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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察合拣回一命,白棠少不得要谢过班智。何况他也有些疑问欲趁机求解。
班智的禅室里飘着股独特的藏香味,白棠闻着微觉恍忽,这香味千年传续,竟然真不曾有过什么变化。
古朴的书案上摆放着几本经文与医书。还有竹质的硬笔及红黑墨水。白棠不由笑问:“上师还用不惯毛笔么?”
班智微露讶色,随即笑道:“正在练习中。”
乌斯藏多用坚硬的木笔或竹笔在纸上写字。练白棠果然如传闻中的博闻广记!
因为竹笔笔质坚硬,故能承受其笔力的藏纸便比中原的纸更加厚实坚韧。
白棠坐正,恭敬道:“即来此,在下正巧有幢疑惑想向上师请教。”
“施主客气。”
不知为何,白棠觉得班智似乎有点紧张?
“也无什么大事。不知上师在故乡可曾听闻过磁青纸?”
班智怔了怔,失笑道:“施主是第二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白棠了然,之前那位,必定是高家的主儿了。
“之前城内抱石轩的高老爷子也曾与我谈及此事。”班智倒了杯绿茶给客人,“他道磁青纸在北宋后失传,但文城公主曾携大量工匠同往吐蕃,或许留下了磁青纸的工艺。”
白棠笑问:“听说上师手中有文城公主督造、亲自书写的磁青纸经文《妙法莲华经》?”
班智缓缓点头:“不错。磁青纸乃乌斯藏最高等级的纸品,只有宫廷监造。民间极少流传。我手中那部《妙法莲华经》是在吐蕃王朝崩裂后,辗转流落民间,我偶然所得。”
白棠听得认真,心底却满是怀疑!磁青纸由乌斯藏宫廷监造怕是不假。但是《妙法莲华经》明明在南宋末年流落到了敦煌啊!这大和尚看着诚实,怎么说起谎来眼都不眨?
班智见他似有疑惑,笑道:“高家曾向我开口一睹磁青纸,我却婉拒了。《妙法莲华经》珍贵异常,乃我镇寺之宝。不好随意示人,不过,练公子可在腊八之日来前寺内观经。”
白棠记得阿寿说过,京城诸寺要在腊八当日一块办个佛家宝展。故也不好强求,点头称是。
告辞之时,他拱手相问:“上师这般的高人,如何想起远离故土,到北京城来建寺?”
班智未料白棠有此一问,眉稍微扬:“不论佛法还是医术,中原乃起源之地。来此修行,是诸多乌斯藏僧侣心之所向。”
白棠笑道:“原来如此!佛海无涯,医术无边。白棠祝上师功德圆满,早成尊者!”
班智垂首合什,淡笑谢过。
白棠与徐三离了清远寺,徐三在他耳边不住念叨:“这回你见识过了吧,班智是不是名副其实的大师?”
白棠并不吝啬赞美:“果然不同凡俗!难怪能有这样大的名声!”
徐三听了反倒觉得有些泛酸:“能让你这样夸赞的人,可没几个。”
不至于连出家人的酸也要捏吧?白棠微恼的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风情万种。徐三不由面孔一红下腹一热,暗想早晨在屋里两人耍得好好的让阿察合给搅活了,回去定要补回来!
白棠却满腹的忧虑。背后如压着重担似的,心绪紊乱。想着腊八也没几日了,只要见到班智收藏的《妙法莲华经》,确定了真伪和出处,他才好挥去缠在心间那个荒唐的念头!
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深吸口气,不觉握紧了徐三的手。
初一初二不好访客,初三开始,徐三带着白棠开始四处拜年。首家就是东宫太子。
谁知俩人到了东宫外头,却见侍卫森严,宫女来往格外谨小慎微,大气也不敢出。徐三心中一格登,迎上满脸忧虑的太孙道:“是不是太子旧疾又犯了?”
太孙没将徐三夫妇当外人,叹道:“父王身体本就不好。一到冬天,更易犯病!最近咳嗽加重,常常夜半难眠。腿痛也犯了!”
徐三急问:“太医怎么说?”
太孙的眼眶微红:“太医千叮万嘱,父王要静养,不能再受累了。”
白棠默然不语。帝国的太子哪是那么好当的!
“吃了几天药。咳嗽好了些,但是父王的腿却更加不便了。”
太子的腿疾也是老毛病了。严重的时候,走路都是跛的。难怪汉王心生不平,一门心思夺位:太子个死胖子还是个跛脚!自己那般英明神武,比太子强上千百倍!
白棠不清楚太子的腿疾由何而来,也不好多问。史上对朱高炽的死因没有详准的说法,主要是因为他是猝死。太医又不能解剖皇帝的尸体查探病因吧?所以后世对他的死因众说纷纭。比较靠谱的一个猜测:太子过胖,只怕心脏不好。
徐三怛忧不已,这时候,陛下出征未归,太子可千万不能有什么万一!
“太子的足疾也是多年的老毛病了!”徐三深感无力。“宫里的太医这么多年都没长进!”
白棠听得心头一跳,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似的,截了他的话嗔怪道:“胡说什么!宫里的太医照看太子多年,自有一套心得。再说殿下这病——”他摇摇头,也是饮食不能节制所致:据载,太子也曾是减肥大军中失败的一员!哪能全怪太医?
太孙倒是沉吟了片刻,试探着问:“孤倒是听说,近来清远寺的班智上师,妙手仁心,极得推崇?”
白棠后背一凉,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徐三已接口道:“正是,我们都见识过他的本事。的确有一手!不过,班智上师主治外伤。太子的病,他怕是无能为力。”
白棠暗舒口气,徐三还算靠谱!
徐三又补充了一句:“并非是我信不过班智上师,只是太子的身体非同小可。班智……毕竟是外来的僧医。”
非常好!白棠赞许的颔首。徐三在大事上越来越稳健了。
太孙苦笑道:“是孤病急乱投医了。”他轻轻吁了口气,“前几日,我听工部侍郎潘大人与人提及班智。不住口的夸赞他不仅医术高明,心思也极巧。他母亲的毒疮看遍城内的名医皆束手无策,如今已好了大半。”
徐三点头如捣蒜,忙将班智为潘老夫人开刀的事说了,因是他亲眼所见之事,所以讲得非常详细。又将阿察合贪吃羊肉被羊脂糊在体内的事当笑话说了一遍,听得太孙愁颜舒展,笑得不行:“还有这等治病的法子!算得上是神医了!”
白棠见太孙又有心动之意,忍不住抬腿跺了徐三一脚:要你多事!
徐三吃痛,却也不敢再多说班智的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