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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以来,白中元都认为牛望天性格爽快,直到有了上述的对话才明白这也是个工于心计的人。当然,这与叶止白、曲国庆那般算计还是有着区别的,至少老牛没有坏的心思,动机也是正向的。
时至今日,白中元总算是将所有的事情都看清楚了。原来归队之后,不仅封非凡和方言在考察他,牛望天也在关注着他的转变,当爆炸案的调查动力由仇恨转变为感情之后,才是所谓的时机成熟。
换做以前,白中元自然是觉得可笑的,但现在他已经不再那样认为,相反觉得牛望天的等待是对的。因为用仇恨作为驱动力,是自私而不计后果的,只有解开心结之后,才能客观公正的去审视案情。
这时,白中元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外两张脸,如果秦长天和白志峰知道了这般转变,不知又作何感想?
或许,会更为忌惮吧?
……
五楼的风有些刺骨,最明显的体现就是老牛的鼻子已经被冻红,加之要继续谈的话题比较敏感,两人来到了四楼的包间中。一壶热茶,几碟小吃摆放好之后,白中元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时机不成熟的时候,总是憋着一肚子的话,如今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起头,还是你来问吧?”老牛唏嘘着。
“那就从你怎么认识她说起吧?”既然已经做好了开诚布公的准备,那白中元自然是要从头做个了解的。
“准确的说,她小时候我们就认识了。”
老牛陷入了回忆:
当年的泄密案发生之后,参与行动后生还的几名特情都接受了严格的调查,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证据,所以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尽管如此,还是有着暗流在涌动,至少要划分出个轻重的。
根据清白程度来排序,依次为秦长天、周俊、牛望天、曲国庆和白志峰。这个从未公布过的结论,就是几人今天最真实的写照。在事发的当年,也是有着些不同对待的,比如对几人的岗位调整。
秦长天被调整到指挥岗,周俊被调到了档案科,牛望天和曲国庆依旧是一线刑警,白志峰则被安排到了后勤。对于这样的结果,几人都表示了接受,毕竟再不得志,也终归好过牺牲于卧底行动中的苏汉。
那段时间,除了来自于内部的质疑之外,再有的便是外部的威胁,那么大一批文物下落不明,犯罪分子自然是疯狂无比的。也正是因此,白志峰将白中元、苏浩以及妻子送到了闭塞的村庄里。
泄密渐渐平息,一切也都慢慢回到了正轨,不久之后便发生了楚六指收买庞冲的事情。因为许长丰提前告知了警方,所以市局表现的极为重视,党委研究决定借助那个机会彻底铲除胡巴这颗毒瘤。
胡巴盘踞省城多年,树大根深,因此市局对于那次行动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几乎动用了全部的警力。这也导致了内部的松懈,周俊趁着那个档口监守自盗,携带着文物泄密案的卷宗从人间蒸发。
说是有着一腔热血也好,说是为了进一步自证清白也罢,牛望天主动提出去担任许长丰司机的角色。枪击案发生,胡巴落网,周俊盗走卷宗的事情也走漏了风声,这给了牛望天等人极大的打击。
因为,这意味着周俊有极大概率就是泄密者。
当年的曲国庆,把战友情分看的很重,一气之下脱掉了警服。而牛望天也心灰意冷,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扫除胡巴的行动中牛望天要扮演司机的角色,自然不能有任何的破绽,因此与许长丰有过几次接触,两人颇为投机。在得知牛望天脱下警服之后,许长丰抛出了橄榄枝,希望能来公司工作,待遇优厚。
那个时候的牛望天正处于一蹶不振的阶段,于是便做了拒绝,并明确告知了即将离开省城的想法。没成想这成了一个契机,因为同一时期许长丰正在和许清伊闹离婚,隐晦的提出了照顾妻女的请求。
牛望天犹豫再三,最终答应了下来,原因有二。
一是尽管胡巴已经落网,但是他势力很大,谁也不敢保证已经彻底清扫干净,保不齐就会有余孽行报复之举,所以离婚成了最为保险的选择。二是许长丰之所以能够在于胡巴的正面交锋中大获全胜,楚六指和庞冲其实也只起到了一半儿的作用,另一半功劳全都是现任妻子文筝所给予的。
那场交锋决定着胡巴的命运走向,之于许长丰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样,以当时的公司实力根本承受不起失败的后果,轻则债台高筑、乞讨度日,重则颠沛流离、家破人亡,他根本就没有别的选择。任何的交易都存在利害关系,本质上都是利益的互换,文筝当时提出的要求现实而又残酷。
一,许长丰必须于许清伊离婚,并且不能告知真相。
二,两个女儿必须有一个留在许长丰的身边,这看似是为了许长丰着想,实际上则是打着“人质”的目的。
三,文筝不提离婚,许长丰不得结束夫妻关系。
四,离婚之后,许长丰不得与前妻有任何的来往。
五,除非撒手人寰之际,否则许长丰任何时候都不能与小女儿相见。
在签订那份协议的时候,许长丰是无比痛苦的,可正如面临的困境一样,如果不答应的话整个家将会有灭顶之灾。真要深查,文家也不是什么清白的底子,文筝的父亲发起疯来手段较之胡巴不遑多让。
要怪,就只能怪许长丰自己,如果不是他大意之下入了套,如果不是他太过于心急,不会落得受人胁迫的地步。
结局,早已经注定。
推心置腹的交谈,让牛望天动了恻隐之心,左右都是要离开省城的,去照应照应那对母女也好。
临行前,许长丰特意做出了叮嘱,万万不可将真相告知于许清伊和许菲,那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有些事情,既然已经成为了苦涩的误会,那就让它淹没到岁月的长河中吧。
“其实,你挺自私的。”牛望天说。
“我知道,可我没有别的选择。”许长丰哀叹。
“你有,可以申请警方的保护。”
“我想过,但我不敢冒险。”许长丰无奈的摇头,“但凡稍有意外,后果便不堪设想,我承受不起。”
“这对许清伊和小女儿太不公平。”
“对琳丫头又何曾公平?”
“那怪谁?”
“怪我,都是我做的孽。”
……
讲述到这里,老牛停了下来。
思维从那段往事中抽出,白中元心中也是凄苦不已,千想万想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表面上来看,许长丰固然是“罪魁祸首”,许清伊也好,许琳和许菲也罢,都是受到牵连的受害者。可如果站在男人、丈夫、父亲的角度去审视,他又何罪之有呢,初衷还不是希望给予家人更好的生活?
真要挖掘原因,也只能归结到许长丰当时经验不足,文筝极尽算计之能上。但真正退一步去看的话,文筝也是没有任何责任的。毕竟那是起你情我愿的交易,若是没有看得上的筹码,凭什么出手相帮?
这世上,有哪个资本家会去做活雷锋?
此时此刻,白中元冒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如果将自己置于当年许长丰所处的境地中,又会作何选择呢?
“如果是你,会怎么办?”念头刚起,老牛便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敢说而已。”
“那如果是你呢?”白中元反问。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牛望天略有失神,而后说道,“其实这些年我反复想过这个问题,换做是我该怎么办?”
“你会是第二个许长丰。”白中元已经听出了答案。
“没错,我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牛望天感慨着,“这样的选择的确很残酷,但至少能保全一家人的性命,你的答案呢?”
“我会做不同的选择。”
“拒绝文筝,拼尽全力去守护亲情?”
“不是。”白中元摇头。
“那是什么?”牛望天的眼睛亮了起来。
“将两种选择结合。”
“具体说说。”牛望天兴致盎然。
“暂时答应文筝,从而保证妻女的安全,随后慢慢揭开文家的脏底子,到时连本带利的讨回来。”说到这里,白中元的表情多了几分罕见的狠意,“有仇不报非君子,若仅仅是自己受到牵连也就算了,殃及家人决不能善罢甘休。大丈夫有所忍有所不忍,有所为有所不为,必须拎得清才行。”
“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
“你觉得算吗?”白中元毫不迟疑的回应,“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许长丰之所以陷入那样的境地,摆明了是文筝算计好的。既得人,又得利,能设计如此无耻的圈套,怕是心早就烂透了吧?”
“文家的脏底子揭开之后呢,怎么去面对妻女?”牛望天转移了话题。
“将一切如实相告,听天由命吧。”白中元长叹不已,“毕竟无论初衷如何,终归是酿成了恶果。”
“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是至理名言啊。”牛望天突然发起了感叹。
“什么意思?”白中元一头雾水。
“实不相瞒,在小菲慢慢长大的过程中,我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她给出的答案与你如出一辙。”
“你问过她?”白中元诧异。
“当然。”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答应过许长丰会保密,算不算是食言?”
“不算。”牛望天摇头,“我没有那么笨,只是设定了相似的情境,但我相信小菲应该明白了些什么。”
“……”
白中元没有吱声,脑海中浮现出了许琳说过的话。在爆炸案发生之前,她和许菲在废弃的游乐场见过面,当时她们提及了许清伊,也提及了许长丰,态度是完全不同的,换言之两姐妹都没有原谅生父。
由此可以证明,许长丰当年的决定是多么糟糕和愚蠢。
当然,这只是白中元作为局外人的看法,许长丰真正承受了多少,又有谁清楚呢?况且结合实际去看,他能将长丰集团发展到如此的规模,显然是个能力极强的人,就算当年被文筝算计时欠缺社会经验,这些年也早已经计丰智满了。饶是如此,却依旧维持着现在的婚姻,很难说是否有着难以言明的苦衷。
回神之后,白中元喝了口茶:“你继续说。”
老牛点头:“那些年在照应他们母女的同时,我心中始终有个解不开的疙瘩,盗走卷宗的周俊到底是不是泄密真凶?”
“如果是,为什么行动中从未显露出过任何的蛛丝马迹,事发后那么严格的审查也毫无收获?如果不是,他为什么要将卷宗偷走?”
“那你最后的结论是什么,周俊到底是不是泄密者?”白中元也有些想不明白,首尾充满了矛盾。
“不是。”
“为什么?”
“起初我觉得是,这也是我进入古玩圈子的原因。但根据结果来看,他是清白之身,因为如果他是的话,那批文物早就该浮出水面了,而不是等到二十多年以后。”牛望天给出了有力的根据,“还有,当年我们接受审查时都被隔离了,没有任何人知道卷宗的全部内容,我想他偷走是为了寻找线索。”
“我认可这点。”白中元点头,“随着三足洗碎片的现世,表明文物泄密案距离真相大白已经不久了,必须保持耐心。眼下我更想知道许菲的事情,她到底是怎么走上的特情这条路,是不是你引导的?”
“是的。”老牛脸色黯然,“这也是我最为痛心和自责的地方,如果不是我的话,她不会这么年轻就牺牲。”
“那从这里说起吧。”白中元掏出手机,又翻出了那条语音信息,“中元,等这次任务完成后,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当真一丁点儿都记不起来吗?”或许是听到了许菲的声音,牛望天的表情更加痛苦了几分。
“你说吧,说完或许我就会记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