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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公公得到她的回答,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皇帝主子的脾气很倔,但宛如这丫头要是真拗起来,比起主子也是丝毫不逊色,他只能在心里祈求干万别因此酿祸才好。
这时,马蹄声由远而近朝帐区奔来,似乎已经结束了逐猎的行动,雍纶骑在最前头,一直过了下马的地方仍旧没有打住,直往梅宛如所站的地方奔去,眼看就要撞上她。
“娘娘!”温公公与一干大臣们惊喊道。
梅宛如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雍纶在最后一刻收缰停在她不到半尺之远的地方,他笑笑地趴在厚实的马颈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沉静的娇颜。“你是真的勇敢,还是被吓傻了?一动也不动,难道就不怕朕真的撞死你吗?”他挑起眉梢,冷屑的嗓音之中充满了嘲讽。
“臣妾相信皇上,如果这个地方站的是一位平民老百姓,皇上尚且不忍伤他,更何况臣妾是皇上的结发妻子呢?”她淡淡地说道,白净的容颜维持着闲定的神色,没有丝毫慌张。
“或许就因为你是朕的皇后,朕才真的会想杀了你。”雍纶冷哼了声,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
一旁的众人听闻皇上与皇后两人针锋相对的谈话,不约而同地心里打颤,他们一直都听说过两人的感情不好,饶是有佟妃娘娘居中撮合,帝后二人的关系也不见半点改善。
梅宛如抿住嫩唇不再开口,知道此时不宜再惹怒龙颜,她瞧见雍纶因为骑马驰骋之后,额际沁着汗珠,她顺手抽出丝帕,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想替他擦掉额上的汗水。
“草原上风大,皇上流了汗当心着凉。”她纤细的指尖捻着丝帕,一次次轻贴上他的额际与颊畔。雍纶没料到她会突然有此举动,顿时愣住了,感觉着她柔软的触碰,像极了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般,教人难以抗拒。但是,他很快就回过神,大掌一扬,挥开她的手臂“够了,朕不需要你的伺候,退下!”
被他如铁石般硬实的臂腕打中的地方正在隐隐作痛,梅宛如按住了发疼的地方,乖巧而柔顺地退开“是,臣妾遵命。”
雍纶转眸直勾勾地盯视着她的柔顺,不由得在心里冷笑,她这副乖巧的模样骗得过他的母妃以及所有人,但骗不过他,今时今日她所受的一切委屈,都是她咎由自取。
这时,他发现她的视线望着另一个方向,顺着她的眼光望去,看见了他们刚才猎到的狐狸被捆住了双脚绑在马背上,他回头细审着她的眼神,在她的眸底看见了同情与哀怜。
“你想为牠求情吗?”他冷笑问道。
“不,我不会替牠求情,并不是因为我愿意眼睁睁看牠死掉,而是我心知肚明,只要我一开口替牠说话,皇上会立马杀了牠,以示对我多话的惩戒。”
她闭上眼眸,不忍再看。
“你以为求情会害了牠,所以不肯开口,但事情没那么简单。”雍纶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抽出佩在腰侧的短匕,硬是塞到她的手里“朕现在下令,就由你亲自动手把牠给杀了!”
他不由分说地揪着她的膀子往狐狸走过去,梅宛如的脸色一瞬间苍白到了极点,匕首的玉柄握在她的手里,像是烈火般烫手,却又像是寒霜般冰凉,让她整个人不由得岭颤起来。
“不要!皇上,宛如求你了!不要逼我”她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他的箝握,用尽了全身的力道不想跟他走。
“朕心意已决,由不得你!”
听见他冷硬的语气,梅宛如心口一紧,心想他是绝对不会改变心意了,这时,她冷不防地扬起握住匕首的右腕,狠狠地往左腕上划下一刀,几乎是立刻地,艳红的鲜血染红了被划破的衣袖,滴染在翠绿色的草梢上。
“你!”雍纶顿时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握住的纤臂末端正在淌血。
“如果皇上一定要见血,那就让宛如来替狐狸流血吧!请皇上放了狐狸,宛如求皇上放了狐狸。”她咬牙忍住了伤口发烫似的剧痛。
看见她原本就已经没有血色的脸蛋此时更加苍白,雍纶低咒了声,蓦然放开箝握,扬声对身后被吓傻的众人咆声吼道:“该死!没瞧见有人受伤了吗?快传随行太医!”
“是!”奴才们一个个飞快地反应过来。
这时,温公公迅速地领着宫女将皇后扶进帐内,让太医治疗伤口,看见伤口划得极深,他忍不住叹息。
“娘娘,你何必跟皇上认真呢?”
“是他逼我的”
“皇上就是这个硬脾气,这么多年来你应该很清楚才对,怎么跟他认真拗起来呢?自从皇上八岁猎到第一只狐狸开始,至今都已经快二十年了,可是他从未杀过半只狐狸,行猎多年,他可是一只也没杀过啊!”闻言,梅宛如默然低首,一句话也不说,她听出了老人家的语重心长,也知道这次是自己胡涂了,她转眸透过撩起的遮帘望向外头,看见了雍纶高大的背影,他扬起染着她鲜血的匕首,割断了绑住狐狸的绳索,灵巧的狐狸四脚才一着地,立刻就逃得不见踪影。
他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狐狸逃远。不知为何,看见他这个举动,她的眼眶泛起热潮痛,比起她腕上伤痕的疼,心底的痛楚更教她难以招架,心口一阵揪紧似的疼。
“请娘娘留心自身的安危,干万不能掉以轻心。”经过多日的彻查,再次面见主子时,白秋练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梅宛如留心自个儿的安危。
“他们要的是皇上的命,不是我的,大人多心了。”梅宛如瑰嫩的唇畔抿着浅笑,敛眸看着花盆,细心地剪去上头多余的枝极。
“娘娘为何不将事情与皇上坦白呢?”白秋练忍不住道出心中疑问。
“因为我不想他大开杀戒,我想将伤害降到最低,身为白家人,你应该知道当他想对付敌人时,丝毫没有留情的态度,如果让他知道的话,他定然是除恶务尽,白大人,你试想宫里有多少人?从主子到仆役,少说只怕有三万人,或许,该杀的不过就三十人,但是,事情一旦闹大,只怕要没命的,不会下于三百,甚至于是三千人。”
“其实,依微臣爹亲的所做所为,皇上对咱们白家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他说出这些年来藏在心里的想法,细心地瞧见主子听见他的话时,唇畔抿起淡淡的浅笑,这时,他话锋陡然一转“如果到时候彻查出来,该杀的人数真是三千人呢?”
闻言,梅宛如低敛的眸光闪过一丝黯然,一声叹息轻逸出唇间“那只能说,至少,他们都是该死的,而且,就算我与皇上说了,只怕他也不会相信,毕竟,这些年来,八贤王与他一直都是友好的,比起太上皇,皇上与八贤王更加亲近,你说,皇上怎么会相信对自己如此和善的长辈要杀他呢?”
“娘娘的意思微臣明白了。”白秋练颔首,越与这位主子相处,心里就越赏识她的聪明与果断,她宅心仁厚,却也明白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的道理,虽然短短时日还瞧不出端倪,但他相信皇帝一定会因为皇后而改变!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些时日查探的结果了吗?”梅宛如将手里的剪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再回眸,已是一贯淡然如水的恬静模样。
或许,也就是因为知道雍纶与八贤王的交情,所以她才会不告诉他真相,她一直觉得那男人好命到令人妒嫉,因为他不只出身尊贵,还有佟妃这个懂得教导他的娘亲,若不是佟妃,她还真觉得雍纶这男人或许无可救药了!
而她同时也觉得他自大愚蠢到令人痛恨,所以才会宁可亲近八贤王,也不愿相信自个儿的父皇是疼爱他的!她也同时痛恨八贤王和万有年,因为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从后宫下手,她十岁进宫,至今已经十个年头了,皇宫就像是她另一个家,这里有许多从小就疼爱她的长辈,温公公、瑞香姑姑、六尚娘娘,还有将她当成亲姊的闽儿,她绝对不容许他们受到伤害!
“你说,皇后把阎妃降为常在?”雍纶将视线从书卷中抬起,似乎对自己所听到的消息感到不可置信,他半卧在长榻上,才正想享受午后的片刻优闲,却没料到会听到这件事情。
自从上次在猎场发生那件事情之后,这段日子,他尽量避免到坤宁宫去见皇后,或许是因为他心里有些愧疚,所以不想再与她起冲突。
但没料到,他的不闻不问,倒是让她为所欲为了起来。
“是,现在阎大人就在殿外,急着想见皇上,他知道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后宫,但是他的女儿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竟然被降为几乎等同于宫女的常在,他说,他不愿设想是皇后妒嫉他的女儿受到皇上宠爱,才会挟怨报复。”
传话的小厮话才说完,就被一旁的温公公瞪了一眼。
“皇上。”温公公立刻站出来说话“奴才以为,阎大人说这种话分明就是要挑唆您与皇后之间的感情,皇后母仪天下,后宫的嫔妃们皆由她所管,如果皇上插手后宫的事务,只会让皇后在后宫里难以立足,请皇上三思。”
“温总管。”雍纶泽下手里的书卷,坐起身笑视着温公公“朕记得宛如尚未成为皇后之前,你就一直极疼爱她,在朕的面前推举她,朕怎么能够相信你为她所说的话呢?”
“皇上”温公公老脸一阵青白不定。
“朕知道,皇后统治后宫,朕不该插手说话,但是,她不要忘了,她自称臣妾,就是朕的臣子,凡事做决定之前,难道不该考虑到朕的想法吗?”话落,雍纶的脸色蓦然变得阴沈“朕一直觉得阎妃是个讨人喜爱的姑娘,如今皇后把她降为常在,朕倒是想知道皇后的理由,如果,她不能向朕提出一个绝佳的理由,那只能说母妃与你都看走了眼,以她梅宛如狭窄的心眼与器量,根本就不适任当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