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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来临，校长便戴上了女儿为他买的那顶皮帽子，柔软而暖和，比那条灰不溜秋的老式围巾强多了。城边的风大，但高大的围墙和崭新的教学楼把风严严实实地关在了墙外，再不是残砖破瓦的年代了。虽说没安暖气，校长还是挺满足的，于是心情愉悦地研究起下周县委书记来校视察的安排。筹来措去，他就想起了小白，小伙子毕业两年就教出了两位市奥林匹克数学竞赛的冠、季军，真是不简单呵。
正想着，小白来了，一见校长，小白就说：“校长，这工资迟迟发不下来，你叫我怎么过这个冬天？”
校长看看小白，叹息一声“我也是无能为力呀，白老师。”
小白苦了脸说：“校长，你要是无能为力，我可怎么办？”
校长苦笑一声，就拿起电话拨通了县教育局，接电话的干事含糊几句就挂了。校长无奈，只好耐心地劝慰，渐渐小白才消了气，就坐下来同校长闲聊，聊着聊着就聊起了校长的皮帽子，小白说，发了工资我也要买一顶皮的，校长就笑了。下午，主管文教的陈副镇长打电话叫去了校长，校长回来后脸色灰灰的，老师们打招呼也不理睬。
周二上午，校长早早便拉了几位副手候在门口。冬天的阳光暖暖的，校长站在门口迷乎乎有些发困的时候，黑色桑塔纳携了尘土飞奔而至，校长赶忙抖擞精神迎了上去。
楼楼舍舍地参观了一遍，县委书记不住地点头。后来说要见见镇中的奥林冠军。陈副镇长就说：“方校长，去叫一下。”书记摆摆手，说：“等下了课吧。”接下来便是书记的问长问短，校长的答多答少。末了，书记问：“还有什么困难吗？”校长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陈副镇长正拿眼紧紧地盯着他，便下意识地正了正头上的帽子。
下了课，见罢冠季军，书记要走，小白却拦住书记说：“书记，我们老师的工资已经三个月没发了。”校长和陈副镇长的脸色就灰了。书记扫视众人片刻，拍拍小白的肩膀上了车。
没几天，托欠的工资款拨了下来，且由城关镇扩至了整个县，还有县委通报的一个指示。不久，县委书记的名字连同城关镇中学一齐上了省电视台、报社。县委书记成了全省各县委书记学习的楷模，小白却仍是默默地教他的数学。
校长从此十分感念小白，逢人便说白老师给咱们学校立了大功。小白却颇不以为然。工资发了许久，校长也没见小白买什么帽子，就想不如将自己这顶送他吧，同小白说了，小白却死活也不肯收。校长只得作罢，心里反倒越发看重小白。
月初，校长拿着工资单走出财务室，迎面碰着小白，校长挺高兴，就拉住小白，说：“白老师，那次书记来，你怎么就敢当面说给书记拖欠工资的事哩？”小白看看校长，然后指着自己的头顶说：“校长你看，我冬天从不戴帽子，我这人一向不怕冷的。”
校长心里就酸酸的不了是个滋味，次日就弃了帽子，仍旧缠了那条灰不溜秋的老式围巾。有老师见了说：“校长，今天咋没戴帽子哩。”校长笑笑，说：“天都这么暖和了，还戴什么皮帽子呀。”
有风吹来，说话的老师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诧异地看看校长。校长复笑笑走了。老师发现寒风里的老校长步履铿锵，鬓角零零星星几缕白发，也孔武有力地支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