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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赵锦和赵守正回家,听说味极鲜发生的事情,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比起严嵩,他魏国公又算得了什么?”赵锦登时就拍案道:“我这就上本参他个‘纵役纵仆,殃民肆虐’!”
“老侄子息怒,味极鲜股份虽然是我帮你代持,可咱们是一家人,你为这事儿参他,怕是要让人家反制的。”赵守正忙劝道。
“父亲所言极是,总不能为了这芝麻绿豆大的一点事儿,去参一位国公爷。”赵昊坏笑一声道:“咱们要打,也得打在他的七寸上。”
“哦,兄弟指的是……”赵锦猛然想起周祭酒那件事,心说怪不得兄弟不慌不忙,原来早有定计。
“不错,”赵昊笑着点点头道:“徐鹏举已经为他小儿子的母亲郑氏,骗到了国公夫人的诰命,下一步就要将小儿子推上嫡位了,这种时候定然不愿多事。”
“哦?你说造假,可有证据?”赵锦好奇问道。
那日听赵昊对魏国公家事了若指掌,他就十分震惊,今日又听到新的爆料,反而有些麻木了。
“这……”
赵昊略一迟疑,他没法告诉老哥哥,自己其实是开了历史挂来着。徐鹏举那草包晚年欲废长立幼之事,闹得金陵沸沸扬扬,非但明史上有记载,几乎所有的笔记野史上,也对他大加嘲讽。
因为此事最后演变成了一场闹剧,徐鹏举非但没有如愿,还被揭发出为郑氏造假之事,结果郑氏诰命被夺,好些官员也跟着吃了挂落,将如今勋贵的虚弱本质暴露无遗。
只是徐鹏举具体如何造假,野史上记得简略,赵公子徒呼奈何?
“风闻而已,但这就够了吧?”他只好笑眯眯说一句,试图搪塞过去道:“咱们又不是真要扳倒他。”
何况手握丹书铁券的开国公爵,不是谋反大罪,也根本就扳不到人家。
“够了,我们向来都是风闻奏事的。”赵锦果然没有追问,他只道贤弟有不宜透露的秘密渠道,便笑着摩拳擦掌道:“我这就写好弹章,先送给和魏国公交好的御史,请他跟我联署。”
“妙哉。”赵昊闻言抚掌笑道:“这样一来,魏国公定然能看到弹章,他肯定知道该怎么处置的。”
“那是自然,区区一座酒楼,能跟他继承人的问题,相提并论吗?”赵锦哈哈大笑一阵,未免略有惋惜道:“只可惜这样一来,无法借他重振威名了!”
“这样说来,确实便宜他了哦。”赵守正也点头道。
“兄长已经名满天下,何须再多费功夫?”赵昊微笑看着赵锦,他知道老哥哥心里的焦躁。
赵锦已经起复近三个月,北京却再无一点消息传来,好像京中的大人物们,已经忘记他这个小小的七品御史一般……
三个月虽然不长,可有道是趁热才能打铁,耽搁一久、铁坯凉了,还怎么打得动?
饶是赵锦养气功夫到家,也难免有些坐不住了。
“你只管把心放进肚中。我将话放在这里,兄长年内必有高升,短则一两个月就有好消息传来。”为了让兄长安心,赵昊无奈再次施展大预言术。
“好,我信兄弟的。”这种事,赵锦也不好直接写信给贵同年询问,只能盼着赵昊的预言再次命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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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说干就干,当晚就与赵昊商量着写好了弹章。
翌日一早,他便乘轿赶往位于太平门外、玄武湖畔的南京都察院。
太祖定鼎金陵时,将文武衙门统统设在了皇宫正门承天门外,唯独把三法司单独安排在太平门外,以示法司独立于文武衙门之外。
这里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交通也不拥挤,在此上班本就十分的闲适。等到成祖爷迁都之后,南京三法司就更加无所事事了。不少老大人甚至提着鸟笼子来上班,每天沿着后湖溜溜弯,在树荫下杀几盘象棋,回到衙门里吃个午饭睡到傍晚,便提着鸟笼下班去了……
对于没有追求的官员,这里实在是修身养性的好地方。但赵锦迫切渴望,能抓紧干一番事业,好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对他来说,在这里上班,无异于一种折磨了。
是以起复没多久,他便因为格格不入,与同僚搞得关系颇僵。
当他轿子在都察院中落下,原本在凉亭中尖着嗓子、扭扭捏捏唱曲的几个御史,马上便住了口。他们可不想被倚老卖老的赵老御史说教……
“散了散了,各自办差了。”一个三十来岁,面皮发黑的御史,从石栏上抓起了自己的紫砂壶。
此人正是当初到赵府敲竹杠的,那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御史。
众御史也没了兴趣,拿起各自的鸟笼、茶具,怏怏散去了。
“马大人留步。”赵锦却叫住了那黑面御史道:“本官有事与你商议。”
原来他姓马。
马御史暗叫倒霉,转头挤出一抹笑容道:“商议不敢当,前辈有何吩咐?”
“我有一份弹章,请马大人过目。”赵锦沉声说一句,从袖中掏出了那份弹章。
“哦?”马御史倒是不敢怠慢,将赵锦让进自己的值房,搁下茶壶,看起弹章来。
“嘶……”阅毕,马御史不禁倒吸口冷气,看向赵锦道:“你要弹劾魏国公?”
“不错,本官在南京多年,早就听闻魏国公诸多不法之事,如今蒙恩起复,正是报效天子之时。”赵锦便正色道:“马大人去岁才从南城巡按任上回衙,对魏国公的事情应该多有耳闻,敬请帮我参详一番,看看有没有修改补充的地方。”
顿一顿,他又拱手道:“若能联署,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代天巡狩、责无旁贷!”马御史马上也正色拱手,喊了句口号。然后才强笑道:
“兹事体大,不敢妄言。容我留下弹章、寻思两日,再与老前辈参详。”
“理当如此。”赵锦便起身再次道谢,说完便出了狭**仄的值房。
马御史送他出去,看着赵锦的身影消失在二道门,便回身将那弹章收入袖中,匆匆关门离开了南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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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中午时,徐邦宁才刚从脂粉堆中爬起来。
若非今日约了宁晋伯之子、府军后卫指挥使刘应芳喝酒,他是断不会在中午之前起床的。
徐邦宁打着哈欠,在侍女的服侍下擦掉脸上的唇印,然后盥洗梳头、穿戴整齐,这才懒洋洋出来花厅,与等候多时的刘应芳见面。
徐邦宁接过侍女奉上的燕窝,漱漱口,随意笑道:“早来了?”
“哥哥相招,那还不赶紧过来应卯?”刘应芳也是二十出头,一身锦绣、抹着头油,同样的纨绔做派。
“这小嘴,抹了蜜啊。”徐邦宁哈哈大笑着,接过帕子擦擦嘴。“今天哥哥请客,先吃醉仙楼,再会赵燕如。”
“哎呦,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应芳闻言先是大喜,旋即却笑问道:“哥哥怕是有事吧?”
“嗯。”徐邦宁点点头道:“有人敢打我家的奴才,就在你府军后卫的辖区旁。”
大明的卫所可以看成是军事管理区,地方官府不得踏足,因此但凡与卫所相邻的地方,素来治安极乱,譬如蔡家巷……
“什么人如此大胆?”刘应芳好奇问道:“老虎的屁股也敢摸?”
“一个不知死活的破落户。”昨晚,徐邦宁便已查清了赵昊的底细,别说对方是前侍郎的孙子,就是现侍郎的孙子,他也不放在眼里。
“你点百八十弟兄,趁着晚上摸到蔡家巷,把那家叫味极鲜的酒楼,给我砸个稀巴烂。”
“味极鲜啊?”刘应芳闻言不禁乐了,他早就看那味极鲜不顺眼了。
朝廷现在都是靠招募营兵来打仗,卫所已经彻底沦为屯田机构。哪怕是上直卫之一的府军后卫,也一样彻底废弛,军官们只能靠压榨军户和驻地的百姓,来捞点油水过活这样子。
他奶奶的,味极鲜生意这么红火,也不知道给指挥使大人上供,刘应芳本就想找个茬教训教训他们了。
这下两人可算想到一块去了,便勾肩搭背准备去醉仙楼边吃边聊。
谁知还没出门,就见徐鹏举的长随,满头大汗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小公爷,公爷喊你赶紧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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