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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上张淑青的姓名后,方羲和与钟怡仁被安排到一间小会客室,没几分钟,淑青便匆匆走进来.她见到方羲和时难掩诧异,显然没料到他会一起来,只得扯出一抹勉强的笑容。
看到主人,嘟嘟兴奋地叫了一声,绕着她打转,张淑青蹲下身,摸摸它的头。
“怎么把它们也带来了?”
“刚好带它们去公园,所以就一起来了。”钟怡仁说道。“怎么回事,是李俊章——”
“不是,我忘了说清楚,这件事跟李俊章没关系。”她站起身,表情有些不安。
“喔,我后来打电话给你,你都没接。”
“对不起,我去洗手间了。”张淑青一脸抱歉。
虽然疑心,但钟怡仁识趣地没再绕着这个问题打转。“到底怎么了?”她回到正题。
张淑青抱歉地望向方羲和。“不好意思,我跟怡仁说几句话。”
方羲和微笑。“你们说。”他配合地走到会客室外,专注地看着门外的书柜与水晶摆设。
张淑青小声道:“对不起,没说清楚就叫你过来。”她再次表达歉意。
“没关系。”钟怡仁摇头,等待她接下来的话语。
“我唉,有点难启口。”她深吸口气后,才道:“我的随身碟不见了。”
“你丢在哪儿?”钟怡仁反射地问。
“我吃早餐的时候从包包拿出来放在桌上,后来去厕所回来就没看到。”她一脸气愤。“大家都说没看到,但我知道一定是有人藏起来!”
见她没吭声,张淑青继续道:“随身碟里有我这几年想的企划案跟发想,还有一些私人的日记,更重要的是等一下开会要用到的资料都在里面。”
她抱怨地开始讲述办公室的角力斗争,组长与组员没本事却意见多,她扛下这次的企划,花了很多时间在上面,修修改改好几次,好不容易组长通过,对她寄予厚望,如果她搞砸了,连带地组长也遭殃。
她的电脑昨天就开始出状况,今天早上到公司后果然当了,开不了机,她还庆幸自己先备份了,没想到去厕所回来,随身碟就不见了。
她问了周围的人,大家都说没看到,她又不好把事情闹大,组长那个人不听借口,搞砸了就是搞砸了,所以她到现在还没敢让他知道
钟怡仁耳里虽然听着,心思却飘得老远。随身碟不见了为什么找她来?淑青明明知道阿宝只会找猫狗,刚刚看到阿宝与嘟嘟时她也很惊讶,表示她根本没预期它们会来。
“怡仁,你帮帮我!”张淑青焦急道。
“你要我怎么帮你?”她反问。
她抬起手。“你不是帮我找到戒指了?”她定定地望着她,把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钟怡仁苦笑。“那是碰巧”
“不是,我知道你一定行的。”张淑青恳求地望着她。
“我没办法。”照她的说法是有人故意藏起来,她怎么帮她找?就算翻遍她的办公桌也找不到,没凭没据地谁会让别人搜抽屉、包包?
要知道随身碟在哪儿,就得动用她的能力,问题是她该怎么向别人解释,为什么她会知道随身碟在某人那里?
就算拿阿宝当挡箭牌,也显得太过牵强。找猫狗就算了,如果连随身碟都找得出来,保不定其他同事把阿宝的“神迹”贴上网,隔天就有记者来采访,她还要不要过日子?
“拜托你,怡仁。”张淑青双手合十。
她摇头。“找到戒指是碰巧,如果真有人拿了你的随身碟,找警察可能比较快。”
“怎么可能?”事情闹大不说,能不能找出来又是一个问题,万一没找到她也别想再待在公司了,冷言冷语就够她受的了。
“我知道你做得到,怡仁。”张淑青着急地说。
她摇头。
张淑青急了,将她拉到角落,小声道:“怡仁,你放心,我不会讲出来的。”
钟怡仁的心跳漏了一拍,强自镇定道:“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张淑青迟疑了下,才小声道:“我是说,我知道你很会找东西。”
她只觉一股凉意往下窜。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极力想压下慌乱的情绪。
见她脸色难看,张淑青赶忙安抚道:“怡仁,你信我,我不会害你。”
“你的话很奇怪,我听不——”
“一年三班。”她吐出一句。“你记不记得?我们是小学同学。”
因为太过震惊,钟怡仁惊愕地无法反应。小学同学小学同学
“你以前就很会找东西,某某某的橡皮擦在谁的铅笔盒里,某某某的十块钱掉在垃圾桶旁边,老师的手表——”
“不要说了。”钟怡仁面色苍白地打断她的话。
脑子里某个地方似乎被翻搅开来,或者是她的胸口,她弄不清,眼前的帘幕褪去,露出潜藏在底下的不堪记忆。
她看见一个小女孩站在教室,同学朝她指指点点,老师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怡仁,你怎么知道秀琴的钱在雅娴的书包里,是不是你放进去的?
不是,我没有。
那你为什么知道秀琴的钱在雅娴的书包里?
老师。我没拿秀琴的钱,是怡仁拿的,她好坏,要害我
“怡仁,你怎么了,脸色好苍白”
“让我静一静。”她捂住耳朵。她今天很不对劲,有事情不对劲
阿宝吠了起来,在她身边打转,不停用头拱着她的脚。
方羲和听见狗叫声,疑惑地朝里头看了一眼,她靠着墙,头低垂着,似乎要瘫倒下来,张淑青撑着她,一直问她怎么了?
他冲进会客室。“怡仁?”
他推开张淑青,抓住她的双臂。“怎么了?”
她软软地倒在他身上,张淑青吓了一大跳。“我叫救护车——”
“不用,大概是血耱低,你拿点糖果过来。”方羲和头也没回地说道。
“好。”她急忙跑了出去。
一大片海浪冲了过来,钟怡仁在水里载浮载沉,无法呼吸,她试图伸展四肢在水里划动,双足却如千斤重,各式各样的声音在她脑袋出没,没有秩序、没有逻辑。
妈妈,你不要走。
她看见自己趴在母亲的身上哭泣。
转过身时,一辆急驶的公车差点撞上她。
画面一个接着一个,像在梦境里,五岁的她从楼梯上滚下来,额头缝了好几针。
各种时期的自己交织成一张网,将她盖住,她仰头试图呼吸,却怎样也无法把空气吸入。
她的四肢僵硬发冷,她想她快死了
“怡仁,别慌,放松,就像在作梦一样,不会有事的。”
她仰望着漆黑的天空,有个声音从上面传来,她眨了下限,胸口突然受到一阵撞击,她倒抽口气,眼皮反射地张开。
“没事,别怕。”
同样的力量又撞了她一次,她张口呼吸,漆黑的天空突然亮了起来,她喘着气,脑子里浑浑噩噩的。
“没事了。”
温暖的手抚上她的脸,她眨了眨眼帘,眼前的事物开始聚焦,熟悉的脸孔在她面前浮现。
方羲和忧心的表情映入眼中,她勾起嘴角,忽然觉得很安心。刚刚,是他的声音吧?
“我怎么了?”她虚弱地说。
“只是身体不舒服。”他抱着她轻轻拍着。“已经没事了。”
“我觉得很不对劲。”她靠着他的胸口,他熟悉的气息让她安心。
“等一下我送你回去,今天别上班了。”不知道是阿芳没有控制好心门打开的幅度,还是今天发生的事冲击过大,勾起她太多回忆,她现在有点像是过热当机的状态。
她颔首。“我想回去了,我好累。”
“好。”他抚过她蓬松的头发。
“糖果来了。”张淑青冲进来,却怔在原地,惊讶地看着相拥的两人。
“没事了,她身体不舒服,我先带她回去。”
方羲和搀着钟怡仁往外走,她低着头不发一语,并没看张淑宵。
“但是”张淑青神色焦急。“怡仁,你我”
“怎么了?”方羲和问道,眼神锐利起来。
“不是,我”她忽然辞穷,不知该说什么,但她不能让怡仁这样走掉,她的随身碟还不知在哪儿,组长铁定会发飙。“怡仁”
“对不起,我帮不上忙。”别说她不想帮,她现在这样也有心无力。
“那我怎么办?”张淑青转向方羲和,焦躁地把随身碟丢了的事告诉他。
因为太过烦躁,她说得不是很有系统,但整件事也不难理解,方羲和听了两句就晓得问题在哪儿,剩下的只是她对同事、派系的抱怨以及怨恨。
“你的电脑在家还是在办公室?”他截断她的话语。
“在办公室,可是根本没办法开机”
“我认识一个电脑工程人员,他有办法。”
她眼睛一亮,电脑里当然有开会要用的资料。“可是再过四十分钟就要开会。”她难掩焦虑。
“应该还来得及。”他扶着怡仁往外走。“不过他收费很贵,我等一下会打电话给他,至于随身碟,恐怕爱莫能助。”
张淑青咬住下唇,瞄下始终低着头的钟怡仁一眼,终究没有再说什么。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还是希望能找回随身碟,里面有她的日记跟相片,全是个人隐私,可照现在的情势来看是不可能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度过这关再说。
钟怡仁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她像只在海中漂浮的小船,摇摇摆摆,但扰人的恶梦、纠缠的回忆没有来骚扰她,她只是摇晃着,随着海浪高高低低。
她很快又变成游船上的旅客,穿着一袭华美的礼服,戴着粉红色的宽檐帽,站在甲板上望着远方。海风强得几乎把她的帽子吹走,而她的胃一阵阵翻搅,她讨厌搭船,更讨厌晕船。
一道低沉的笑声忽然在她身旁响起,她偏过头看,是个穿着礼服的高大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脸,粗鲁地问道:“你笑什么?”
“你是可爱的姑娘。”
“油嘴滑舌的男人应该下地狱拔舌头。”她赏他一个白眼。
他又笑了起来。“你的脾气真大,难道诚实已经不是美德了吗?”
“你这样的男人我太清楚了,上船勾搭有钱的寡妇、欺骗少女的纯真,却装作深情的模样,我一眼就把你看穿了。”
“真的看穿了?”他逼近她。
她后退一步,试图看清他的脸。“你做什么?我要叫人了。”
他笑了。“船上没人。”
她惊吓地望着四周,原本存在的人影都不见了,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他们两个。
她慌张地跑了起来。“救命——”
床上的人奋力地挥动手臂,一下往左翻,一下往右偏,坐在床沿的方羲和笑着。“怎么办呢,小姐,没人来救你。”
“你是谁?”她动得更厉害。
“你为什么跑?我伤害你了吗,小姐?”
她回头看,他没有追来,站在原地。
“你过来,看清楚我是谁。”
她迟疑地往前一步,又停了下来。
他伸出手,等着她。
她想,他会不会是诱骗她上当的妖怪?一抹哀伤忽然涌上,她又变成站在教室里,小朋友指责她,老师严厉地看着她。
“怎么哭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回头,她听见他说,你不喜欢船,我们就不在船上,去公园吧,你喜欢公园,可以牵着阿宝散步。
她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遛狗。
“如果你准备好,就在梦里牵我的手,睡吧,我不吵你了。”
她的表情变得安详,不再翻来覆去,他摸摸她的额头,确定她稳定下来后,才走出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