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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安局,梁晓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家,已不如以前散步般的享受了。拥挤的街头,很难找到超越或被超越的空隙。被迫紧随人流地前行,根本无法寻找到速度感的自由。空气,不如说是夹杂灰尘的高含量二氧化碳,已被周围无数个肺转换过了,想想就令她作呕。一个被两千五百万人聚集的区域,即使是一片森林,也很难让人有清新感。而街头小店招揽客人的音乐也愈发低俗。九年前还时常能听见迷人的甲壳虫乐队的歌谣,如今披头士们都变成了f4“hey,jude”变成了“流星雨”优美的民乐也被女子十二乐坊化作了东方的“神秘园”流行致力于把人类年龄的距离明朗化。仅仅是九度春去冬来,都市文化就已经面目全非了。梁晓来不及招架。
梁晓踏着人流的节奏,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居然是扑鼻的桂花香。香气拂过她的满头秀发,也抚出她的回忆。九年前的记忆,就如这桂花香气,不同于善变的都市文化,即使经历了连年上海夏日黄梅雨季的清洗,仍能清新地沁入人的心灵。
九年前,也是一个桂花芬芳的地方。她站在路边,自己的旅行箱旁,等着他来,耳边一直重复着他的那句:“晚上六点,在天目路大统路口等我,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一直很懦弱。为了她,他愿意放弃事业,她幸福极了。她在家哼着歌儿,整理好行李箱,提前一个小时就在路口等着他来了。
桂香扑鼻,她想起了一部老电影的插曲:
“缅桂花哎开十里香,朵朵的鲜花哎情意是长哎,戴花你要常年的戴,莫要把鲜花丢路旁。
阿哥哎,水上没有哎船难过河哎,阿爹的心思哎我猜不着哎。水上没船我们淌水过,只要你一心爱哥哥。
心上的人亲又亲啊,星星和月亮做媒人,弯刀斧砍拆不散啊,相爱的人儿,永远是不分离啊。”
路人像音符一样,一个个在五线谱般的街道上跳动。她的心也一直活跃着。她想,她也许会向他告别,好好地告别一番,将记忆刻进心底,然后独自离开。她也可能禁不住要和他一起离开这个城市,她怕她抵受不住这美妙的诱惑。当然,一切都要等到他的到来才能知晓答案。
她心跳得很快。手表的分针也不觉指向了正点。她期盼地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和车辆,有没有那张熟悉的脸旁,有没有那辆熟悉的蓝色宝马。他到来的影象不止一次地在她脑中浮现。
6点01分、6点02分、6点03分6点29分她的兴奋点逐渐冷却下来。风很大,她刚发现天气好冷。她有点累了,于是把旅行箱横卧在地上,她坐在上面等。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她只知道路灯亮了起来,熙熙朗朗的行人悄然无息地消失不见了,车辆也越来越少。偶尔有远光灯呼啸着过去。难得来了对小情侣,男的骑着自行车,女的坐在后面,欢笑声晃悠着过来,只是一瞬。她想到头文字d的剧情:那个女生只等了两个小时,就放弃了一生的幸福。那个男生拼命地赶去,即使苦候了一夜,也意味着错过。
路灯熄了。早晨的寒气透入肌肤。她打着哆嗦。路人还是很少。有个人缓缓而来。她想让心平静,平静得足以看清来者是谁。那个人一直望着她,向她走来。她以为那个人是他。她抹了抹眼睛,原来那里都是水。视觉有点清晰了,她理了理头发,抬头看他,原来是个清洁工人,握着一辆手推车,向他尴尬地笑了笑。她低头不去理他。那人逐渐远去。当她再抬头看时,那人还在看她。她想:想必是自己很招摇吧,一夜未睡的脸一定很难看,她拿出粉饼,她发觉粉饼全湿了,原来在下雨了。
她站起身来,一阵桂香扑鼻,那歌呀:
“缅桂花哎开十里香,朵朵的鲜花哎情意是长哎,戴花你要常年的戴,莫要把鲜花丢路旁。
阿哥哎,水上没有哎船难过河哎,阿爹的心思哎我猜不着哎。水上没船我们淌水过,只要你一心爱哥哥。
心上的人亲又亲啊,星星和月亮做媒人,弯刀斧砍拆不散啊,相爱的人儿,永远是不分离啊。”
附近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书店,她进去躲雨。有一排新书摆在桌面上。海子诗全编映入她的眼中,她宛若看到两个字——自杀。她翻开书页,是阿尔的太阳:
到南方去
到南方去
你的血液里没有情人和春天
没有月亮
没有月亮
面包甚至都不够
朋友更少
只有一群苦痛的孩子,吞噬着一切
于是,她选择了新的生活。于是,她继续在这街上,跟着人流的节奏前行。
一辆黑色的别克轿车突然停在她的身旁。司机打开车门,拦在她身前。那人西装革履,戴副墨镜,说是像黑手党,不如说是像骇客帝国里的史密斯。他对她轻声说道:“小姐,帮个忙,有人想和你说两句。”说着,他打开了后车门。梁晓一看里面是个女的,放心了许多,也就坐了进去。那女的长得很普通,打扮得却非常高贵,毕竟是配私家车和司机的贵妇人啊。
那女的对梁晓上下打量一番,叹息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谁。我是谭华的妻子,我不允许你再接近他!请你自重!就这些,你可以走了!”
梁晓下了车,两根粗粗的红色线条仍在她眼中反复做着曲线运动,一长串高音不断从撅成喇叭形的嘴唇里排泄而出。她长吁一口气,顺手点起了一支520香烟,身后适时地响起一首熟悉的手机音乐孟婆汤:“如果真的有一种水可以让你让我喝了不会醉,那么也许有一种泪可以让你让我流了不伤悲。总是把爱看的太完美,那种豪赌一场的感觉”她想跟着哼,音乐断了,电话被接听了。
“喂?”马斯洛眉头紧皱,在这紧要关头居然来电话。
“前辈,我被安排跟踪啊!这个怎么做啊!我不会啊!”是骆梅的声音。
“跟踪啊就是”马斯洛压住一阵的烦躁,终于敷衍完了这个烦人的新警员,可他要跟踪的人却已经消失在了眼前。反正有她的住址,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马斯洛拦了辆出租车,往家驰去。车上,他记下了一个号码“沪a-38969”——那辆别克的车牌号。“我记性还真不错,折腾了半天倒还记得。”马斯洛不忘自夸一番。这时一阵桂香扑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