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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好嘛,走啦走啦”就凭唐冰儿身上那点儿耐性,要她压抑着冲动以及好奇心,不去过问那天夜里的后续发展,说句实话——是绝对不可能的啦!
他们两人此时便一前一后地僵杵在狂啸楼底下。
“等等会儿,冰、冰儿,你你别这、这么冲动!”被拖着一步步往前走的东方晏耐着性子想开解她。
“我这哪叫冲动啊?”冰儿旋即转过头,朝他做出个媚笑的鬼脸,咬牙切齿道:“二少主,您瞧,我这会儿不是挺冷静的。”
“冰儿”东方晏自知技不如人,无论如何苦口婆心也肯定说不过她那一张尖牙厉嘴的。“我们就这样往狂啸楼闯去是不妥当的”
狂啸楼此处乃是大哥东方狂的居所,平常能征得同意进出的人本就少得可怜,如今他俩若擅自闯人,肯定只有讨顿骂的份儿了。
打从有记忆以来,他大哥一向就不易亲近,常常动不动便自己关在楼房里好几个月不出来。长大后,大哥变得喜欢往外跑,每每一出家门便在外招惹了一堆麻烦事回来,小则流连欢场争风吃醋,大则与人闹架斗殴,砸得头破血流
可奇怪的是,尽管大哥再如何地荒唐不羁、四处醉酒生事,父亲东方炬却一次也未曾责备过。不但如此,更还时常花钱替大哥包娼狎妓,简直已宠溺到令旁人不可思议的荒谬地步。
“怎么不妥了,你说,”冰儿每问一句就近逼一步。“你说啊!”瞧那举止和气势,根本就没把东方晏当个少主。
他闷不吭声,没答腔。
“好,你若不开口,那就听我说吧。”她瞅着他,眼睫稍稍眨了眨,像煞粉蝶轻舞在她明亮的星眸上,那小脸上的表情,也渐渐舒缓了下来。“我只是个丫头,擅闯主子家自然于法难容,所以,我怎能一个人只身擅入呢?”
她亮灿灿的眸子直视着他。“而你呢,是东方家的二少主、大少主的幼弟、人家如絮姑娘的小叔,年岁既轻、相貌又斯文,孤身一人前往探访,总是容易惹人非议。那咱俩当然只好一同作伴、互相掩护着去探探她才对!”
嗯,她说得似乎不无道理。东方晏只得点头称是。
看他点了头,冰儿猛地一奔,一面扯住他的手,一面拼了命地朝楼上冲。“我就是把事情想仔细了才拉着你一同来的嘛!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冰冰儿”他晓得,此刻就算再说啥,她也听不进去的。
于是,才几趟回旋登楼之间,两个人便已经伫立于一处名为“絮之坊”的厢门外了。
冰儿敲敲房门。“如絮姑娘、如絮姑娘、如絮姑娘”
经过良久,门儿里才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以及问话。“是、是谁?”
“如絮姑娘?是我啊!我和二少主一起来探望你了。”
“你们”
“就是那夜见到你躲在后院草丛里哭的咱两个呀,他是你的晏小叔,我嘛则是在牧场避羊的唐冰儿。”
柳如絮的沉默在门板另一面内持续了好久好久。
“你还好吧?那个人还有没有欺负你啊?你身上的伤好点儿了没?”冰儿一个人扯着嗓子在门外喊,等久了,忍不住又再使劲儿敲了敲那扇挡住她视野的门板。“我说如絮姑娘呀,你就开开门让咱俩见见你吧!”
“真是对对不起,我恐怕不、不能”虽然是拒绝,柳如絮也总算开口回应了他们。
听着柳如絮恍若强忍着抽搐似的哽咽声,冰儿忍不住紧握拳头,火冒三、四丈。“如絮姑娘,你甭害怕,是不是他又把你打得浑身是伤、体无完肤了,所以你才吓得不敢开门?”
“不不是,没、没这事的,冰儿姑娘,你快别别胡猜测了”柳如絮欲言又止的语气里仿佛在躲避或隐藏着什么。
“不行!你开门啦,不见你安好咱们是不会放心的。”
“不要不要不要求求你们别再理我了,别别找我、别见我也不要不要同情可怜我”柳如絮压低着音量抽噎着,泣不成声。
“可是——”冰儿心底好不甘心,这么一座颇富盛名的狂剑山庄里竟然做出如此虐待女人的残酷行径?真是太太太可恶了!
“如絮姑娘,”此时东方晏总算说话了,他以平常那惯常的春风语气缓缓地、温和地说道:“你晓得,我和冰儿都是真心关怀你的。”
“谢、谢谢你们我、我晓得晓得的”
“唉,晓得有啥用?你得让咱们真的关心到你才行啊。”冰儿憋不住满肚子急躁的火气,遂开始使劲儿踹起了房门槛儿。“不管了,这门若不开,我就自己把它撬开来冲进去看你!”
就瞧冰儿低头在那儿埋着头苦踹,不管东方晏如何好说歹说,就是拉不动她的冲动脾气。“我这会儿就踹开它、踹开它、踹开它、踹开哇——”
就在一阵狂踹之中,房门却突然被打了开,冰儿的身子无法控制的朝前猛一倾,眼看着就要仆倒了——
好险,没摔成,她被那双突然开门的手给接住了。
“呵,好险、好险”她拍拍胸脯定定魂。
“大大哥,你在、在里面?”见到了开门的男人,东方晏忽然间慌张失措起来。
大哥?他的大哥不就是,冰儿抬头一仰,没错,就是东方狂!
此刻她就斜倚在他的胸膛里了,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仰头看着他,冰儿才突然发觉这个名叫东方狂的男人长得还真是让人流口水
迎头的阳光正好照上东方狂轮廓深刻的脸庞,深邃的眼瞳在光线下看起来跟一般人似乎不怎么一样,再仔细点儿看的话,就能看出他的眼珠子竟然出现一抹黯沉的紫色。
耸立的颧骨让他脸庞上的线条看起来不至太过于柔弱,倒反而还有几分不驯的性格。此外,倘若再加上削尖的下领、峻挺的鼻梁、高硕昂藏的体格这一切的条件组合起来以后,连冰儿这么个粗线条的莽丫头都不得不承认,他这花名昭彰的俊俏公子果真是当之无愧。
东方狂略低下脸,整齐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贴服在盘缓上,两旁的长鬓优雅的垂伏着,刚好就飘荡在冰儿的脸颊上,唔,她觉得好好痒。
东方狂轻轻松手推开冰儿的身子,冷冷地对着东方晏哼了一声,根本连瞥也没瞥到她一眼。对他来说,当然是不会把一个成天跟着东方晏四处瞎跑的小丫头给放在眼里的。他向来很冷、很狂、很放肆
“我是狂啸楼的主人,难道不能在这里?”他淡漠的表情和语气在在显示了自己不甚欢迎外来者的态度。
“那个”东方晏怔了怔,嗫嚅了半天还是没讲出一句话。
“咳咳咳。”冰儿不耐烦的咳着嗽,鼻子跟脸颊都被东方狂方才飘散在她脸上的发鬓给搅得痒死了。
“别再什么这个那个啦,咱们就是不放心——”理直气壮的话都还没说完,就已被东方晏又拉又扯地迅速拖下楼去了。“喂喂喂!你这个胆小表,就算害怕也得让我把话说完嘛别别拖了啦”
?
三月,春。
阳光渐露头角,牧场上青翠的草儿也开始悄悄地生长。
“驾!驾!驾!驾!”唐冰儿胯下夹着一只胖嘟嘟的肥羊,嘴儿里兴致昂扬地吹起口哨、唱着她胡掰瞎编的牧歌来
“小小的羊儿吃青草,奴家的姐姐寻欢乐。今朝有草今朝食,明晨有露明日饮。累瘫趴仰草中间,醉卧惺忪云里面。你若乖乖就受宠,若要遭殃便胡来呀便胡来”
还请在座诸君包涵包涵,千万别在这当下怪她的歌儿唱得不够动听。若是其他牧羊人也像冰儿此刻一般骑着羊儿满场追赶着其他羊群的话保准也绝不可能唱得出多好听的歌儿来。
“嘟嘟快跑啊!千万别教人家取笑你恃宠而骄、跑不动呀!呵呵呵呵我驾!驾!驾——”她勾勾长腿,轻轻蹭了蹭胯下羊儿的小白肚,一边诱以甜言,一边趋之威胁,逼得那只原本懒洋洋的嘟嘟只得像球滚似的四处跑
“咩咩咩”被追赶的羊群们被唐冰儿的疯狂举止吓得乱叫。
“哈哈哈抗议哪!”冰儿微皱眉,轻轻地啄起那鲜红欲醉的唇,朝着羊群中递出一记飞吻,继续道:“没法子,谁叫你们一个个不知检点,不过度了个不算太寒的冬季罢了,怎么就把自己养得全是肥头肥脑的?”
嘟嘟喘着气儿狂追,羊群冲过来、冲过去的乱奔。“咩”
“好了好了,都甭再跟我顶嘴,赶紧跑快点儿勤练脚底功夫啊跑啊、跑啊快跑啊”从前在长安城的姐妹圈里时,冰儿就总是老爱抢着第一个说话,所以现在即使换了地方,成天面对的角色也变成了一群不会说人话的羊,但她那副爱说话、好动的本性却一点儿都没改。
瞧冰儿这会儿喊得可多声嘶力竭呀,根本不知道就在不远的另一处地方,有双炯炯发光的眼神,正盯住此刻发生的片段景状。
“嘿!嘿!嘿!咱是长安冰火爆、咱是青州女英豪”她越唱越亢奋,情绪渐渐不受控制地随兴放肆,一意纵情欢愉下的结果,她索性屈起双膝跪在羊背上,肥嘟嘟的羊儿颤着抖着奔跑着。“呀荷!快跑!”
岂料前方不远处,有一方小小突起的野草坡。
“快跑、快跑”冰儿欢喜得手舞足蹈,狂歌狂唱,根本没留心身畔飞纵而过的变化景象
“咩”嘟嘟忽然急停住,就恰恰停在了那方草坡前。
“哇啊”煞力过强的后果,导致冰儿整个人瞬地自白羊背顶一掀而起,重重地摔在了草地上。“摔、摔得我疼疼死了啦!”
那只名唤作嘟嘟的羊儿实在是不忠心得可以了,竟然当着她狠狠落羊的事发现场,就自顾自地悠哉吃起了野草儿来。
“嘟嘟——”冰儿闭目皱眉,惨叫道。
“咩”嘟嘟怡然自得,回应道。
“唉唷好、好疼疼呀”只觉经这一场狠摔,仿若真有点儿要把她胃里那吃了三天三夜的食物给悉数吐出来的冲动。
这时,几乎是悄然无声的,仿佛忽然有一朵天边飘过来的云彩遮覆了她大半片仰躺着的天。
有一丝丝不怎么耐烦的表情荡漾在冰儿的脸庞里。她不安地蹙蹙眉头,损损鼻子,就是没打算睁开双眼瞧一瞧。
“咩咩”
“喂喂喂,你也别太张狂了喔,好歹平常姐姐我也疼你得很,怎么,把我摔在地上还不许我喊一声疼啊?”冰儿听到了爱羊嘟嘟在一旁局促难安的喽叫声,不耐烦的朝它的方向吐着舌头,做了个大鬼脸。
“咩咩咩”羊叫的嗲音中夹杂着几许囫囵吞草的仓促感。
“这牧场若再被你这么个鲁莽丫头看管下去的话,只怕羊群莫不是胖死、就是累死,再不也极可能会让你的粗暴举止给吓死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她的头顶响起。
冰儿眸子一睁,瞬也不瞬地瞪视着,态度冷得很。“喔,是你啊。”
东方狂双唇紧抿,眼眸直直地盯着她打量,对于她怪异的回应很是新奇。他还以为这全天下的女人,只要瞧见他,都会心甘情愿地拜倒在他的脚边求他怜爱,即使不为他的人,也会为了他的身份这么做
由于这女孩的反应着实太过平淡,平淡到几乎就快勾出他潜藏在身体里的那股斗志与好奇心。
其实他起初也只是经过罢了,哪晓得竟会在途中望见了这名正在牧场上与羊群疯狂追逐着的粗鲁女孩?因为有趣,所以才多看了几眼,正待他要举步离去时,便看到她被只胖羊摔成这四脚朝天的模样了。
“是我。”东方狂高高在上的站在冰儿的头顶边,俯下脸,斜睨着底下的她。“你这狂妄的牧羊女,难道不懂得尊敬自己的主子?”
冰儿一脸的不置可否,竟然没立刻回嘴顶撞他,但眼神底的情绪却仿佛透露出一丝丝不怎么愿意妥协的态度。
也对啦,要是按照字面上的定义,他的确是她名目上的老板、头头儿没错。至少,她就是拿着那张盖有他手指印的老羊皮到帐房里去,人家管帐老伯才肯换出大把、大把的银票给她的,所以讲句恶心点儿的话——他不仅是此刻赐她温饱的衣食父母,更是抢救他们唐家历代祖宗名声的恩人呢!
冰儿咧开牙缝,从唇间透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问候。“大少主好,多谢大少主对奴婢一家老小的恩典。”听得出来,她说得非常故意且嘲讽。
东方狂垂着眼瞳,双臂环胸而立,冷冷淡淡地绽唇笑了开——而冰儿,竟为了他这一笑变得脸红心跳?
东方狂笑,是因为突然有些很期待看她接下去会如何反应。“说,你是打哪儿跑出来的野丫头?怎么从前没见过你?”
没见过?面对一个有过四面之缘的人竟然只说一句没见过?枉费他已在她身上砸下大把银两了呢竟然完全不记得他早把她买回来了唔,好一个花钱如梦幻的冤大头少爷!
冰儿眼睛虽然一瞬不瞬、神气昂然的瞅着他的脸面没移动,但脑子里却早飞得千里万里远了。望着望着,想着想着,居然竟面露潮红地傻笑了起来
“呵呵呵”冰儿心里正幻想着,好多、好多的银两全砸在她的身上。
“你到底是谁?”他再问了一遍。
“嘎?”冰儿总算稍稍回过点儿神,因自己方才不慎泄漏的贪财绮念而心虚地抿抿唇,眼光乱无目标的晃了晃。“喔我啊,我叫——”等等,她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一股强烈的反叛心瞬间油然蕴生,再想到柳如絮楚楚可怜的受伤模样,以及那般惊慌无助的心情,冰儿更是打心底觉得不想顺从他了。
哼!一个只会欺负弱女子的臭男人算什么英雄好汉!就算他再帅、再多金,也吸引不了她唐冰儿注意的吧?
她翻身坐了起来,双手插至纤腰畔,若隐若现的显示出一副窈窕丰满的姣好身段,下巴抬得高高的,瞟上他深邃的双目,非常非常的挑衅,或许解释为非常非常的挑逗也可以。
“我啊,可是一个既贪心又贪财的狠毒女人,除非你有胆子敢碰、有本事能碰,否则”她站起身,揣起了那只呆呆吃草的胖嘟嘟往怀中一抱,转过身,迈开大步跨了出去。“最好也别想沾惹我这个大麻烦。”
东方狂冷眼凝望着,仿佛已看见她身后正冒着一阵阵的黑烟,再差一点儿就快喷起熊熊燃烧的超强火势了。
“对了。”冰儿轻轻转头,望住他那张要笑不笑的冷硬脸庞。“还请大少主见谅,并非奴婢斗胆敢以下犯上、不识抬举,而是这作主子的,倘若连个下人的名字也都说不出、记不住的话,岂不就丧失了这作人主子的乐趣了?是不是啊,大少主?”语罢,她才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转回头,昂高脸,很有精神地再继续往那回程的路上走去。
“好,很好。”东方狂望着冰儿渐渐走远的背影说道。
这游戏似乎还挺有趣的,才刚开始,就已经挑战了他对于女人的忍耐极限。“本少主下回若再见到你,一定把你这丫头的名字给叫出来!”
一阵微风迎面吹袭上东方狂那张阴郁得不太自然的脸庞,伴随着日照洒下来的光晕线条,出现了一点儿春天来临时的和煦感觉。
他仰头迎向阳光,暖呼呼的。心,竟也有点儿不自然地发了烫。
?
妙哉寺,大花园。
“佛陀知我心中苦,闷闷不乐慰寂寥”一名头戴羽毛顶冠的光头僧人盘腿坐在石桌上,只瞧他手里握着一卷状似经书的竹简,双目微微拢合,嘴畔勾笑地隐隐作颤。“苦啊、苦啊、连三苦”
边说,他边偷偷睁开半只眼,不动声色、轻悄悄地朝竹简底一瞥,动作快得不让旁人发觉到一丁点儿破绽。
“大大表哥”忽然,花园拱门边儿传过来一声低沉抖抖的作态嗓音。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女施主该称呼贫僧为大大师父才是。”僧人不慌不忙地出言纠正,嘴旁仍旧漾着抹偷窥后的兴奋笑容。
“大大”唐冰儿踱近他,半蹲着,故意又在查大大的耳边儿捉弄着。
“哎唷喂呀!痒得很咧。”查大大伸手抓抓耳朵,睁开了另一只眼,半仰起脸面,头歪眼斜地瞪着她。“冰丫头,瞧你都长得小有一点儿年纪了,还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这层道理?啧啧啧,羞啊羞啊”“再羞,也比不上我的大大表哥您吧?”冰儿不只嘴上逞威风,更还不落人后的出手夺过了查大大宝贝不已的那卷竹简。
“嘿!抢东西居然抢到老哥哥的地盘上来啦!”查大大虽然状似不满的叫嚷着,但却也并未立刻起身护宝,倒反而侧弯下腰,将手伸至桌边的石凳上,身手俐落地捏住一块油滴滴的猪肉便往嘴巴里送。
“嗟!瞧你做和尚做成了什么鬼样子嘛?”冰儿撇嘴睨了睨,遂也学着表哥查大大一样动手抓着肉块嚼起来了。
“噫!冰表妹所言差矣,谁说这桌子就一定得是盛放东西的地方?又谁说那石凳就绝对是**坐的地方?贫僧就是喜欢颠倒众人眼中所执意以为的大千世界,教桌子和凳子都能够物尽其用。”
“哼,歪理一堆。”冰儿顽皮地吐吐巧舌做鬼脸。
“嘿嘿,没见我这妙哉寺里的一门一墙全都是歪着盖的呀。不错不错,贫僧天生就爱说歪理,大伙儿听惯了那些假惺惺的陈腔真理,难得听听歪理也不错嘛!”他抹了抹自己光溜溜的头壳嬉皮笑脸着。
查大大本是查文钱的独子,从前一直跟着父亲待在狂剑山庄里帮忙打理庄内事务。就在十年前的某一日,他突然放下手边没干完的活,连包袱也没拎就投入边郊一处颇具规模的“妙哉寺”中出家了。
光阴荏苒,一晃眼转瞬即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他也已从昔日的“青年小僧”混到了个“大大住持师父”的位置
冰儿随手卷开了竹简,一曦,眸光便旋即溜上了查大大的脸庞,见他脸也不红、气也不喘,只觉得有趣。
“我可没要你看唷。”查大大扬手抹抹鼻头,眼瞳里笑笑的,压根儿就瞧不见一丝忏悔窘困的神情。“是你这火爆急性子硬抢过去的”
冰儿眯着凤眼,皱起眉,若懂非懂地朝他点头示意。“喔,是是是,是小妹我不好,千不该万不该打扰了大大师父您的清幽圣地,不好不好,真不该挑这么重要的修练时候来呀!”
“嗳呀呀,我说大大表哥呀,心不静,是成不了佛陀的。您还是赶明儿个就趁早把这戒疤涂掉还俗了吧,省得害苦了那些守在外面盼着您重振雄风的姐儿们。”
“哎呀!不成不成,这顶上的戒疤摆明了就是佛祖告诉我的金玉圣言啦,佛祖要我品尽这人世间的痛:得不到的痛、得到了也还是痛。佛祖要我告诉你,芸芸众生生来便是得历经各种千奇百怪的苦与痛的”
“呵呵呵,是么?难怪我最近老觉得总是浑身上下都不太对劲儿,又酸又痛的,就想挥拳出去让别人也痛一痛。”冰儿耸耸肩,和这从小便臭气相投、很玩得来的表哥噘嘴抱怨道。抡抡拳,朝空气里虚晃了一招。
“喝!耙情是有哪位不知好歹的仁兄,不幸被你憎恨得想火揍一顿了吗?”颇了解表妹性情的查大大歪着脖子仰脸询问。
“啧啧啧,别提别提了,表哥你都不知道就真有个男人可以那么惹本姑娘生厌的!斑傲自负、冷酷无礼不说,更可恶的是他竟然还专门喜欢欺负弱女子耶!”瞧冰儿说的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根本没察觉到她所指陈的某部分“罪状”不也和自己挺像的?
“瞧你,他啊他的叫那个他到底是何许人物啊?”
“还有谁?不就是山庄里那个只会仗势欺人的风流大少主东方狂嘛!”
“呼——”查大大吁口气,轻轻啜饮着美酒,然而美酒着实太辛辣,呛得他不由得吐吐舌吹气。“还以为是哪个毛头小子招惹你了,原来是狂少爷啊。”
“对喔,我怎么忘了,你认得他嘛!”冰儿雀悦地狂叫箸,箭步跳了起来,一古脑儿顺势攀上了查大大的后背,双脚离地悬在空中晃呀晃的好不惬意。
“大大表哥,我知道你向来就最疼你的冰表妹了,你最疼我的是不?你就教教我该怎么对付那个坏男人嘛!喂,表哥大大表哥”她嗲声嗲气地哄着查大大,一张艳丽的小脸尽是哀求之意。
又来了,每当她又想作怪恶整别人时,总会一反常态的惺惺做作。
“喔,疼疼疼”查大大随口附和道,心底清楚得不得了,才不想笨得就随她这个野姑娘瞎起哄。
奇怪了?这冰丫头的记性向来就没多好,怎么偏偏这种几百年前老掉牙的糗事却还记得那么清楚啊?害他现在承认也不是、不承认嘛也不是。唉,千万别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否则
“你也得先让贫僧喝饱、吃足、看够了,再为你指点迷津嘛,好呗?”唯今之计就只好先采取拖延战术再说,搞不好拖久她就忘了吧。
“此言当真?”冰儿捏住他的饱满大耳。
“当真——”
“那好,妹子我就陪在一旁为你助兴。喝酒有我斟、吃肉有我挟、看画练功我也绝对奉陪到底。”冰儿反身一转,很快便从桌后跨至桌前,一**坐下去,专注得比她在庄里干活还认真。
“冰儿这状况让旁的小和尚瞧见了不太合礼吧?”他左顾右盼,苦笑兮兮地问道。
只见冰儿低着头,根本没把他的苦口婆心给听进去,摊开了从查大大手里抢来的那卷竹简春宫画,低呼一声。“咦?真是稀奇了,这画里一堆什么‘飞仙春戏’、‘推车进宝’、‘玑衡旋天’有的没的古怪招式,真要使起来的话,岂不累得人仰马翻了吗?”
“冰丫头,闭嘴啦”查大大恼得连忙慌张地压低声暗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