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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没有停止。
彷佛就从他们分离的那一天下到了现在,阴霾的天色就像是被染了一层浓厚的墨汁般,彷佛会浸透到雨水之中,将人也给一起染了颜色。
纳兰守花穿着一身单薄,走出了屋子,走在冰冷的雨水之中,被雨水给淋湿的肌肤泛着一层薄薄蓝紫色的苍白,屋外的气温虽然有二十多度,可是却因为雨水而感觉冰冷,但她像是没有感觉了一般,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究竟要走去哪里,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就是不愿意停下来,怕一旦停止了下来,就再也走不下去。
所以哪怕走到再也不能走,哪怕下一刻就会昏倒,她还是一古脑儿地往前走,只要身体里还能找到一丝力气,她就要往前走。
是的!三年前她就是用这样的心情离开了韩苍震,离开了纳兰家,只凭着一身傲骨,以为自己只要一步不停地往前走,她就能够走得开。
曾经就在距离现在的不久之前,她真的以为自己已经走开了,已经从令她觉得悲伤寂寞的过去走开了,已经拥有属于自己的新生活,已经可以不再期盼着某个人不知道何时才会回头的眷顾。
“守花!”韩苍震从后面跑过来拉住了她的手“你到底以为自己在做什么?快跟我回去。”
“不要,放开我,让我一个人走走,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她侧身抽开他的掌握,继续挺着风雨往前走。
“回去!有话我们回去再说。”没想到她会一个人跑出来淋雨,韩苍震心里是又急又气,跟在她的身后想要快点把她带回温暖的屋子里。
“我不回去,我要回家,我想要回家。”她回头对他不耐烦地吼道。
“好,就算你想回家,你以为在这下雨天里面,你淋得一身都湿透了,可以一个人走下山回家吗?”
“那怎么办?那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先回去,回去再说。”他捺着性子好声呵哄道。
“不,我要走,我要从你身边离开,走得越远越好我要离开。”最后几个字,充满了悲伤的呜咽,她流下眼泪,被雨水给糊成一片。
她觉得悲伤,觉得气馁,觉得自己好没用。
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走得够远了,已经把他给远远抛在脑后了,却没想到其实自己根本就停留在原地,被他给牢牢地拴住。
她要走!
她要证明其实自己早就已经不被他困着,早就已经走到离他很远的地方,等待着迎接比他更美好的风光。
韩苍震看着她被雨水给浸润的泪颜,知道这时候试着说服她只是在浪费时间,他弯下身,不由分说地将她扛上肩,大步地往他们的别墅方向走回去,从她身上感觉到的冰冷,让他一刻也不愿意耽搁地加快脚步。
“放我下来!韩苍震,我要下来”
她哭着握拳捶打他硬实的背部,打到自己的手都发疼了,却还是阻止不了他把她带回去。
这就是她的人生写照吗?
无论她离开得多远,他都能够将她给拴回原来的地方。
韩苍震不管她的挣扎,将她抱回了屋里,看见张妈就大声喊道:“张妈,快去放热水。”
“早就准备好了,快点,快让她泡到热水里。”张妈看见她这样子,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主子将夫人给扛上二楼的房间里,一路上还听着夫人在喊叫。
“放开我!韩苍震,你放开我”
他对她的叫嚷置若未闻,将她抱进房里之后,将她扔到不久之前两人睡乱还未整理的床上,几近粗暴地扯脱掉她身上的衣物,然后将全身赤luo的她用被单包裹起来抱进浴室。
纳兰守花这辈子从未这么难堪过,她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就被他给扯掉了被单,送进了装满热水的浴池里,冰冷的肌肤在初接触到热水时,感到有些刺痛。
“你这个人,就这么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吗?”韩苍震坐靠在浴池旁的石地上,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无奈。
对于他的问题,就连她自己都没有答案,也不知道他是从哪一点判断她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她从热水里伸出手,拿起挂在他胸前的白金坠牌,看着那牌子上所刻的“mine”心像是被人给紧揪住。
“为什么还戴着这项链?”她哽咽道:“我们都已经不在一起了,为什么你还戴着它?”
听见她的问题,他只是勾唇露出一抹苦笑。
“我给你自由了,我给你了,怎么你还要戴着它呢?”她哽咽的嗓音之中有一丝沙哑。
“我有告诉你,我要自由吗?”他直视她红透的泪眼,眸色深沉,黯得透不进一丝光。
纳兰守花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回答,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心里一阵阵揪痛了起来,紧紧地握住坠牌,抵在自己的唇上,将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诉苦的话语,化成了眼泪一颗颗滑落
终于,纳兰守花哭累了,也疲倦了,在身子被热水泡得暖呼呼之后,再也支撑不住地昏睡了过去。
睡沉的身子被包裹在柔软的被褥里,显得特别娇小惹人怜爱,韩苍震也冲了热水澡,换了干爽的衣物,陪躺在她的身边,凝视着她的睡颜。
“一个人在外面过日子,不辛苦吗?”他浑厚的嗓音低沉,曲起的指背轻轻地滑过她如脂般软嫩的脸颊。
沉睡在梦乡里的纳兰守花自然不会回答他的话,她长长的睫毛像两排小扇子一样,合贴在她紧闭的眼皮之下。
因为是熟睡着,所以她没有看见,而谁也没能看见,此刻韩苍震注视着她的眼神,是无比的温柔。
那是他一直藏在心底深处对她的疼惜,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说,该如何让她知道,其实,一直以来这份心情就不曾改变过。
他想起了那一日的不期而遇。
那一日,她苍白着脸,双眼却红得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
可是她强忍住了泪水,一直低着头向店家说拜托,保证她借出去的商品会完好无缺地送回来,请他们相信她。
但是谈何容易呢?她是那么的弱小,倔着性子不抬出父亲的名义,就只是傻傻的拜托,不过就是间小杂志社,谁肯理会她的请求?
所以他帮了她。
明明心里还气着她的背叛,对于她坚持离婚的举动无法谅解,但是,他却帮了她,当她的担保人,靠着一些交情和手腕,让她之后可以如鱼得水地借到自己想借的商品。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跟自己过不去呢?”他凑首轻吻着她柔软的脸颊“我想要你依赖我,这对你而言有那么困难吗?只要你依赖我,我可以不惜付出一切代价,该如何才能让你知道这一点呢?”
窗外的夜渐深,雨渐歇,在被雨洗刷过的夜空,星子和月亮闪烁着比以往更加明亮的光辉,照耀着万籁俱寂的大地
在回到台北之后,纳兰守花被迫住进了韩苍震的住所,也就是他们当初结婚之后所住的大楼公寓里。
她被逼着住进去的理由很简单,因为韩苍震查出了当初她被人跟踪,差一点就被做出猥亵的事情,他给了她两个选择,其一就是告诉她的父亲,把她给接回纳兰家,其二就是跟他一起住!
就算她坚持那个人已经被送去坐牢,他也是充耳不闻,只是冷冷地对她说,事有其一必有其二,就算那个人不在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也难保她下一次可以全身而退!
两个选择她当然选了后者,总觉得如果被父亲知道她瞒他被跟踪的事情,他可能会伤心大过于生气,也说不定以后不许她再出门了,所以她跟韩苍震约法三章,她先去他家住一段日子,等他确信她可以自己保护自己时,就一定要让她搬回原来的公寓,并且绝对不许将事情告诉她的父亲,否则她绝不原谅!
不过,该如何对父亲说她与韩苍震又住在一起,也是极难启齿的事情,更别说与他还有了肌肤之亲。
如果说前者说了她怕父亲会伤心,那么,后者说了她觉得自己会被取笑,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是有点可笑的。
今天,代替一个重感冒的文字记者出来采访一位小有名气的新锐设计师,因为不是经常与采访对像面对面交谈,所以先前她做了不少功课,把对方的数据熟读之后才敢过来采访,所以看在她的诚意上,对方对于她生涩的问话技巧也不是太介意,反而说以后如果有任何新发表的作品,很希望可以请她过来。
“你就是纳兰守花吧?”
就在守花要离去之前,一名与她错身而过的女子喊住了她,女子的穿著与打扮都十分入时,完全可以看出她对最新一季的流行趋势了如指掌。
“是,请问你是?”纳兰守花觉得女子有些眼熟,虽然不知道身份,但大概清楚是同一个业界的人。
“你很讶异我为什么会认识你吧?”女子似乎自恃有点名气,也没打算报出名号“你知道自己在这个业界其实很出名吗?听说只要你出马,再高级的名牌都没有借不到的商品,是这样的吧!”
“我不知道,大家都对我很好,很愿意帮我忙。”
“所以,你以为是人性本善,所以才会想借什么就借什么,你说这种话,是把我们这些跟店家头都快磕破了,也借不到东西的人当白痴吗?”
女子冷笑,似乎对她的天真很不以为然,即便是她在业界爬到第一把交椅的地位,也常要看设计师和品牌的脸色,有时候借到的商品并非是自己想要介绍,而只是在替品牌做营销广告而已,就算对这种情况感到无力与无奈,但也只能咬牙忍了。
这时,纳兰守花终于认出对方的身份,她的报导经常出现在最新一季的流行评论上“我不懂你的意思,小姐,我和你不是朋友,如果你想说的只有这些,那我想自己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听你的冷言冷语。”
说完,纳兰守花转身就走,一刻也不想多待着捱人家的刮。
“难道你自己都不会觉得不对劲吗?像我们这样知名的大杂志都借不到的商品,你们一家小小的杂志却无往不利,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宁可相信是店家们喜欢我们的杂志风格,信任我们能把他们的商品给展现得比贵社更好的原因。”
“这也是一个说法,不过,与我听说的版本不同,我倒是听说,纳兰小姐的背后有一个金主,愿意承担你所借的任何商品的损失风险,加上这位金主面子大,所以再大再难搞的品牌都愿意配合你们杂志社出借自家商品。”
纳兰守花回眸瞪她“我觉得你想太多了。”
“至今为止,你赔过任何从厂商那里借出来的商品吗?”
虽然不愿意承认她所臆测的任何话,但是纳兰守花却无法否认,顿了一顿,才摇头道:“没有。”
就连上次那件衣服有着那么明显的损伤,她都没被要求赔偿。
“所以,你所还回去的商品都是完好如初的吗?”
“偶尔会有一点小意外。”她语气闷闷的,说完又急忙地补充“但是他们都可以接受,至少,没说过要我赔偿。”
“那些可都是动辄好几万的商品,你以为他们收回去之后,可以若无其事的再卖给客人吗?”
“我有告诉他们,如果真的不行的话,我会把它买下来。”虽然嘴上还硬着不肯承认,但在她的心里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
没错,她的好运气就连总编辑都觉得啧啧称奇,说他们多亏有她,才能想做什么主题就做,完全没有一般小杂志社面对厂商不肯配合的窘境。
“好,那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我要先进去采访了,只能说纳兰小姐的运气真好,真教人羡慕。”说完,刚好里面的设计师助理出来找人,见到女子连忙把她给请进去。
被搁落的纳兰守花不由得一脸气闷,她不喜欢那名女子,可是却又不得不思考她所说的话,如果真有她所说的那位“金主”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