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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棠顺手捞了床上的被子披身上。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恼,勉强笑道:“既然知道了,咱们好好谈谈吧!”
费彪脸色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那次与苏氏去医馆的女人,在街上泼了我坐骑热水的那个,就是你吧?”
白棠打了个响指,陪笑道:“正是在下。”
费彪眯起眼睛:“在汉王府,你根本没有受伤!”否则徐三检查他的伤口或是带他就医,早就发现他的秘密了!
“哦。”白棠笑容更浓。“是啊。”
费彪铁青着脸,忍怒道:“难怪。英国公世子的计划万无一失,居然还是让你和程雪涵逃脱了。原来如此。”
白棠不好意思的拱手道:“承让承认!”
费彪想到自己被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火气在血管里乱蹿。好容易压下了,却听外头有属下禀报道:“大人,徐三的人马已经在附近搜人了。”
白棠趁机道:“费大人。良禽择木而栖。汉王已经滚去了封地。这辈子再没其他的指望。你这般武艺高强,又聪明的人,何必跟着他和世子一路走死胡同里呢?多可惜?”
费彪呵的声冷笑:“你要我背主求荣。投奔太子?”
“不不不。”白棠正色道,“太子仁厚。你若背弃汉王,太子根本不会多看你一眼。不如,你跟着我走吧!”
费彪不可思议的瞪着他:“跟你走?你区区一个女人——”
白棠笑容顿收,冷声道:“我区区一个女人,你和汉王、朱瞻圻、张伯忠却全是我手下败将!”
费彪怒极,铁青着脸却无言以对!
“跟着汉王就是死路一条。”白棠苦口婆心,“连汉王的精兵都败在我和徐三的手下。你跟着汉王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就算杀了我和徐三又能如何?杀了我,就能改变汉王的败势?汉王连我一个无足轻重的工匠都容不下。这样心胸的人,你指望他能成就大业?指望他能对部下有情有义?”
“无足轻重?”费彪面色微缓,语带嘲讽,“练小姐太谦虚了。”
白棠自动忽略了刺耳的“练小姐”三字,继续劝道:“费大人,你的选择也不多。您是汉王的人,也明白汉王野心未死。一旦哪日他真的——行将踏错。太子仁厚不会向亲兄弟挥刀,你们这些部属少不得株连九族!”
费彪哼笑:“你不用吓唬我。”他从衣柜里翻出身衣物。下令道,“穿上。”
白棠瞥了眼,抗拒道:“我要男装。”
“要么换上女装,要么,就别穿了。”费彪走向门口,唤道,“叫丽娘过来。”
丽娘是这座花楼的老板娘,进屋时,备好的笑容呆滞。只见床上的姑娘上身套着裙子,胳膊上披帛和腰带缠一块儿——怎么也解不开,忍不住“噗”的失笑,上前道,“小姐,我来帮你吧。”
白棠见来人三十左右的年纪,长得尚算是清丽。皱眉问:“你是——”
“小姐唤我丽娘即可。”丽娘将缠乱的衣物分开,暗暗奇怪,这姑娘怎么连衣衫都穿不来?
白棠乖乖的任由丽娘摆布穿好了衣裙。花楼里的服饰果然比外头更大胆些,连着锁骨小片雪白的胸脯全露在外头,隐隐都能看到沟了。浅粉色窄袖上衫,配一条粉紫色的纱裙,纤腰盈盈,再系上淡朱色的宫绦与珍珠步禁,丽娘赞道:“小姐好人才!”
白棠惶恐不安至极。
他第一次穿女装,倒霉催的遇上了费彪。
第二次实属无奈穿女装避难。
第三次——被人绑架。反正每回穿女装自己总没好事就是了。
“小姐,丽娘帮你梳妆打扮。”
白棠沉着脸坐在梳妆台边,看着铜镜中的人挽起高鬟,珠环玉绕,脸上艳色渐增,心却越来越沉:他摸不透费彪到底是何打算?
屋外传来踏踏的声响,震得屋顶都抖了三抖。
“军爷军爷!”妓院的妈妈惊惶失错,“咱这庙小,容不下你们呀!”
“少废话。”徐裘安面沉如水,一鞭子卷起横梁上的吊灯,用力一扯,哗拉拉,轻纱绿幔的大堂立时惨不忍睹。
“楼里的人听好了。爷我今天是来寻人不是寻仇的!只要呆在屋里头等爷上门搜查就好。谁东敢西藏跳窗跳河的,爷扒了他的衣服挂城头示众三日!”
白棠听到熟悉的声音,激动得腾的站起身,被丽娘稳稳的压住肩膀按了下去,柔声道:“小姐,头发还没梳好呢!”
白棠大惊。这女子好大的力道。
“小姐可别乱叫。”丽娘手中梳子轻轻一晃,露出如刀般尖锐的梳柄。“要是不当心划了您这么漂亮的脸,多可惜。”
白棠倒不怕破相。
“小姐身在青楼。这名声嘛,已经差了。”丽娘一手持梳柄抵在她的喉咙上,一手往她头上插上最后一朵珠花。“不想将来无家可归,就别闹腾了。”
白棠只觉脖子一点冰凉刺痛,登时不敢发声。他不怕破相,他怕死。
“行了。小姐相貌冷艳大器,这飞天髻最合适不过。”丽娘打量着自己的杰作,又往她双颊拍了拍胭脂,忍不住道,“咱冷香楼好久没出花魁了呢!”
花魁——
白棠惊愕的瞪着她:“什么花魁?!”
丽娘掩嘴轻笑:“大人。”
费彪进屋,抬头间被白棠的容色所震,一时呆了几息,嘴唇嚅了嚅,暗羡徐三好艳福!方道:“徐三已经找上门来了。送她走吧。”
“去哪儿?”白棠急道,“费彪,你执迷不悟,与虎谋皮终有一日要后悔!”
费彪盯着她染了暗红眼影,再也遮掩不住妩媚的一双凤目,顿生贪念。他轻轻托她鬓侧的步摇,在他耳边低声问:“练小姐是在关心我么?”
白棠一巴掌打开他的手。
费彪笑了起来:“在下的前程,不用练小姐操心!”
白棠全身过了电般,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你不是汉王的人——”
费彪赞许的扬了扬眉:“不是汉王——那我是谁的人?”
白棠思绪飞转。费彪是谁布置在汉王父子身边的间谍?
费彪见她侧头凝神寻思的模样动人至极,细长斜飞的凤目波光潋滟,红色的双唇丰盈湿润充满着诱惑。不知不觉,他多说了两句话:“你可知汉王世子为何看中程雪芜?”
白棠茫然:“她是个难得的美人。”
费彪心道:程雪芜美则美矣,与你相比,还是逊色不少。此非容貌不及,才华气度之差也。
“我在秦淮河畔,亲眼看到张伯忠巧遇程雪芜。”他忍不住装作梳理白棠发丝轻轻触碰他红润可爱的耳坠,白棠惊诧厌恶的避开。
费彪讪讪的收回手:“张伯忠那蠢货,误以为在船上作灯舞的就是程雪芜。对她一见钟情。恰巧世子也在寻灯舞之女,于是我假报了程雪芜的名字。”
白棠恍然:“你存心要汉王与英国公失合——”他眉头紧皱,费彪当然不可能是太子的人。太子的品性也做不出这种恶毒的事。能有这样算计的,难道是——国师姚广孝?不,如果他的主子是国师,绝不会为难自己!脑中刹时雪亮,“你是——赵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