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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中元从警生涯中,无论与谁搭档他始终都在扮演“智囊”的角色,方言经常说的那句话就是最好的证明。
“老规矩,动脑子的事儿你来,动手的事儿交给我。”
所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很多时候白中元享受这样的定位,然自从归队以后,却觉得担子越来越重了。或许是急于查明爆炸案的真相,为许菲沉冤得雪,一系列的高智商犯罪让他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之所以能够挺过来,除了永不言弃的坚持之外,再有的便是身边有着得力的协助者,比如秦时雨,比如周然,又比如谢江和方言。就像此时一样,当白中元面对复杂案情一筹莫展时,许琳站了出来。
“找到了什么?”说着话,白中元从仓库里面走了出来。
“图钉。”许琳小心翼翼的捏着,“图钉本身非常的新,与现场环境完全不相符,应该具备追查价值。”
“在哪里发现的?”白中元凑到了跟前。
“这里。”
顺着许琳手指看去,白中元看到了门框与墙壁之间的缝隙,宽度有一公分多点儿,完全可以将图钉卡住。因为年久失修,墙皮有着不少脱落的痕迹,稍有覆盖便可以将图钉遮挡,很难察觉到。
“怎么找到的?”
“你看这里。”许琳指着门框说道,“这是一扇外开的门,门锁采用典型的农村民宅合页锁,可以活动的锁鼻镶嵌在门框上,固定用的锁扣在门上,再加把锁便可以将门彻底锁死。我始终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犯罪真凶不是曲国庆,庞冲也不是自杀,那么犯罪嫌疑人到底是藏在了仓库里面,还是在外面?”
“显然,你的结论是里面。”
“没错,之前你已经提到了这点。”许琳继续道,“在仓库里面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门闩的构造,因为插进去的凹槽在墙壁里面,只要是别住从外面根本就打不开,所以嫌疑人想要完成犯罪,就必须提前进入仓库中。”
“但这样的话,必须要解决怎么从里面挂上门锁。”
“没错。”许琳说着,又晃了晃手中的图钉,“用这个就可以解决。”
“你继续说。”白中元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
“最初,我一直在想凶手怎么上锁,但后来我发现完全可以不用锁,用一根钢条便可以替代锁的作用。”说着,许琳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探入了挂锁位置的锁扣中,“唯一的难度在于,怎么精准放进去。”
“在角度上动手脚。”
“完全正确。”许琳越来越自信,“在仓库里面,是看不到合页位置的,因此就需要置弄个小机关,比如折起的硬纸板。”
“三角铁的形状对不对?”白中元眼里的光芒正在变亮。
“没错,将纸板折叠成三角铁的形状,角度为九十,一面使用图钉按在门上,一面测算好距离保证门关闭的时候能够贴到墙壁上,确保纸板的底部能够准确的处于锁扣的上方。钢条的顶端绑上工程线或者细绳,向着墙壁的方向移动。因为是钢条,所以可以很轻易的将没有被图钉按死的一侧纸板挤压到墙壁处,从而使钢条可以沿着九十度角上下提拉,稍作调整便可以插进锁环。”
“上述所言没有任何问题,但依旧存在两个绕不开的关键点。”白中元提醒着。
“你说。”
“第一,既然是合页锁,说明存在着折叠的锁扣,既然是折叠,怎么确保准确的将锁扣卡住?第二,不管是线也好,还是细绳也罢,拴住钢条都会使之出现一定的倾斜,这个问题又要如何解决?”
“很简单。”显然,许琳已经想到了这两点,“第一,你仔细看看锁鼻和锁扣,根本就不是原装的,锁鼻是用细钢筋对折、焊接、锻扁后的自制品,根本就不存在折叠的可能,只要门一关上,会自动套入锁扣中。第二,在钢条的顶端绑线或者细绳,的确会让角度出现倾斜,可如果钢条顶端有着环呢?”
关于锁鼻,此时白中元已经看清楚了,与许琳所说完全一致。至于钢条的事情,如果说顶端真的被锻造成了环状,那么只要将线或者细绳绑在环形的最顶端,就完全可以保证钢条处于垂直状态。
所谓心动不如行动,既然想到了这种可能,那就必须做出求证,于是白中元朝着工地对方建筑材料的地方走去。
原本没抱什么期望,稍作翻捡之后,却看到了足足一箱子可疑的作案工具。一根根食指粗的不锈钢条,上面都有着锻造而成的圆环,这究竟用来做什么白中元不得而知,不过的确是完美的门锁替代品。
去而复返,许琳已经将捡来的硬纸板折成了三角铁的形状,在比对测量距离后,将其固定在了门上。
“你来吧。”许琳示意白中元开始尝试。
“尝试之前有一个问题必须先要解决掉,在关门的时候,钢条必须是悬在门外的。”说话间,白中元已经走到了仓库里面,随后将绑了工程线的钢条从门顶顺了出来,接着将线的一端绑在了门栓处,这样便可以从里面进行操纵。反复两次开关门之后,钢条都稳稳的贴在门上没有掉下来,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动。
“完全没问题。”许琳示意进行下一步,随后关闭大门,“锁鼻准确的嵌入了锁扣中,试试能不能反锁上?”
深吸口气,白中元解开了线扣,随后朝着一侧轻轻拉动着,很快钢条便在挪动之下碰到了墙壁。
站在外面,许琳的眼睛死死盯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一次次碰撞墙壁后,钢条逐渐稳定了下来,再次挤压没有固定的那侧纸板后,白中元开始将钢条下放。
咔哒……
轻微的声响传出,紧接着是许琳略带欣喜的欢呼:“中元,分毫不差,你试试能不能把门推开?”
“打不开。”无论白中元怎么用力,门都是纹丝不动。
“你尚且打不开,刚从昏迷中苏醒的曲国庆和路远图那就更不可能了。”许琳继续提着问题,“路远图说过,他们曾使用钢条代替了门栓,随后又陷入了昏迷,很显然当时他们没有察觉线或者细绳的存在,这合理吗?”
“完全合理。”白中元将线收起来,随后塞到了门上方的缝隙中,“可以有很多种方法将线或者细绳隐藏起来。”
“好,我们继续。”稍作思索,许琳接着说道,“路远图说过,当他们第二次醒来后,发现了庞冲的死亡,而后是楚六指的到来,里外配合打开了仓库的门。说明他们抽离了门栓,进而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凶手在离开仓库的时候也曾取下过门栓,那么他又是怎么从外面将门栓挂上去的?”
从里面锁门的谜题已经解开,从外面挂门栓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至少利用细绳是无法做到的。倒不是机关难以设置,而是怎么解除掉门栓上面的绳扣,否则当曲国庆和路远图开门的时候,一定会有所察觉。
“双股绳能做到吗?”许琳问。
“很难,必须要有一定的操控空间才行,现场显然是不具备的。”白中元摇头。
“又走进死胡同了。”许琳皱眉。
“你觉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
“什么?”
“门栓并没有真正的插入墙壁的闩槽中?”白中元扩散着思维,“我们不妨做个假设,曲国庆和路远图为了自保,的确是挂好了门栓,可他们不知道当时凶手就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仓库里面。等到他们再次昏迷之后,凶手杀死了庞冲,随后拉开门栓,但同时也设下了一个障眼法的诡局。”
“详细说说。”许琳催促。
“这种门是由门栓和闩槽组成的,门栓是可以左右抽动的,也就意味着门上面有着另外一个固定门栓的闩槽对不对?”白中元比划。
“没错。”许琳点头,“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仅靠墙壁上的闩槽也无法将门上锁,而且门栓是活动的,是悬在门上的,这就必须确保有着另外一个闩槽,否则每次开锁门都要格外取下或插上门栓。”
“关键的问题就是这里。”白中元继续道,“凶手在逃离现场之前,将一根钢条放在了撑托门栓的位置上,尝试几次后让钢条达到平衡,确保钢条的一头儿几乎可以碰触到门框侧的墙壁,随后轻轻关门从容离开。
“那再次苏醒后的曲国庆和路远图不会察觉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但不管怎么样,都无法影响凶手做的局。”
“根据是什么?”
“两点。”
第一,仓库里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因此曲国庆和路远图或许根本就没办法确定是不是将钢条准确的插入了闩槽中。
第二,当他们察觉外面有人解救的时候,会下意识的忽略掉门栓的问题,这完全是人的本能反应。
“这点,必须做出核实。”许琳说着,掏出了电话打给方言,十来分钟后收起手机,“被你说中了,路远图根本记不得门栓到底有没有插进闩槽中。还有,当时门被大力的敲打过,门栓在震动中脱落也不是没有可能。”
“等等……”
就在这时,白中元猛然想到了一个细节,稍加深思便不安起来。
“你又想到了什么?”
“敲门。”
“敲门怎么了?”
“不合理,完全不合理。”
“你倒是快说啊。”许琳急的不行。
“如果换做是你,当你得知里面有人被困,甚至会有生命危险的时候,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呢?”
“我?”
许琳微微一愣,而后毫不犹豫的说道:“第一时间把门破开,先冲进去再说,没有什么能高于生命。”
“那么楚六指是怎么做的呢?”
“拍打门,呼喊。”
“没错,他在呼喊,在拍打仓库的门。”说着,白中元走到了门口,“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逻辑,会想尽一切办法将门破开,最简单有效的方式就是砸掉门锁,可当时救人心切的楚六指又是怎么做的?”
“踹门!”许琳看了看门上的脚印。
“是的,他在踹门。”白中元冷笑,“锁鼻和锁扣摆在眼前,就算是个傻子都知道门是向外打开的,偏偏楚六指在踹门,这要如何解释?”
“两种可能。”许琳已经想到了,“第一,是为了营造震动之下门栓松动的假象;第二,为了唤醒仓库里面的人,让他们来做目击证人,从而洗脱掉犯罪的嫌疑。无论是哪种,都是有利无弊的。”
“他还真是煞费苦心啊。”白中元太熟悉楚六指了,这样的布局完全符合他老谋深算的行事风格。
“如果我们的推断与现场还原都是正确的,说明楚六指当时的确藏在了仓库里,利用黑暗欺骗了曲国庆和路远图的眼睛。”许琳非常的清楚,只有证实这点之后,逻辑链才算是完整,“楚六指,会藏在那里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两人再度来到了仓库里面,目光细细的扫视过后,白中元最终锁定了那个木质货架以及堆放钢条的角落。木质货架的宽度有一米五左右,厚度大概四十多公分,高度差不多一米八,因为是杨木制成,所以不是很沉重。正常的成年男性,完全可以将其般起来进行短距离挪动。
“看来还是利用货架藏身更保险,只要躲在后面就行,曲国庆和路远图在摸到货架之后,便不会再去查看后面。因为在无法视物的黑暗中,正常人会本能的认为货架是靠在墙壁上的,从而忽略后面的真实情况。”反复的思量过后,许琳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当中存在着充足的逻辑依据。
“那为什么不是藏在堆放杂物的角落呢?”白中元问。
“因为利用货架还可以周旋,藏在角落只会自断退路。”许琳继续给着清晰的分析,“还有,杂物中有不少都是铁制品,稍有不慎就会弄出来声响,楚六指那么的谨慎,应该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所以你确定是货架?”
“确定。”
“那你有没有想过,曲国庆曾经当过警察,路远图又是经验丰富的特情,他们会被一个货架难住吗?”
“这个……”
许琳一愣,完全没有想到白中云会从这个角度提问,思索过后皱起了眉头:“如果不是货架,那楚六指怎么才能做到全身而退?”
“我想到了一种可能,十分可怕却又符合逻辑的可能。”说到这里,白中元的后背正在有寒气冒出,如果楚六指真的采用了那种方式,的确是太过于可怕了。但不能否认,那确实是最为保险的。”
“你快说。”许琳催促。
“我想说的是,在路远图和曲国庆都苏醒后,地上依旧保持昏迷的不是庞冲,而是诡计多端的楚六指。”
“什么?”
低呼一声,许琳的脸色顿时大变,眼睛盯着白中元看了好半天,才心有余悸的点头:“听起来不可思议,可如果结合现场去看的话,这样做无疑是最完美,实打实的钻进了曲国庆和路远图的心理盲区。”
“是啊,这的确极为高明的一招。”白中元必须承认,一般人做不到这点,“在将三人前后迷晕后,楚六指进入仓库将庞冲背了出去,自己留在里面成功欺骗过了曲国庆和路远图。当他们第二次昏迷之后,他打开仓库的门将庞冲弄进来杀害,而后采用我们上述推断、实验过的方式从容逃脱。”
“高,实在是高。”许琳的话中褒贬不明,只是表情看起来咬牙切齿,“杀了人,然后故作一副菩萨心肠,看似救人心切,实际上却是为了让路远图和曲国庆入套,从而成为洗脱嫌疑的目击证人,还真是环环相扣。”
“谜题算是解开了,只是有着绕不过去的前提。”
“我明白,前提是这一切确实是楚六指做的。”许琳答。
“没错。”白中元点头,而后面布疑色,“其实我好奇的也是这点,楚六指完全可以让别人实施计划,为什么要亲自动手呢?”
“也是。”许琳也困惑了,“让别人来做,案件侦破后还可以顶包,他自己亲自动手,一旦找到证据可就无法翻身了。”
“到底为什么呢,这与楚六指一贯藏头缩尾的谨慎完全相悖啊?”越是深思,白中元便越是吃不准了。
“因为仇恨蒙蔽了双眼,他那么信任庞冲,最终却落了个背叛的局面,所以才会怒火攻心有了冲动的行为?”
“不不不,不可能。”白中元摇头,“双重密室设计的如此完美,绝对不是冲动之下谋划出来的。况且他刚刚入股了长丰集团的新楼盘,更不该铤而走险才对,这其中一定还存在其他的隐情。”
“等等……”
就在此时,许琳的脸色猛然一变,而后又将手机掏了出来:“中元,你的话启发了我,有一点必须现在做出证实。”
“什么?”白中元狐疑。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电话拨出,许琳急促的说出了问题,少许听到对方回复后严肃且振奋的点了点头。
“查到了什么?”
“许长丰说,楚六指在入股时留下的分红账户是他妻儿的。”
“这说明……”白中元一惊。
“说明,楚六指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说着,许琳抬脚便向外走,“还说明,他已经安排好了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