙。”
“不要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了。”她眸里的迷醉倏地消散。
他笑。“嗯,我已经叫她明早过来。”
讨厌!她瞪他一眼。“干么多事,人家明明做得好好的。”
“我舍不得。”他再次执起她手。只是这一回,他没有检视上头的小伤,而是与她十指交握。
察觉他动作里的亲昵与保护,普宁心一下子变得又甜又软,同时也忘了刚才的不悦。
他盯着她问:“依我一次?”
“我有种中计的感觉。”她嘟嘴,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料准她拒绝不了他的温柔,才故意这么做的?!
“你想多了。”他挲挲她细嫩的脸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