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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柔和的月光自客栈二楼那扇开启的窗子斜斜映入房中。夜风轻拂而过,恰巧吹开了轻柔的床幔。
床榻上的人儿睡得正香甜,浑然不知有人趁夜闯入房中,正以炽热的黑眸目不转睛地凝望着她。
迟仲桓伫立在床边,深情而痛苦地注视着聂月眉。
他知道他不该来的!但却又克制不住内心的想望,经历了几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后,他终究还是向心中那折磨人的渴望屈服了。
静静地凝望她那张娇美恬静的容颜,迟仲桓的眼底有着深深的眷恋与歉意,看见她连睡梦中都蹙着眉,他多想伸手抚平她轻拢的眉心,更想抚摸她细白如瓷的面颊。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做,就怕任何细微的举动都会将她扰醒,那他势必又得匆匆地离开了。
今日在破庙,看见她差点落入袁宇卿手中,他在心惊之余毫不迟疑地射出随身的飞刀,若不是袁宇卿那狡猾的家伙逃得快,他真想杀了那早该下地狱的家伙!
一想起袁宇卿,迟仲桓便有满腔的忿恨!
一年多前,他必须忍痛和心爱的妻子分离,全都拜袁宇卿所赐,而那家伙竟然还觊觎他的女人,真是该死!
好在他直觉她有危险,赶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她,否则她若是在他和云媚蝶厮混的同时,落入了袁宇卿的手中,那他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一想起云媚蝶,他不禁眉宇深锁,墨黑的眼中有着深深的自厌。
此刻的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迟家船运当家,而是个落魄潦倒、镇日沉溺于温柔乡的废人
是的!他是个废人!如今的他,再也配不上绝美无瑕的她了!
他惟一能拥有的,就只剩下他们刚成亲那一个多月的美好回忆,除此之外,他只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忍受着思念的折磨与煎熬,而这一年多来日复一日的想念几乎快将他给逼疯了!
他强忍住沉痛的叹息,再度凝睇睡梦中的人儿。
望着她紧闭的眼眸,他不禁怀念起她澄灿瞳中的深情波光,只怕这辈子他再也没有福分看见了吧!
他实在没有资格再奢求什么了啊!如今他还能这般近距离地看她,他就该感到满足了。
他深深地、专注地望着她的睡颜,几乎忘了时间的流逝
聂月眉被一种奇异的感觉给扰醒,那种感觉有点难以形容,仿佛像是像是有人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她的心猛地一颤,不禁屏住气息,仔细地去感觉周围的一切。在听见不属于她的细微呼吸声后,她便确定真的有人在她的房里。
阵阵的激动倏地涌上心头,她知道此刻在她房中的人一定就是迟仲桓!
他会来看她,是不是表示他也和她一样日夜被刻骨的思念折磨着?是不是表示他也一样想念着她?
一定是这样的!她就知道他对她还是一样的深情!
她好想见他!可却又不敢睁开眼睛,因为她怕一睁开眼,他就会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突然一种想哭的酸涩梗塞在喉间,她努力忍住,怕他发现她已经醒了。
虽然她日夜渴望能见到的夫婿就在她的身边,但她除了闭着眼睛装睡、默默地承受他的凝望之外,什么也不能做
迟仲桓的身躯陡地一僵,发觉床上人儿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微微轻颤的眼睫,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他看出她继续装睡的意图,也知道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地离开,但他却选择了配合她的伪装,假装不知道她已经醒了。
他这么做,不为别的,就只为了一个原因多看她一会儿。
他像个世上最贪婪的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甚至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多么可悲啊!明明是迫切渴望能相见的两个人,明明他们的距离就近在咫尺,明明一睁开眼,就能看见心心念念的爱人,但他们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各自困在各自的挣扎与痛苦中,饱受煎熬与折磨。
夜色晦黯,晚风悲凉,两颗无奈的心有着同样的沉痛与哀伤??
隔天一早,聂月眉就独自上街去,试图打探出迟仲桓的落脚处。
然而,找了一整天,却都没有半点线索,直到天色已昏黄,她才回到客栈去。
幸而当初她在月岩堡作客时,上官老夫人与她十分投缘,又见她一个人无依无靠的,便不容拒绝地硬塞给她许多钱财和珠宝,此刻她才不愁身上没有盘缠,要在这客栈里住蚌一、两个月还不成问题。
用过晚膳后,她上了二楼,打算回客房去休息,然而她才刚打开房门,就突然有股力量将她硬推进房中。
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就传来了房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心中的警戒立刻升到最高点,猛地一转过身,就见袁宇卿正目光激狂地盯着自己。
“怎么又是你?为什么你还不死心呢?”对于袁宇卿的偏执痴缠,她实在是消受不起。
“我为什么要死心?该死心的人是迟仲桓!你本来就该属于我的!”袁宇卿激动地低吼。自从昨日在破庙负伤而逃后,他不死心地在附近徘徊,今天果真让他瞧见她独自一人上街的身影。
他一路跟踪着她,直到她回到客栈、打算进房,他才终于逮着了四下无人的大好机会,这一回,他绝不让她逃掉!
“袁公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感情是勉强不来的,你不能如此一厢情愿啊!”聂月眉无奈地叹道。
虽然早知道袁宇卿对自己的狂恋,但是她非但无法感到半点的受宠若惊,反而还饱受压力与威胁。
怎奈袁宇卿压根儿听不进她的话,他只知道他要她,谁也无法阻止!
“我永远也不会放弃的!我是那么的爱你,几乎为你发了狂!我早已发誓非要得到你不可!”
“可是我不会爱你的,永远也不会!”聂月眉的语气万分肯定,完全不留半丝希望给他。
她的心早已完整而毫不保留地给了她的夫婚——迟仲桓,这一辈子永远不会改变。
她决然的话语惹怒了袁宇卿,眼中骤然迸射出野蛮而饥渴的光芒。
“一年多前让你给逃了,今天我非要占有你不可!”
一意识到他的企图,聂月眉惊慌地想逃,却已来不及了!
她整个人被袁宇卿拦腰抱起,粗鲁地扔到床榻上,她立刻翻身想逃,却被袁宇卿压下的身子牢牢地制在床上。
“放开我!”她惊嚷着,一年多前的可怕记忆如潮水般倏地朝她涌来,令她浑身战栗不已。
“不放!我今天一定要占有你!只要你成了我的人,你就会死心跟了我!”
“不可能!我永远也不会跟你的!”
“会的!天底下最爱你的人是我,你只能属于我!”嘶吼间,袁宇卿一把撕开她胸前的衣襟。
“不——仲桓救我!”聂月眉恐惧地呼喊。
听见她呼唤着迟仲桓的名字,袁字卿的眼神蓦地变得更加凶蛮,动作也更加粗暴了。
“他不会来的!你死心吧!”他恶狠狠地低吼,继续撕裂她的衣衫,很快的,她全身上下就只剩单薄的亵衣裤足以蔽体了。
那一身宛若凝脂的雪白肌肤,令袁宇卿眼中的欲火意燃愈烈,体内的欲望也更加的亢奋。
“你若真侵犯了我,我会恨你一辈子的!”聂月眉急嚷着,心中充满了恐惧与慌乱。
仲桓为什么还不来?难道他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受袁宇卿的玷辱?
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她极力忍住,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她的心中仍存着一丝希望,等待她最爱的男人前来救她。
“等你成了我的人,你就会爱我了!”袁宇卿的魔掌探向她的兜衣,迫不及待的想看她luo裎美丽的身躯。“这一次,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拥有你!”
“是吗?”饱含杀意的声音陡然间响起。
袁宇卿浑身一僵,还来不及回头,一阵剧痛就从他的脚踝处炸开,他痛得一边哀嚎一边滚下床去。
转头一看,只见一把银色飞刀射入他的右脚脚踝上,锐利的刀锋似乎斩断了脚筋,他这条腿只怕是废了!
“又是你!”袁宇卿又恨又不甘心,为什么每次在他几乎快得到聂月眉时,迟仲桓总会出现来坏了他的好事?
迟仲桓的黑瞳震怒地眯起,眼中燃着噬人的怒焰,那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令袁宇卿突然有种正面对着索命阎王的错觉。
见迟仲桓取出刀子,袁宇卿一凛,知道这回迟仲桓打算取他的命,他倏地伸手探向怀中,接着手臂一扬,一片白色的粉末便朝床上的聂月眉袭去。
“该死!”迟仲桓大惊失色,连忙扑了过去,以自己的身躯护住聂月眉。
袁宇卿逮着了机会,便忍着脚踝的剧痛,一拐一拐地夺门而出。
袁宇卿所洒出的粉末是普通的迷药,好在他们吸入不多,而迟仲桓又迅速打开窗子通风,因此对他们都没造成什么影响。
迟仲桓虽然很想追出去,一劳永逸地杀了袁宇卿,可他放心不下聂月眉,只好暂时让袁宇卿那该死的家伙多苟活一阵子。
然而,看见她的衣衫被撕毁,美丽的身躯只剩下菲薄的亵衣裤遮掩住最私密的部位,迟仲桓的胸腔几乎要因狂炽的怒火而爆炸!一想到袁宇卿的眼曾经亵渎过她细嫩无瑕的肌肤,他便恨不得立刻将袁宇卿的双眼挖出来!
他迅速脱了身上的外衣,包裹住她半luo的身躯。
当他正想退开之际,聂月眉倏地伸出手,激动地攀住他的手臂,紧紧地揪住他的衣袖,深怕下一刻他又要转身离开她。
“仲桓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她的眼中泛着泪光,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她终于见到他了!这教她如何能不激动?
迟仲桓闻言却是一僵,震惊地望着她。
“你说什么?”她说她就知道他会来?难道她
“该死的!你是故意逼我现身?”
聂月眉无言地默认了他的猜测。的确,她是故意逼他现身的。
昨晚她几乎彻夜无眠,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该如何才能让他出现在她面前,最后终于让她想出一个大胆的方法。
她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在街上奔波,一来是为了查探他的下落,二来是为了要引袁宇卿上钩。
她赌上了迟仲桓对她的在乎,她知道袁宇卿一定不会对她死心,所以便大胆地以自己为诱饵,让自己身陷险境。
她之所以会走这步险棋,赌的就是迟仲桓会在千钧一发之际现身救她,结果真让她给赌赢了!
他终究还是在意她、爱她的,不然他也不会现身了!
聂月眉痴痴地凝望着他,一年多不见,他的容貌显得有些沧桑,而他脸上的胡渣,令他多了几分颓废的气息。
现在的他,和一年多前意气风发的他在外表上有着极大的差异,但是不论如何,他还是她的夫君,是她此生最深爱的男人。
“你——”见她默认了他的猜测,迟仲桓感觉胸腔中的怒气陡然间又往上窜升了。
该死!要是早知道这是她的苦肉计,刚才他就不,就算他事先知道了,他也还是会现身救她的。
可是难道她没想过,要是他来晚一步,要是他不巧被什么事给耽搁住了,要是他没办法及时救她,她可能真会被袁宇卿那禽兽给玷辱了啊!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性,他体内的怒火几乎令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他震怒地想使劲摇晃她,想对她咆哮!但他终究什么也没做,在确知她已然安全之后,他只想赶快消失在她的眼前。
“放开我!”迟仲桓板着脸低吼道。
“不!不放!”聂月眉闻言更加用力地抱紧了他的左手臂。
迟仲桓的脸色一沉,以空着的右手使劲扯开了她的手。
“啊——”聂月眉低呼一声,因他的力道而失去平衡。
眼看她就要跌下床去,迟仲桓反射性以靠近她的左手去扶,然而他的手虽是及时伸了出去,却一点也使不上力来,聂月眉还是难逃摔跌在地的命运。
迟仲桓浑身一僵,脸色在瞬间变得极为难看,他瞪着自己的左手,那凶狠的目光仿佛在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似的。
聂月眉的眉心轻蹙着,床的高度不高,所以摔下床并不怎么痛,但一种奇怪的感觉隐隐浮上心头,仿佛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她抬头望着迟仲桓,顺着他的视线看往他的左手,突然间明白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刚才他确实是伸出手想扶她,可他的手却似乎使不出力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迟仲桓一察觉她的视线落在他的左手,便反射性地朝后猛退几步,然而那颠簸不自然的脚步却再次引起了聂月眉的注意,而他的脸色则变得更加难看了。“你”聂月眉不由得惊呼,一种可怕的揣测浮现心头。
他的手他的脚难道他
“对!没错!我就是废人!不但左手废了,左脚也跛了,现在你知道了吧?”迟仲桓突然激动地大吼。他狼狈地别开脸,不愿在她的眼中看到任何一丝恐惧与嫌恶,那会令他心痛至死!
一年多前,袁宇卿设下毒辣的计谋想杀他,因为一时的疏忽大意,他险些命丧九泉。
后来,他虽然幸运的获救,保住了一命,但左手手腕的筋脉废了,左脚也微跛,他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英挺健朗的迟仲桓了。
不是不曾想过要回去找她,但是他已自惭形秽了啊!已是半个废人的他,怎还配得上绝美无瑕的她?他已不配拥有她的爱了!
更何况,当初他的救命恩人救他可是有交换条件的,而那个交换条件更令他无颜面对她
聂月眉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浑身颤抖地望着他。
他究竟是遭遇了怎样残酷的伤害?怎么会手脚都受了重创?这一年多来,他到底独自一人默默承受了多少的痛苦?
心痛的感觉令她炫然欲泣,而胸中那阵阵剧烈的疼痛几乎令她昏厥窒息。然而,她的震惊无语,却让迟仲桓误以为是厌恶,心一恸,他转身就想离开。
“不!不许你走!”聂月眉赶紧扑上前去,紧紧环抱住他的身躯。
“放开我!”迟仲桓急欲离开,虽然他的左手废了,但右手可没有,他轻易地将她拉开,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
“啊——”聂月眉被他的力道甩开,整个人再次摔倒在地。
听见她的痛呼声,迟仲桓的脚步一顿,但他选择咬牙漠视,忍着想回头探看的冲动,再度迈开了步伐。
他不能心软!他已是残缺的人,这对她太不公平了!因此他宁可对自己残酷,也不要她受半点委屈。
眼看他即将走出房门,聂月眉急急嚷道:“你若是真走了,今天的事一定还会再发生,下一次你不一定还能来得及救我,你若是不在乎我被袁宇卿玷辱,你就尽管走吧!”
寻寻觅觅了一年多,她好不容易再次见到了他,她绝不能让他再次消失!若是她再失去他一次,她一定会心痛而死的!
不!她再也不要承受那种痛苦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他再次撇下她!
“你——”迟仲桓霍地回过身。“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只是不愿意再失去你!”聂月眉望着他的眼神坚决而深情。
迟仲桓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目光,他的身形一动,看似仍然打算离开。
聂月眉见状,连忙说道:“我说到做到,如果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我的身子遭人玷辱,你就走吧!一说完,她屏息地等待他的反应。
迟仲桓很清楚她赌的是他对她的在乎,但他该死的就是走不了。
他只要一想到刚才她险些遭到袁宇卿玷辱的画面,他的脚就仿佛生了根似的无法动弹。
见他由一开始的挣扎,到最后那一脸紧绷而抑郁的微愠神色,聂月眉心头一喜。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她知道他终究还是放不下她。
然而,就在她暗自欣喜之际,迟仲桓竟再度迈开步伐离她而去!
“你?!”他真的要走?难道他真的不再爱她、不再在意她了?
聂月眉震惊又心碎地望着他的背影,伤心绝望的泪水克制不住地扑簌而下。
迟仲桓的步伐在房门口顿了顿,他没有回头,只僵硬地说了句:“还不跟上来?”便再度迈开步伐走了出去。
聂月眉愣了愣,在明白他不是要舍下她,而是要她跟他走之后,终于破涕为笑,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客栈之后,天色已昏暗,路上的行人不多,因此他们此刻怪异的衣着打扮——她正穿着他宽大的外衣,而他只穿着一件素白的单衣,才没有引起众人异样的眼光。
聂月眉几乎是小跑步地跟着他的步伐,望着他的身影就在眼前,她的心头一暖,愿意就这么随他走到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