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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过后,客栈里只剩下零零散散几个客人,有的品茶的小酌,气氛清淡了许多。
此时,在二楼的雅座,钏玉唤来了任尽乐商议事情,还没开口,便先叹了一口气。
“钏姑娘,你怎么了?”任尽乐小心翼翼的询问,虽然用膝盖想,也知道钏玉为了什么不悦。
“气死人!”钏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把任尽乐吓了好大一跳。
任尽乐干笑两声,像是装傻又很有技巧的询问“谁惹钏姑娘生气了?”像是这种情况,他还是别当那个起头的人。
“还有谁,不就是那位风不定吗?”钏玉翻了翻白眼,丝毫不在意造小动作破坏了她清丽的面容。“风不定、风不定,越念越像缝补钉、缝补钉,你说是不是?”
“呃,是啊。”
“哼,说什么他也是被骗的人,我看哪,根本是他和钏朱紫串通好来骗人的。”她越说越火,越想越气。“你说对不对?”
虽然她很确定风不定就是那种人,不过还是意思意思的征询一下任尽乐的意见。
“呃,对。”一个是老板,一个是来路不明的陌生人,权衡轻重,当然是老板说的才对。
钏玉板着脸,又道:“你知道吗?那地契是风不定在赌坊赢来的,你猜输掉那张地契的是谁?就是钏朱紫!”一提到钏朱紫,她又咬牙切齿了起来。“你说,是不是很有可能是例朱紫和风不定合演一出戏来骗我?”
“的确很有可能。”任尽乐想也不想,立刻点头。“会进出赌场的,能是什么好人?”他很逢迎的再补了一句。
“可不是?”钏玉立刻附和,心里同时觉得舒坦了一些,有个人帮忙咒骂那个姓风的,确实比她一个人生闷气好多了,只是,问题还是没能解决。
“钏姑娘,那地契怎么会落到钏朱紫手里的?”从钏玉将帐房和卧房合而为一的特殊行为看来,他一直以为宝山客栈的地契是由钏玉保管的。
钏玉重重叹了口气“我猜是钏朱紫不知道编了什么借口,从我爹娘那儿拐走了地契。”
说到这儿,她一双水眸又燃起熊熊火焰。
“这个钏朱紫,就不要让我找到他,否则-哼!”她气恼的撂下狠话,一吐心头怨气。
“可是钏姑娘,不找到钏朱紫,怎么将这笔帐讨回来?”任尽乐困惑的提出心中疑问。
钏玉听了,忍不住又翻了翻白眼,才道:“找人是那么容易的事吗?何况我根本不知道钏朱紫的下落,也不想知道他的下落,更不想再见到这个人。”
任尽乐一听睁大了眼,傻傻的问:“那宝山客栈怎么办?”难道要拱手让给风不定吗?
那“他是要留下还是离开?
真是个老实的呆子。
钏玉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放心吧,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任尽乐神色一喜,忙问:“怎么帮?”只要能解救宝山客栈,赴汤蹈火,他在所不辞!
钏玉慧黠一笑,站起身来,附在他耳边道:“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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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很静。
静得让任何在白天听起来明明是十分细微的声音,这时都像被扩音了般清晰分明。
此刻,在宝山客栈的三楼,一名蒙面黑衣人踩着极轻的步伐,蹑手蹑脚的来到风浮玉房外。
他停下脚步,小心翼翼的伸手揩了揩汗,艰难的平顺自己的呼吸,勉强控制自己的心跳,努力想让自己的喘息声降到最小。
不能怪他,这可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情,难免紧张兮兮。
好不容易,在门边就定位,同时确定四下无人后,黑衣人松了一口气,尽可能无声无息的由怀中掏出一文竹管和一包药粉,然后极小心的将药粉掺人竹管中。
成功了。
黑衣人得意一笑,正准备要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时,不知是太紧张还是手心流汗而湿滑的缘故,那竹管竟掉到地上,发出了清脆的撞击声响。
当的一声,恐怕在二楼也听得见。
黑衣人愣在当场,心跳漏了一拍,刹那间不知如何是好,他暗忖:东窗事发,完厂完了
冷汗涔涔而下,他动也不敢动的呆立着,等着被房中的人发现,等着越描越黑的解释,然后,再被钏玉痛骂一番。
但是,他等了一会儿,四周全无任何动静,只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房中之人睡死了?
他叹了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
有了前车之鉴,这次,他极小心的捡起竹管,又极小心的在门上戳了个洞,再小心的朝房内吹了一口气。
任务完成!
黑衣人在心里高兴的喊道,眸中泛着感动的泪光。
静候片刻,他轻轻推开门,踩着极轻的脚步走进去,因为眼睛习惯了黑暗,他很快的来到床边。
“咦,人呢?”床上竟然空无一人。
“怎么会这样?”
在他极辛苦的完成下迷药的举动后,得到的竟是如此青天霹雳的结果。
苍天不仁,苍天不仁啊!
握紧了手中的竹管,黑衣人身子微微颤抖着,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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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炉香烬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优雅的吟诗声,在客栈三楼走廊的另一端响起,由吟诗声的语气听来,吟诗人的心情显然不错,一点也不为失眠所苦。
吟诗人不是谁,正是风浮玉。
在这之前,他匿身暗处,好整以瑕的观看黑衣人的动,只是,真难为了他呀,想笑却不能笑,憋得十分难受。
“钏玉,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出马呢!”
风浮玉摇了摇头,低声道。
不过无所谓,只要黑衣人没得手,没迅速回去交差“主谋”很快就会亲自赶过来了。
一想到黑衣人进了房内却不见人影的惊异表情,风浮玉便想找个地方大笑一场,只不过,好戏才刚要上场,他可不能打退堂鼓。
于是,他一边朗声吟诗,一边走回自己的房间,存心让黑衣人慌得手足无措,吓得心惊胆战。
一回到房内,他便瞥见黑衣人躲在屏风后面,动也不敢动。
他坏坏的笑了笑,又自言自语道:“唉,奇怪,出去兜了一大圈回来,还是觉得精神奕奕,一点都不想睡。”话一说完,他故意看向屏风的位置,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
“嗯?那什么东西?”他发出疑问,笔直的朝屏风走了过去。
躲在屏风后面的黑衣人见风浮玉朝自己走来,大叹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死定了,慌乱之余,竟忍不住发起抖来。
“喔,原来是我的玉佩掉在这里。”
风浮玉睁眼说瞎话,有模有样的做了个弯腰拾物的动作,然后强忍着满腔的笑意,神态自若的到桌还坐了下来。“嗯,既然今夜了无睡意,精神好得很,干脆看书看到天亮好了。”
说完,他便要起身去拿书,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风公子?”
喔,主谋来了。
“进来。”
得到应允,钏玉风也似的立刻推门而入,绕了一圈,才回到风浮玉身上。
目光迅速在屋中
唇角微扬,她扯了抹十分友善的笑,教人看不出任何异样,但她眼尖,早发现任尽乐躲在屏风后面。
“呃,风公子,还没睡呀?”
风浮玉回敬她微微一笑,心里有数也不拆穿,虚应道:“钏姑娘不也还没睡吗?这么晚来找我,有事?”
钏玉再次堆起笑容“呃,没事没事,只是过来关心一下而己。”有事的是任尽乐,不是她。
看来,她不将姓风的引走,任尽乐别想脱身了。
脑中灵思一转,她接着道:“风公子,其实呢我想出去走走,但又觉得外面夜色太黑,有些吓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作陪呢?”
“孤男寡女的,好吗?”风浮玉语带调侃,却故作一脸犹豫的瞧着钏玉。她心里打什么如意算盘,他清楚得很,当然要蓄意刁难。
“问心无愧,还怕什么闲言闲语嘛?”
为了说服他,钏玉索性再编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再说白天很忙,都还没机会和风公子好好聊聊呢。”
“这倒是。”风浮玉认同的点了点头,却道:“可是我现在,又有点想睡了。”他摊了摊手,露出一脸无辜的笑容o
“是吗?”钏玉表面上仍是维持亲切的笑容,暗地里不知把任尽乐骂了多少遍,连带将不肯合作的风浮玉一并骂上了。
她捺着性子,又道:“风公子,刚刚你不是还睡不着吗?”
“是啊,可是睡意这种东西,说来就来,捉摸不定的。”说着,风浮玉还故意打了个呵欠。
“那”
“钏姑娘,我看不如明天再聊吧。”
“那怎么行!我”钏玉脱口道,随即察觉自己反应太过强烈,不合常理,连忙又自圆其说“哎呀,我突然想起来,灶房里还有一碗提神醒脑扬,本来是我今晚要喝的,一时忘了,现在还搁在那儿,反正我精神正好,不需要饮用,不如就给风公子喝吧?”
“这样好吗?”
“好的、好的,喝了便不想睡了。”
“可是我”
“风公子,暴殄天物是要遭雷劈的呀!麻烦你了。”可恶,为什么她请他喝汤还得用拜托的口吻呀?
“嗯,我想”风浮玉得了便宜还卖乖,不肯干脆的点头答应。
“好啦、好啦!”钏玉不让他有任何一丝反悔的机会,索性去扯他的衣袖,拉他起身。
“风公子,你帮帮忙嘛!”她明天一定要臭骂任尽乐一顿。“可是我没吃消夜的习惯”
“偶一为之,没关系的。”这个月一定要扣任尽乐的薪水。
“但是我不喜欢竭汤”
“拜托你,就吃这么一次就好。”姓风的,你给我记住。
“好吧,我喝就是”
眼见捉弄人也捉弄得够了,风浮玉窃笑之余不再坚持,顺手拿了件披风,跟着钏玉出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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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尽管入了三月,夜里徐徐吹来的风,依旧带有丝凉意。
钏玉同风浮玉在湖畔漫步,毫不自觉身上的衣裳单薄了些,一颗心还悬在刚刚“壮烈牺牲”的那碗提神醒脑汤。
那汤可是她本来熬夜作帐要喝的,现在却白白入了他人肚里,唉,可惜啊,要是拿来卖,还可以卖一两银子,这笔帐她肯定要算在任尽乐头上!
“钏姑娘,在想什么?”风浮玉见她想什么似的出了神,不发一语,忍不住出声相询。
“呃,没什么。”钏玉回过神来,习惯性的堆起友善的笑容。
“我是瞧这夜色极美,不知不觉入迷了。”
“是吗?”风浮玉强忍满腔笑意,不忍心拆穿她。
这夜色,除了黑,还是黑,简直乏善可陈,哪里能瞧着入迷?要不是他们提了油灯,恐怕连路在哪见都认不清楚吧?
风浮玉才想再调侃钏玉几句,却发现油灯的影于竟然在抖动,油灯当然不会自己抖的,那是提油灯的人在发抖?
“钏姑娘,你会冷?”风浮玉瞅了钏玉一眼,不确定的问。
“一点点啦。”钏玉也发觉自己在发抖,心里不禁有些气恼。刚才出来得匆忙,她没想到要多加件衣裳。
真槽,要是因此受了风寒怎么办?她就得整日待在房里,躺在床上,不能出去招待客人了,那会损失多少银子啊要是情况再惨一点,这十病就是好几天,因此造成客栈人手不足,客人抱怨连连的话,那
风浮玉见她又想事情想得出神了,忍不住摇头轻叹。
她就这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吗?
其实他身为一帮之主,实在没必要为了区区一张地契和钏玉斤斤计较,再说他原本也打算钏玉若有苦情,他愿意大方交还地契,可偏偏钏玉不老实,想要从他身上偷走地契,令他改变了心意。
“穿上吧。”他解下外衣,递给她。
就算钏玉是个容易心口不一又对他图谋不轨的女子,他也没必要狠心到故意看她拎得发抖。
“这怎么”钏玉有些错愕,但随即将外衣接过,披在身上。“多谢风公子。”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没理由拒绝人家的好意。
“对了,风公子,还没请教你府上哪里?”正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披上披风,钏玉觉得不那么冷了,便暂时抛开对他的敌意,和他闲话家常几句。
风浮玉也不隐瞒,坦白说出。“我住洞庭西山。”反正只说出居住地,不至于泄漏了他的身分。
“喔。”钏玉点了点头,又道:“风公子,我见你相貌堂堂,温文有礼,怎么会出入赌坊呢?”她正好借此机会探探他的底细。
“一时好奇而已。”
“是吗?”钏玉挑起了眉,有些不相信。“那风公子真是赌运绝佳哪,随随便便就赢得一张地契。”不知不觉,她又提到这个敏感的话题。
“确实是好运。”风浮玉微微一笑,侧过头来调侃她道:“不过这地契,还不一定能兑现,不是吗?”
“呃,嗯”钏玉干笑两声,含糊带过。
这地契当然是不能兑现最好,但在姓风的面前,可不能把话说得这么白,她随即转移了话题。
“风公子,这是你第一次来宝山客栈吧?”
“你怎么知道?”
钏玉脱口道:“我记忆好啊!”不是她自夸,她从小到大背诵与记忆的能力特别高强,几乎达到过目不忘的地步。
倒是风浮玉听了她的话,一瞬间有些失神,有个影像突如其来的闪进他的脑海,却看不清,也理不出个头绪。
他只依稀记得“我记忆好啊”这句话好像曾经听过,只是怎么都想不起来,说这句话的是谁。
钏玉没注意到他脸上一掠而过的迷惘神色,迳自说道:“要是来过店里的客人,我都会记得。”
“厉害,佩服。”
他发自内心的道。
“你说什么?”
这回换钏玉不对劲了。
“怎么了吗?”
风浮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他只不过是有些佩服她而已,她没必要反应这么大吧?
“没事、没事。”
钏玉四两拨千金的回答他。
她暗藏多年的心事,怎能让他这个外人知道一丝毫?
再说,也许真的是她反应过度而己。
干咳两声,她又扯开话题,“风公子常常出来游山玩水吗?”
风浮玉沉吟了一下,才道:“我很久没出远门了。”不只是很久没出门,而是已经久到他几乎遗忘了绝代镇的模样。
那个他出生的地方啊,禁不起岁月的考验,在他记忆里模糊了、淡了虽然。绝大部分的因素是出自于他记性不好的关系。
“那风公子这回出门,打算去哪儿游玩?”
风浮玉摇了摇头“还没决定,总得先解决地契的事,是不是?”哎呀,说来说去,不小心又提到这个话题上。
钏玉面带笑容,口气却十分僵硬。“是啊。”
“钏姑娘,你还会冷吗?”
不然,她怎么有点强颜欢笑,咬牙切齿的样子,不过,夜深了,风寒露重,也谈回房了。
“我不冷,我只是有点想睡而已。”目的已经达成,没必要再和他闲扯下去,浪费宝贵的睡眠时间。
这会儿,两人极有默契的,异口同声的说:“那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