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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通宵达旦的人来说,凌晨四五点那段时间是最为难熬的,将其称作疲劳的临界点都毫不为过。
固然白中元和谢江已经习惯了这种不规律的作息,可他们毕竟也是肉体凡躯,也会产生困倦和乏累。同理,犯罪嫌疑人也是如此,就拿审讯椅上的丁亮来说,熬了整宿之后神态已经相当的颓靡。
“还要继续耗着吗?”对峙下的沉默已经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谢江终于失去了耐心。
“我不知道要交代什么,你们问吧。”可能是被带到警队之后有些上火,丁亮无力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子沙哑。
“老谢,看来指望他主动交代是不可能了,直接审吧。”最近这几天工作强度很大,白中元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好。”点头,谢江直接问道,“丁亮,你和沈海涛究竟是什么关系?”
“谈不上多好,就算是正常的同事加朋友吧。”或许是熬不住了,丁亮主动配合了起来,看着倒是坦诚。
“你为什么要去沈海涛的宿舍?”
“你们不都知道吗?”
“为了那块瓷器碎片?”
“嗯。”
“你了解那块瓷器碎片的来历吗?”
“不了解。”丁亮摇头,“其实准确的说,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块碎片。”
这样的回答,让白中元有些不理解了:“既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偷?”
“我没有偷。”丁亮否认。
“还嘴硬?”谢江冷哼,“被抓了个现行,你还狡辩?”
“我真的没有偷。”丁亮依旧矢口否认,“进来的时候我上交了手机,那里面有着证明我清白的证据。”
对视一眼,谢江走了出去,少许拿着一部手机走了进来:“什么证据?”
“里面有一段视频。”
打开之后,果然找到了一段录制的一分钟左右的视频。
“亮哥,能不能帮我个忙?”画面中的沈海涛看起来很憔悴,胡子拉碴、忧虑重重。
“你说。”
“我惹上了点儿麻烦,想出去避避风头。”
“什么麻烦,可以报警啊,干嘛非要躲出去?”丁亮不解。
“这事儿一句两句的说不清楚,而且也不能报警。”说着,沈海涛长叹了口气,“亮哥,如果我不幸发生了意外,你到我的宿舍里面打开柜子第二层抽屉,夹层中有一样东西,麻烦暂时保管一下。”
“什么东西?”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真发生了意外,那东西要怎么处置?”
“不用处置,会有人去找你拿的,作为感谢,欠我的那两千块钱就不用还了。”
“真的不需要报警吗?”
“不了,谢谢。”
至此,视频结束。
这段画面中,沈海涛的出镜率很高,而丁亮则只露了区区三次面。但不管怎么说,当做证据还是极具说服力的。
看完之后,白中元稍作沉思问道:“沈海涛指的麻烦是什么?”
“我不清楚,当时他没有说。”
“那你为什么要用沈海涛的照片做成面具伪装?”谢江对此很是不解,“还有,那分明就是一张遗像,什么时候拍的?”
“什么时候拍的我也不清楚,那是沈海涛交给我的。至于为什么要用那张照片伪装,同样也是他的主意。”稍作回忆,丁亮继续道,“沈海涛说让我夜深人静的时候去取,但又不能被人发现。两位警官是知道的,叶止白每天都会巡夜,虽说时间较为固定,可他疯疯癫癫的谁又能保证不会在心血来潮之下于厂区中乱晃悠。用那张照片伪装之后,就算撞见了也会规避掉暴露的风险。”
“可那毕竟只是照片啊?”白中元费解,“就算覆盖在脸上伪装的十分完美,怕是近距离接触也很难欺骗过去吧?”
“您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你是说叶止白不同于正常人?”
“是的。”丁亮点头,“叶止白的种种事迹想必两位警官是有所耳闻的,他的脑子根本就不清楚,否则当年也不会跟那个装神弄鬼的道士混到一起去,整天瞎琢磨画符布阵什么的。而且他跟沈海涛的矛盾可不小,就算是撞见了也不会打招呼的。说句难听话,两人擦身而过都不会看对方一眼的。”
“嗯。”
疯癫之事白中元承认,叶止白对狗的重度依赖症就是最好的证明。同样矛盾也是真,这都是有走访结果作为依据的。
“为什么选在那天晚上去沈海涛的家里?”谢江问。
“警官,视频中沈海涛说的很清楚啊,他不幸发生意外之后才让我去取东西。”叫屈,丁亮接着说道,“还有,若不是你们去到了厂区,不是白警官坚持撬开了门,我压根儿就不知道他已经死了。”
这个解释合理,白中元问起了别的:“取东西又不犯法,那你为什么要跑?”
“我敢不跑吗?”丁亮苦笑。
“怎么讲?”
“两位警官,沈海涛生前说他发生意外后让我去取东西,那就证明他的死很可能会跟瓷器碎片有关系,这没错吧?”
“没错。”白中元点头,这个逻辑是通顺的。
“还有,当时黑灯瞎火的,根本就看不清楚进去的是白警官您,万一是奔着瓷器碎片来的犯罪分子怎么办?我答应帮忙一是顾念往日同事之谊,二是为了那两千块钱,可这两样加起来也不如命重要啊。”
“……”
对于上述的话,白中元和谢江都没有反驳,在那种情况下逃跑的确是最正常的反应了。
“丁亮,还有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您问吧。”
“沈海涛生前有没有说谁找你取东西?”
“没有。”丁亮摇头。
“取东西的时间呢?”
“也没有。”
“就让你干等着吗?”谢江颇为失望。
“嗯。”
审讯进行到这里,根本就没有获取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是谁杀害了沈海涛没有线索,谁去取瓷器碎片也没有头绪。
“我想起一件事儿来,是你带着我们去的沈海涛的宿舍,并且说他请假了,当时为什么不把录制的视频拿出来?”白中元必须弄清楚每一个可疑点。
“一来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沈海涛已经死了,二来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不想做言而无信的人。”
这个解释,还真是让人无法辩驳。
“还有个细节,我们初次见面问起沈海涛的情况时,你说头天晚上还在厂区超市见过他,那段视频是什么时候录制的?”时间的先后,白中元必须搞清楚,这不仅有助于案情的侦查,也能更大限度证明嫌疑人的清白。
“就是当天晚上啊。”丁亮回忆着说道,“两位警官刚才没有注意到吗,沈海涛手中是提着一个袋子的,那是他从超市买的酒。”
“是吗?”谢江疑惑着又打开了手机,而后朝着白中元点了点头,“没错,酒跟厨房剩下的是同一种。”
“……”
白中元沉默了下来,本以为看到了案件告破的曙光,没想到最终的结局却是这样,那到底是谁杀害了沈海涛呢?
“中元,现在怎么办?”
“先把他带回去吧。”视频很有说服力,至少给出了丁亮深夜去偷东西的原因,这几乎排除了他的作案嫌疑。
丁亮被带走之后,谢江问:“不放人吗?”
“现在天还没亮,外面雪又没停,出了意外怎么办,晚点儿派人把他送回去吧。”话说到此,白中元又想起了什么,“老谢,随着丁亮被带回队里,跟他接头取瓷器碎片的人大概率不会现身了,但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一会儿你去做做他的思想工作,务必配合我们的工作,瓷器碎片牵扯着那一大批文物,保不齐就有铤而走险的。还有,视频只能说明了丁亮去拿瓷器碎片的原因,并不能完全洗脱行凶的嫌疑。如果真是他做的,暂时放回去也会让他放松戒备,不过必须要派人盯紧了。”
“嗯,那我先去忙了。”
“我去看看白队回来了没有。”
……
来到办公室,白中元敲门得到了回应,进去看到方言正在脱掉大衣,头上的白雪未化,显然是刚刚进门。
“中元,坐。”有了应对的思路之后,方言身心都轻松了不少,“许琳的情况怎么样,谁陪床呢?”
“情况很稳定,是她叔叔和妹妹替换了我。”
“嗯,那就好。”顾虑打消,方言又问,“熬了一晚?”
“刚刚审讯完丁亮。”白中元做了简述。
“如果不是他,又会是谁杀害了沈海涛呢?”
“随着丁亮拿出证据,暂时失去了嫌疑目标。”
“看来这案子,又是十分的棘手啊。”感慨后,方言继续问着,“中元,你觉得沈海涛的死跟楚六指有多大关系?”
“关系应该是有,多大就难说了。”
“楚六指会不会是幕后的主谋?”方言列举着依据,“咱们刚刚介入沈海涛的案子,你就遭到了袭击,并且现场找到了印有“榻上蒸城”字样的打火机,随后许琳又被人绑到了西山墓地险些丧命,这肯定不是巧合。”
“其实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总觉得有些矛盾。”白中元解释,“倒不是说楚六指没有胆子做这些事,而是说这个时间不对。我们正愁找不到杀害沈海涛的凶手,他楚六指就自己蹦出来了,有点儿说不通吧?”
“那你有没有想过狗急跳墙这种可能呢?”方言神色凝重,“先不说瓷器碎片后面牵扯的那一大批文物,就单说崔伟当初贩卖的那些毒品,一旦坐实了跟楚六指有直接关系,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善终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白中元现在脑子乱的很,于是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老方,你就没觉得瓷器碎片也有说不通的地方吗?”
“哪儿说不通?”方言坐了下来。
“截止今日,我们一共发现了三块三足洗的碎片,回迁楼和沈海涛家里的都能寻到合理的逻辑,毕竟崔伟出现在过回迁楼,而他跟沈海涛关系又极为的亲近,保险起见暂时将瓷器碎片放到那里也能说得通,可地下室的那块要怎么解释,从审讯结果来看陈少华是不知情的,那又是如何出现的呢?”
“是不是崔伟放的?”方言猜测着,“要知道陈少华为了做假死之局,曾经将昏迷的崔伟藏匿在过地下室中。”
“老方,你的意思是当时崔伟醒了,那他为什么不想办法逃出去?”
“你也有迟钝的时候啊?”方言假意嘲讽着,“这么快就忘了,崔伟遇害之前可是被灌下了百草枯的。”
“还真把这个茬忘了。”白中元苦笑。
“看来你是连轴转吃不消了,要不要去放松放松?”
“什么意思?”白中元觉得方言有些不对劲儿了。
“到地方之后你就知道了。”
“那要不要叫上老谢一起?”
“不必了,让他在支队看家。”方言说着穿上了大衣,示意白中元出门。
“老方,到底去哪儿啊?”车上,白中元一头雾水的问着。
“去会会老朋友,顺便泡个澡放松一下。”方言说着,不着痕迹的看了看白中元的脖子和前胸处。
“老朋友、泡澡?”白中元后知后觉,“楚六指,榻上蒸城?”
“没错。”方言开始加速,“从现在起,就要正式拉开跟他再与他交锋的序幕了,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以前抓过不少他的人,希望这次老狐狸能落网吧。”想到楚六指,白中元一阵头疼,难缠的对手啊。
……
停好车进入其中,白中元被灯光晃得有些发晕,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看到方言已经走向了前台。
“老方,你还真打算去泡澡啊?”
“来都来了,干嘛不放松一下。”方言笑笑,锤了下白中元的肩膀,“放心吧,不让你掏钱。”
“我倒是想掏,关键是没有啊。”
“行了,别耍嘴皮子了,泡完澡还得办正事呢。”
榻上蒸城说是主打汗蒸,实际上囊括了所有的洗浴城项目,对于北方而言,公共浴池自然是不可或缺的。
脱衣服的时候,白中元察觉到了一股异样,方言的眼睛总是在他身上瞟来瞟去的,并且始终在前胸处徘徊。
被这种眼神看的发毛,白中元下意识护住了胸口,脑子混沌之下语气都有了些发颤:“老方,你这眼神怎么这么瘆得慌?”
嘿嘿……
方言阴沉沉一笑:“少说废话,赶紧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