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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读初一了,家里的事一点也不会做,母亲经常对她说:“安琪呀,你这么大了,也该收拾一下自己的房间了吧,想当初,你妈四岁就打酱油了。”
对四岁时打酱油的事,我真的是记忆犹新。
记得那一天,隔壁封小强家卖了一头猪,他爸回家时竹篮子里多了二根肋条肉,我看到了。谁知那肋条肉在锅里一煮呀,搞得整个园里都是红烧肉的味道,我闻了不知道有多馋,悄悄地拉着母亲的衣角说:“妈妈,我们明天自己买。”
家里的大人从小就教我:小孩子不可以看着别人吃东西,也不可以随便吃人家的东西。所以这天封小强家有“好东西”吃,我就不去他家了,一个人独自在家里玩。
母亲看我这么懂事,就把我叫到跟前说:“囡囡,妈做棕子饭给你吃吧。没有肉,就放点猪油吧,也很香的。”我特别喜欢吃棕子,也喜欢吃“棕子饭”所谓的棕子饭,原料和做粽子一样:糯米里放点酱油,放点味精,再放点肉。
我雀跃了。
“哎!没酱油了!”
酱油要到镇上去打。我对母亲说“我自己去打酱油吧!”“不行,你还小!”“我行的,保证行的!”我家离镇上不是很远,但要穿过一条铁路。母亲不放心。我对母亲说“我知道怎么过铁路的,我等着别人,和别人一起过。”
母亲觉得这个办法好,就同意我自己上街打酱油了。不过还是千叮咛,万嘱咐:“过铁路小心!二边看清楚!”
母亲给了我一只小篮子,里面放上酱油瓶,我开开心心地上路了。
路上福林妈妈问:“囡囡,你上哪儿去?”“上街打酱油去!”我回答得很干脆。
路上连生伯伯问:“囡囡,你上哪儿去?”“上街打酱油去!”我回答得很响亮。
路上六金爷爷也问:“囡囡,你上哪儿去?”“上街打酱油去!”我回答得很自豪。
“阿米(我父亲的小名)家囡囡真结棍,介小年纪就会得打酱油了,从小看大,大起来一定出山的”六金爷爷在那里夸我了。
铁路到了,我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远远望去两边都没有火车,顺顺当当地过了铁路。
穿过铁过,走过蔬菜厂的的围墙,转个弯,就到了供销社的酒酱商店。我跟着母亲来过好几次了,酒酱商店的营业员叫金娥阿姨,认识我。我打了一毛钱的酱油,买了二分钱的糖,和金娥阿姨说了再见。金娥阿姨说:“囡囡真乖,会给你妈替力了,路上小心点哦!”
我美滋滋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心里想着香喷喷的棕子饭。
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一条大黄狗。我吓得发抖。不敢挪动半步。想起父亲说过的话的:看见了狗千万不要逃,蹲下,狗看见你蹲下,会以为你捡地上的东西扔它,它就不会咬你了。
我蹲下,捡起路边的一小块砖,拿在手里。狗果然没有走到我身边来。其实狗对我这个孩子一点兴趣也没有,但我还是走几步,蹲一下,走几步,再蹲一下。看到狗离我有点远了,心里想着:狗现在不咬我,也许过会还会来咬我。越想越怕,就撒腿跑了起来。
没跑几步,脚底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我狠狠地摔倒了。手里的篮子飞出去很远。酱油瓶碎了。我哭了,但不敢哭出声来,怕狗听见了会过来。
红红的酱油流了一地,篮子上也全沾满了,我流着眼泪捡起篮子,酱油瓶的瓶底还剩下我一个小手指那么多高的酱油,我小心翼翼在捡起瓶底,把它放在篮子里,拎着仅有的这一点点酱油回了家。
回到家,我对母亲说:“瓶子摔破了,妈妈你就用这点酱油做饭吧。”
母亲一点也没责备我,卷起我的裤脚看我有没有摔伤了。我的二个膝盖红红的,还擦破了点皮。母亲问我“痛不痛?”我说:“一点也不痛的。”其实还真有点痛。但我更心痛那瓶酱油。
母亲怕酱油里有玻璃屑屑,拿了块布洗干净,把酱油过滤了好几遍,只才放心地做饭了。
饭做好了,母亲开心地对我说:“囡囡,你带回来的酱油正好,多一点就咸了,少一点就淡了,我们家囡囡就是聪明。”我的心里这时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慰藉。
现在,我在书房写日志,客厅里母亲和女儿又在对话了:“安琪呀,运动鞋你自己洗一下吧,你妈四岁就会打酱油了。”“有什么希罕的呀,还不是摔破了酱油瓶吗?”
哎!那张嘴比我小时候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