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镇北三要事

樱笋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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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 镇北三要事

    第157章-守寡失败以后/作者:樱笋时/晋江

    林绍云来得急, 岳欣然才从亭安回来, 还未及与姬澜沧说话。

    此时林绍云离去, 岳欣然却是正经向姬澜沧一礼:“这段时日, 衙门诸事全赖先生打点了。”

    陆膺去收拾边军, 岳欣然本来犹疑, 三亭政事要派谁去料理, 待得知孙、林两族家主皆在其中翻涌,便决意去会上一会,在岳欣然看来, 三雍之事,目下虽不能完全在镇北都护府掌控之中,但北疆与南域接壤之地, 何等重要, 必须早做打算,这样的会面, 晚不如早。

    姬澜沧却是洒然一笑:“本是分内之事, 大人何必多礼。”

    岳欣然却摇头:“先生过谦了, 如今丰安新郡诸事待兴, 亭州城中百事烦杂,若非有先生在此可托付, 往亭安这么一段时日我是万万不敢的。如今, 三亭之地也算如先时与先生的计议, 只待田地纷扰已毕,三亭便也算安稳下来了。”

    岳欣然并没有夸大, 若不是姬澜沧,她怎么放得开司州衙门的事情转手去处置三亭?不只是因为事务烦琐,更因为司州衙门新立,其中人员十分复杂,既有原亭州的官员,又有岳欣然后头收拢的,还有陆膺手下投效的,若不是姬澜沧,谁能轻易调动所有人,保证这段时日的衙门运转无碍?

    姬澜沧:“三亭之地,良田颇丰,今岁又能多些出产,实是可喜可贺。司州大人旅途奔波劳累,本该好好歇息,奈何老夫心悬三桩事,这前两桩倒还罢,第三桩,却是迫在眉睫,令老夫寝食难安。”

    岳欣然笑道:“纵先生不提,我这段时日不在亭州,也该知晓诸事进展……先生心悬三件事,我倒不妨猜上一猜?”

    姬澜沧哈哈一笑,提笔蘸墨:“司州请?”

    岳欣然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姬先生偶尔亦现真文人心性,时刻不忘考较于她啊,但她并不推拒,上前提笔道:“姬先生,请。”

    二人各自写下心中认为的三件事。

    写完收笔一看,姬澜沧写的是“人”“贡”“财”,岳欣然写的是“丰安”“魏京”“北狄”,二人不由再度失笑,直叫反复看着两张纸的乐姬不高兴地蹙眉:“你们打的什么哑迷!”

    岳欣然笑道:“不是哑迷,是我与姬先生想到了一处。”

    眼见这二人越说越是云里雾里,乐姬忽就理解了当日冯贲所说,明明每个字都明白、连起来却听不懂的意思,她不乐意再听他们这些弯弯绕绕,索性便直接离开。

    岳欣然亦并不介意,只向姬澜沧道:“先生所虑这三件事,这第一桩事,先生只管拿主意,料来多半不会有错;至于这第二桩事么,恐需会同陆都护一道商议;至于这第三桩……却是十分为难。”

    姬澜沧不由眉头一轩,他内心其实,最担忧的便是这第三件事。

    岳欣然却道:“我心中略有了些谋算,还需姬先生参详。”

    二人计议一番后,姬澜沧眉头一松,随即摆手笑道:“司州大人既是心中有数,还是老夫多虑了。只是司州大人不在亭州城这段时日,这第一桩事,怕还要择日请各位大人前来,一并周知。”

    岳欣然亦正有此意:“诸位大人都在城中吗?那便不必多等了,就是今日吧,有劳先生。”

    不多时,黄都官、邓典学、宿先生、冯都官与方功曹等人皆至,齐聚一堂,拜见岳欣然。如今整个镇北都护府文武分野很清晰,所有文官皆在司州衙门,冯贲算是司州的护卫队都官,亦一并列席。

    姬澜沧先将这段时日的工作简述,也算是与其他人同步信息:“如今丰安新郡,安顿下来的百姓亦有七万之巨,其中五万已经分得田地,悉数安顿在一百余个新村之中,余者为近期投奔而至,如此短的时日,能处置如此多的事宜而无太多动荡,全赖安民官治下之功。”

    丰安新郡的田地政策,基本还是延续了流民以工代赈时的方略与组织,原本一百多组人,各自随原本的安民官到指定地点安置,一来,是因为这些安民官已经熟悉了他们的性情,建立起了信任,有助于后续工作;二来,这样的组织其实无形中拆散了许多原来的乡邻大族,更有利于新的居住区融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事端。

    黄云龙提议道:“司州大人,这些安民官多来自亭州诸郡,长期与家中分分离亦不是事,是否可以请将他们的家眷迁往新郡?”

    岳欣然点头道:“黄都官所虑甚是,是我先时疏忽了。只是新郡条件艰苦,便为他们拨一笔安家银子,并将他们的俸禄上浮一些吧。”

    家庭安顿下来,安民官也才更有踏实干活的动力。

    黄云龙笑道:“这些弟兄必会谢过司州大人体恤!”

    宿耕星也点头道:“也是应该,这段时日田中黍粟抽穗,正是最要紧的关头,他们守在当地,协助百姓补肥保水,成效卓著,十分辛劳,今岁大秋收,这份功劳,他们该得的。”

    姬澜沧不由心中一动:“今岁大收……你可是已经有了成算?”

    宿耕星翻个白眼,田地里的事情,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允许别人质疑过?

    面色黝黑不少的方文却是笑得十分坦然:“姬先生只管放心,如今整个丰安新郡,所过之处尽是黍麦青青,穗头沈甸,便是积年老农都十分惊叹,道是宿先生指点的农册十分灵验,兼之今岁风调雨顺,收成只怕远在他们昔日伺弄之上。”

    宿耕星这才哼了一声道:“那些田地原本刻意拓了沟渠,又悉数加了筒车,灌溉之利,放眼大魏,也只桃源一县可比;再者初春拓荒之时,填肥得力,育种出苗,俱有老夫从旁指点,那些安民小子一点不错地耳提面训、反复教导,若这般再不能大收,老夫该去自寻短见了!”

    姬澜沧颔首,然后又向岳欣然道:“近来丰安之事,非止悯民辛劳,方大人也多有奔波,安民官数量不多,再叫他们往来亭州城文书奔走,未免耽误农田地间事,我便请方大人代为巡走,一应文书办理,悉数在各村中办理。”

    方文连道不敢居功:“我不过是代为验收文书,叮嘱农事,安民官长驻田地间,更是辛苦。”

    岳欣然却是心中清楚,一百多个村镇,姬澜沧所虑甚是,要还是现在这样,悉数向亭州城禀报,一是亭州城中还有诸郡之事,未必处置得过来,二来,其实安民官作为基层官员,事务已经十分繁琐,人口登记,日常打理,农时还要落实宿耕星定下的耕作注意事项。

    先前流民众多的时候,临时这样处置是可以的,但现在,既然丰安新郡慢慢走向正轨,也是时候变动。这就是姬澜沧笔下所写第一桩的“人”字事,丰安的人事,已经到了不得不调整的时候了,否则,再继续下去,徒然拉低行政效率。

    姬澜沧没有直接安排,反倒只是含蓄提点了方文的工作,用意已经非常明显。

    既然姬澜沧有意,岳欣然便不免有考较:“方大人近来辛苦了,以你奔波所见,目下丰安新郡可还有什么不足之处?”

    方文得到肯定心中激动,闻言又不免踌躇,丰安乃是岳大人一心主导之事,若真说了什么不足……岂不是当面拆台?会不会惹得司州不悦?

    他自己知道自己来历,既不是黄云龙这样一开始就投效的人,也不是姬、宿这般闻名亭州、被岳欣然礼让的大贤,身处此间,其实地位尴尬。

    但略一思忖,思及丰安新郡如今情形,方文还是道:“依下官看来,丰安现下百姓人人皆思仓廪辛勤劳作,今岁大收大望,人心必定。若说不足,下官行经之处,虽有米粮补贴,免了饥馑,可百姓生活也依旧清苦,布匹食盐,俱是稀缺。”

    岳欣然神情不动,只是微微点头。

    方文便小心翼翼补充道:“实是这百姓手中并无银钱,只有衙门发的粮票,除了韩白薛三大商铺,游商们到丰安新郡有限。”

    岳欣然笑了笑,问道:“可还有其余不足之处?”

    粮票自上而下的认可,必然只是时间问题,只要有托底的兑换渠道,流通是必然的,现下丰安的物资匮乏,需要其他的手段,但这不是岳欣然在这会儿要听的。如果方文只说得出这一点,那就太白费姬澜沧这一番提携了。

    方文一咬牙,起身一礼,终于说道:“此外,下官还有担忧,这些百姓来自诸郡各村,素来皆以宗族聚居,长幼相依,彼此照拂,如今到得丰安,壮年男女有安民官督促劳作,胡作非为是不敢的。可是,下官行马所至之处,垂髫村童四散嬉戏,却乏长辈督教,长此以往,不利教化,此是其一;

    其二,丰安之地,除目下物资匮乏之外,一应工匠俱是从缺,尤其是良医,如今暑疫盛行,我观田间百姓俱靠些民间土方……一旦灾病,却是四下无着,须报安民官,再从亭州城安排医者过去,一来一去,实是耽误不起。

    下官看来,丰安新郡若想当真百姓长远安乐,尚缺蒙师与良医,恳请司州衙门考虑一二。”

    邓典学不由激动地道:“方大人所虑甚是!”

    听到这里,岳欣然才与姬澜沧相视一笑。

    一个新的行政体,要让百姓安居乐业,当然不只是只有农耕,其余配套也非常重要,方文能一眼看到丰安新郡尚缺教育和医疗,足见目光实远,关切百姓。

    岳欣然点头道:“先时亭州战火纷纷,民间的蒙师与良医怕亦是人才凋零,这样吧,先拨一笔经费,请邓典学麾下学官拟定蒙师培训的课程,亭州可培育部分学子,再请各大商队向其余诸州招募,此事非朝夕能见其功,但关乎长远,亦要去做。”

    方文闻言,不由连声称是。

    说到这个,宿耕星不由怀疑地嘀咕道:“又要拨银子,咱们是不是还欠着那许多商贩的?司州衙门库里还有银钱么?”

    他老人家不当家当然不知道油盐贵,但都护府自成立以来一穷二白却是晓得的,连赈济流民都是向那韩薛白三家借贷而来,今日一听又是要提高安民官俸禄,又是要招募蒙师与良医,哪来这许多银钱?

    岳欣然却笑道:“姬先生,我听闻黄金骑先时缴获之物可已经盘点清楚?”

    姬澜沧点头:“已经悉数造册入库,其中金玉大件数百,白银约摸十三万两,宝石若干,兵器近千,皮草近万,难得的是疏勒马有三千匹,随行的胡人工匠还有数十人,其余小的器物还未清点完毕。”

    这数目令所有人都略微有些吃惊,感情都护大人在大漠三载,不是大家想像中的清苦,反倒是发了笔横财啊!

    冯贲嘿嘿一笑:“都护大人晓得家中艰难,可是把小金库都抬回来了!”

    黄金骑在大漠奔波,若全凭东游西荡,怎么也不可能保证补给和装备的,大漠诸国均有隐秘据点,这次借着问他们讨要北狄战利品的机会,顺道也将这些据点清了清。

    宿耕星瞅了冯贲一眼:“那批疏勒马,不能光给你们拿去打仗。”

    岳欣然微微疑惑地看来,姬澜沧却也是一样的意思:“司州大人,历朝与北蛮交战,素来一大短处,俱是良马不足。疏勒之种,传闻有上古天马血统,如此良种实是难得,不若借此衍育,若悉数作为战马,未免太过奢靡。”

    岳欣然:“此事上头,两位先生可有物色合适的人选来主持?”

    据岳欣然所知,优良马种的培育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需要懂马的人来主持,宿耕星却是大大咧咧道:“我瞧他们还带了几十人胡人马奴,那些胡人,生在马窝里,长在马背上,颇有几个懂行的,从中挑选就是。”

    岳欣然却是有些意外,看来陆膺在大漠的家底确是不错啊:“既如此,先生便挑选几人先开始试试吧。”

    宿耕星点头应下,如今田地中的事情,自从农册发下去之后,除非疑难否则不会寻他,相比于先时春耕的忙碌,他老人家闲得有些发慌,正好去折腾此事。

    他老人家满意地点头:“都护这笔银子应该足够偿还那些商户的银两了吧?”

    岳欣然却微微一笔:“不,我没打算用这笔银两去还债啊。”

    余人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她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