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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秋的京都还不到红叶的季节,但古老的街道、庄严的寺庙,还是充满浓浓的典雅风情,让人不由得心旷神恰,暂时忘却烦恼。
语纤从没想过她也有这么积极的一天。
昨天还在台北为情所困,今天居然已经在京都呼吸历史的味道!
她不得不佩服卓伶的行动力,从整理行李、去机场到登机全部一气呵成,没浪费任何时间,甚至连告别也是在机场等待时抽空拨电话给昂。
她真不愧是重效率又有效率的尹大医师啊!
“我们不住旅馆吗?”语纤提著行李间向身边优闲逛街的卓伶。
“把钱省下来,晚上我带你去吃好料。”正在把玩小摆饰的卓伶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后又走向隔壁的摊子,全然不把语纤的担忧放在眼里。
“那我们住哪?”她接著又问。
被她吵得不耐烦,卓伶不悦的转身瞪她,抬手指著山坡上一栋两层楼的洋房。
“看到那间白色的洋房没?那就是我们在日本的住处。”
“你在日本也有房子!?”语纤吃惊地张大眼睛。
虽然医生算是高收入的职业,但她才毕业两年,怎么可能买得起日本的房子呢?
卓伶翻了翻白眼,赏给她一个像是看见笨蛋的眼神。
“怎么可能?现在的我不过是个穷哈哈的住院医生,连在台北的房子都是韩澈用股票赚得的钱买的,哪有能力买房子买到日本来?”
“那么房子是”
“我朋友的,我有的只是备份钥匙。走吧!”接过小贩递过来的点心,卓伶潇洒地往洋房迈去。
“可是会不会打扰到人家?”
“他不住这儿啦!反正你跟著我就是了,别老是这么龟毛。”
跟在后头的语纤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安,不禁怀疑当初草率的答应和她一块来日本是不是太莽撞了。
依卓伶这样率性的玩法,她们真的能平安回台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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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离开台湾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第二天清晨六点,卓伶就被追来的韩澈叫起床,现在两人正关起房门谈判。
识相的语纤当然懂得回避,让出整栋房子供他们相互批斗,但自己只好可怜地流落街头。
还好京都是个古都,处处充满古迹,一砖一瓦都有说不尽的沧桑历史,可供她慢慢欣赏,消磨时间。
沿著白色围墙随意地转进一个巷口,一栋雄伟的传统日式建筑矗立在眼前,气势磅礴地震慑住她游赏的眼光。
“天啊,真是太棒了!”在外头大致浏览一遁后,她不禁读叹。
这栋大宅是以上好的材质建造而成,经过岁月的洗礼更显得深沉高雅。而大宅本身开阔大方的设计,明白彰显出这户人家的泱泱大度。
这问古老大宅该不会是哪个高官望族的宅第吧?
就在她臆测的同时,一辆晶亮的黑色轿车刷地停在她身旁,缓缓步出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
“呃”看清男人的脸后,语纤被吓得退了好几步。
怎么会是这张脸!怎么可能?
她怪异的举动引起司机的注意,也引来男人打量的眼光。
被他冷眼一瞪,语纤简直快吓哭了。
天啊!怎么连眼神都这么熟悉?
她是不是注定逃不过思念的泥沼?否则人都到日本了,她怎么还会有见到——的错觉呢?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教她吓破胆。
她脑子里的人影居然活生生地从屋内走出,还出声唤她。
“语纤,你怎么会在这里?”一踏出家门,——就看见她呆愣地盯著父亲,一脸瞠目结舌,让他在意外之余又觉得好笑。
“你们认识?”堤月光淡淡的问,眼光却审视地扫过她全身。
“她是我跟昂的朋友。”——
走向前去轻拍她僵硬的面颊,她才拉回被吓飞的神智,紧张兮兮地握住他的手。
“他是谁?长得好像上了年纪的昂,眼神却冰冷得像你。”忘了害羞,忘了心烦,她仍牢牢地抓著他的手——
望了一眼两人交缠的双手,浅笑着说:“这里是堤月家,他是我们的父亲。”
“堤月家,父亲?天啊!我怎么会自投罗网?明明是要逃得远远的,怎么还是跟你们扯上关系呢?”下意识地喃喃自语,她甚至没发现自己是面对著——说话。
“为什么要逃?”
“还是不是为了你,不然我才懒得和卓伶出国”她越说越觉得不对劲,好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仔细一瞧,她才晓得她跟——的姿势有多暧昧。
她尴尬地赶紧把手放开。
“呃呃我要回去了。很高兴在日本遇见你,也很高兴看到伯父。谢谢你生了个好儿子,让我生活舒适。呃再见!”她只要一着急就会语无伦次,说出不经思考的话,知道自己又胡言乱语,她只想赶快离开。
“等一下。”
堤月光突然唤住她,一听到这么权威的声音,语纤也不敢再乱动。
“有事吗?”她怯怯地转过身,不敢直接迎视堤月光,也不好意思一直低著头,只好不断斜瞄——,寻求一点熟悉的安全感。
“你是昂的朋友吗?”
堤月光锐利的眼光一扫,吓得她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我是他的食客,寄居在他家,一切起居都有劳他照料,算是个麻烦的朋友吧。”语纤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他一个不满意又瞪得她头皮发麻。
堤月光意味深长的再打量她一次,眼神闪过一丝诡异后缓缓的开口。“既然是朋友,堤月家绝不会怠慢,你就留下来让我们招待几天吧。”
“不要!”下意识地喊出真心话,语纤才发现自己失态了,赶紧慌张的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已经麻烦昂太多了,怎么可以到了日本再打扰您呢?而且我还有同行的朋友,我不能放她一人不管。”
“她可以一起在堤月家住下,堤月家不会吝惜多招待一个客人。”
他的态度表明了他说的话就是不允许人反对,这让为难的语纤脸色更加惨白,无助地寻求——的帮忙。
收到求救目光的——给了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让她顿时轻松不少。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彻底将她打入地狱。
“卓伶也是我的朋友,我会负责通知她,你就放心地住下吧。”
她发誓,她在他眼中看到的绝对是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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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雅的茶室内对坐著一对气质相似的父子,默然的空气中弥漫著些许紧张。两人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那女孩跟昂真的只有暂时寄住的关系吗?”啜口茶后,堤月光先启口。
“他们只能有那种关系。”——平静地放下茶杯,定定的迎视父亲深沉的目光。
他知道父亲的目的不只是想知道这些,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地要他回来一趟。
“哦?”堤月光微挑一下眉,有点意外——断然的态度,盯看他几秒后突然迟疑了一下,有点不自然的问:“那他过得还好吧?”
他还是忍不住必心自己的儿子。
难得看到父亲不好意思的样子,——有点好笑地弯起唇角。
“比在家里好。”
“你”没想到——会这么直接挑明这一点,霎时逼得他说不出话来。
“事实是如此。”随意地拿起杯子把玩,——始终保持淡然。
看到儿子成长得如此昂然,光的心中又喜又恨。
喜他深沉内敛的精明,恨他居然比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狐狸还狡诈。
“你知道我这次为何唤你回来吗?”语气一变,堤月光恢复平常的威严。
“要我好好的跟人家约会,不是吗?”优闲的神情没变,——还是一副旁观者的样子。
“你明白就好,齐藤家的小姐会是个好妻子。”
突然,——抬头望向他,目光熠熠的说:“这场饭局我会去,但你不可能摆布我的人生,就像你不能决定昂的人生一样。”
堤月光的脸沉了下来,冷声道:“你连试著和人家多相处都没有就拒绝,是因为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只是不想让你以为你能控制一切罢了。”刻意忽略心中那个一闪而过的倩影,——更加冰冷的回答。
但堤月光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刹那的恍然,得以稍微窥视到他深如大海的心思。
“是和昂同住的那个女孩?你似乎很重视她。”
虽然他掩饰得很完美,但还是瞒不过同样性情的父亲,早上那一小段插曲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没错。”——不打算否认,但也不想就这么承认,只好也把父亲拖下水。“就像爸在乎妈一样。”——
微笑等著父亲害羞,对于他们夫妻俩分居至今所做的“好事”他跟昂可是再清楚不过,只有他们还天真的以为他们真把离婚夫妇扮演得很好。
“咳”尴尬地清一下喉咙,堤月光马上调开话题。“可惜她并不适合当堤月家的主母。”
“可惜我姓唐,也当不起堤月家的主人。”潇洒地站起身子,他丢给父亲一个歉然的冷笑后立即转身离开,结束这次不算温馨的父子对谈。
坐在原地的堤月光并没有被他的举动激怒,反倒诡笑着目送他离去,接著拿出行动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你说得没错,一切都很顺利。”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算计的意味也更加浓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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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中秋,月亮一样又圆又大,可是总觉得多了几分冷清。
语纤无力地趴在榻杨米上盯著纸门外的满月发呆,心里感叹著自己的不幸。
那个该死的尹卓伶居然弃她不顾,自己跟韩澈去东京逍遥!
虽然名义上说是去办正事,两天后就回来陪她,实际上却是等著回来看好戏,看她两天内又会制造出多少笑话。
亏她还把卓伶当好朋友,她却见色忘义,卖友求荣!
唉!害她现在好寂寞喔!
别人的中秋是月圆人团圆,她却得只身沦落异乡,深陷虎穴。
现在她开始后悔当初怎么会鼓吹爸爸出国,如果他不离开的话,她不用住到昂家,就不会遇到——,也不会跟卓伶重逢,现在更不会一个人在这里孤单了。
想想自己还真是可怜,一旦少了亲人、朋友,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想回去陪小月看月亮,即使它会不屑地对我吠,也好过孤零零的躺在榻杨米上一个人过节。”
“你很喜欢那条大狗?”
淡然的语调突然闯进语纤的自怨自艾中,她却一反常态的不予理会,保持同样的姿势——
在她身旁的桌前坐下,将手上的纸袋放在桌上,这才引起她的注意。
“这是什么?”好奇地坐起身,语纤移到桌前问道。
“月饼。”顺手倒了两杯茶,他也看向门外的月亮,不经心的回答。
“月饼!日本人也过中秋吗?你哪来的月饼啊?”她记得嫦娥奔月好像是中国人的故事,日本人不流行这一套。
“临时做的。”
“是你做的吗?”她惊喜极了,迫不及待地打开纸袋立刻取出一个月饼,狠狠咬了一大口。
自从上次尝过他亲手做的稀饭后就对他的手艺念念不忘,很想找个机会再好好地享受一番。
想不到上天愿意在这个悲惨的节日里赐给她这点小小的幸福,实在是教她太感动了。
“不是。”
等她解决掉两个月饼后他才公布正确答案,听得语纤当场愣住,拿著只剩一半的蛋黄酥呆望着他。
“这么好吃的月饼怎么可能不是你做的?”
这月饼无论口味,外型都称得上是极品,这样的功夫绝不是一般师傅做得出来的。
她实在不想相信,居然还有人比——厉害!
“堤月家经营的是餐饮业,旗下的大饭店里多得是手艺精湛的大厨。”轻柔地替她顺好颊畔的发丝,——难得展现笑容。
“可是我比较喜欢吃你做的。”含糊地咕哝几句,她吃饼的欲望已没了。
“为什么?”
被他一问,语纤才想到自己暧昧的心情,怔忡地看了他许久,心底终于作了决定。
既然越是压抑就越不容易控制自己,那倒不如放开心胸自然应对。会发生什么事就让它发生吧!反正她笑话也闹多了,不差这一个。
心情豁然开朗,语纤笑得格外甜美。“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道理的。”
“你还真容易动心呀!”
虽然——明白语纤是喜欢他的,可是她喜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他不确定她的喜欢跟他的喜欢是不是一样的意思。
“喜欢跟动心是一样的吗?如果不一样,那么什么叫作动心?什么又才是喜欢?”吃饱喝足,又有人陪伴,语纤开始觉得今年的中秋不悲戚了,反而还有点甜甜的滋味——
突然神情认真的直勾勾地盯著她看,看得她又燥热起来,尴尬得浑身不对劲。
他的眼神好奇怪,没有平常的冷冽,倒是充满温柔,淡淡的,却教人沉醉,想一辈子就让他这么盯著看。
“你可以喜欢许多东西、许多人,但真正动心的对象只能有一个。”
低沉的嗓音慢慢的飘进语纤耳里,听起来像情话一样缠绵。
“那你就不能说我很容易动心,因为我喜欢的东西虽然很多,但真正动心,二十七年来才这么一次”她越说越小声,模糊到——根本来不及捕捉。
“你说什么?”他好像漏听了很重要的事。
“没什么,反正我不是个滥情的人就好。”她还是不敢太诚实,立刻把话题扯开。
“卓伶跟韩澈真是幸福,即使不能跟家人团聚,也能双双对对的,哪像我跟堤月伯伯就得一个人对月兴叹。啊!对了,伯母不在堤月伯伯身边,昂人在台北,而你又坐在这里,那么堤月伯伯就没有亲人陪在身边过节了,这样可以吗?”
一想到在她开心吃月饼跟人聊天的同时,有人可能在角落守著寂寞,她就觉得良心不安。
“爸是日本人,不过中秋节的。”知道她是故意转开他的注意力,——也体贴的不勉强她,于是顺著她的话跟她聊起来。
“也对,可是你难得回家一次,不多陪陪他好吗?”
“他是需要人陪的人吗?”
“堤月伯伯的确是难亲近,但并不表示他不需要人亲近他。难道你妈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跟他分开吗?”语纤闲不住的漫画细胞蠢蠢欲动,脑袋又开始胡乱联想。
“他们的离婚是计画性的。”——淡淡的说,却勾起了她无限的好奇心,立刻挨到他身边等他继续说明。
“我妈是个习惯自由的任性女人,自然不愿意局限在堤月家做个高贵的主母,可是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挑战家族传统,放下家庭去经营她的事业,于是,他们夫妇决定离婚,给大家一个正当的理由让爸纵容妈继续她的事业,也让妈光明正大地做女强人。”
他是很佩服他们的用心,但也未免太小题大作了吧!
“虽然他们的离婚是有名无实,但还是分隔两地呀!这样的相思不是太痛苦了吗?”要是以前,她绝对说不出这种话,可是一旦品尝过爱情的酸涩,她不由得佩服堤月伯伯的耐力,居然承受得了这么多年的狐独。
“他们适应得不错,有时还能苦中作乐,这也算是另一种情趣吧。”他笑着转头看她,脸上的暖意还是语纤第一次见到。
“原来堤月伯伯是个温柔的人,你跟昂也是,这是你们家的好遗传耶!那么将来你儿子也一定会是个好男人喔!”她兴致勃勃的想像他儿子该有的样貌。
是要像他一样冰冷好呢?还是也有昂的温暖?
“要是生女儿呢?”见她一脸陶醉,——也乐得任她继续天马行空。
“女儿的话就要看妈妈了。如果像我这样,那女儿多半会脾气好得任人欺负,不过,若加上你的遗传应该会好些。如果像卓伶,我们就得天天操心了,她可能会每天闯祸”她越说越起劲,浑然不觉彼此间逐渐亲密的气氛。
看着她越说越兴奋的小脸,——的笑容也渐渐柔和。
其实,有一个像她的女儿也是很不错的。
柔柔月华下,两人的身影越靠越近,开心地计画著两个人的未来,完全不知这样的幸福羡煞了月里孤单的嫦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