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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派攻的是南山,镇守此处的正是五鬼天王尚和阳率领的烈火旗。
尚和阳最初是个善良乖巧,一心向道的小少年,给徐完做了两年徒弟,一向恭敬勤勉,小心翼翼地完成师父交代下来的每一件事,最后却落得个被徐完摄取生魂,以鬼魂锻炼神魂,要把他活活磨去神智,制成法宝的后果。
多亏傅则阳最后一刻将魔砂炸开,让他的魂魄可以投胎。
他怀着一股怨愤之气投胎,一出生就克死了身边的人……眼看夭折,被无行尊者看中异样,将他带走抚养,把一身道法倾囊相授,并让他接替自己的位置,做了东方魔教教主。
对于未能守住师父辛苦创下的基业,他心里是十分难过的,每每想起此事,都颇为遗憾,但是傅则阳在他心中,是跟师父一样重要的人,不是亲哥胜似亲哥。
他知道,傅则阳本是徐完最看重的大弟子,日后开山立教,要做衣钵传人的,为了救他,不惜跟徐完翻脸,以小博大,差点把自己的性命也给搭进去,何况若没有傅则阳后来炸开神砂,他也无法转世,遇着后来的无行尊者。
不过,总的说起来,这个结果也还是不错的,看看喜马拉雅山那边毒龙尊者的西方魔教,跟雪山派凌浑夫妻做邻居,弟子经常被揍,憋屈得要死,还要死不死地跟大哥的敌人绞在一起,等光明神教过了眼下两场结束,势必要做那“唯我独尊”的界王,挨个山头排过去,无论是佛是道,是邪是魔,不臣服便要死!
而他把东方魔教并入光明教,教义也融了进来,算是变相地保全了恩师的道统。
这一世的尚和阳,含着一股怨气而来,先天上带着一股残忍。
尊者是佛教的称呼,老佛更不用说了,无行尊者和叱利老佛外表都是僧人打扮,他们所创魔教也多引用佛教教义,一个号称“堪破生死”,杀生与活生意义等同,人和鬼都是一般生物,死亡或者投胎,不过是换一种活法。一个号称“众生平等”,人与出生走兽相等,杀人跟杀鸡一样,能杀鸡就能杀人,同样,能吃鸡就能吃人。
尚和阳从小接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在他眼里,人和鬼是一样,杀人也毫无心理负担,而且手段残忍,任何人惹着他,都要被凶残报复,如今他那白骨锁心锤已经由最初的五个骷髅,发展到三千六百个,这还是精挑细选,只要法力高的修行人的,其余的都被淘汰掉了,他把这三千六百个骷髅揉和蚩尤血跟五金精英炼成一种魔砂,专为今日之用!
尚和阳性情孤僻,平时沉默寡言,不跟任何人交流,要么独自一人闭关练功,要么就把这些骷髅们放出来,让它们环绕在自己周围飞舞。
每个骷髅他都认识,个个都能叫上名字来,他最爱做的就是弄一张小桌,置办几样小菜,拿上美酒,自斟自饮,然后跟这些骷髅们聊天,每个骷髅飞到跟前,他就指着骷髅或是大骂一通,或是嘲讽一番,倍数其生前所作之事,说到激动时,还要设法好生折磨一遍,等进行了以后再将其收起。
这些骷髅生时被他虐杀,死后被他炼魂,如今成了法宝,还要被他折磨,苦不堪言。
就在前两天,尚和阳预感到劫数将要临头,急于炼成傅则阳传授他的血河大法,由于嗔心太重,竟然走火入魔,全身僵硬,全身关窍堵塞,连元神也被封闭囚禁在肉身之中。
骷髅中道行最深的,也是最厉害的一个,叫做王长子,正是当年同在徐完门下,总是谗言陷害欺侮他的那个,被做成白骨锁心锤也有几百年了,成了精怪魔王一般,感应到尚和阳的气机变化,知道这是唯一可以解脱苦海的机会,便设法挣脱魔禁,钻出仙壶逃走。
尚和阳性情孤僻,又残忍冷血,毫无人类感情,连昔年一同跟无行尊者学艺的师弟们都不敢跟他相处。似那呼加卓图和赤隆儿爪两个番僧,原来也是魔道前辈,当年红莲法会时座位十分靠前,先投在红莲教下,破得重用,后入光明教下,被傅则阳任命为烈火旗的左右掌旗使。就连这么样两个家伙,被尚和阳多看几眼也心惊肉跳,跟他呆在一个院子里都浑身难受,因此尚和阳所居住的宫殿内并无侍者,他也没有徒弟。
王长子突破大门,一路逃窜,偶尔有人看到,认得是尚天王的白骨锁心锤,还道他在祭炼法宝,或是与千百里外隔空御宝杀人,都不敢问,只当作没看见。
王长子此刻作为一枚白骨锁心锤,而且还是喝过蚩尤血,拥有几百年道行的白骨锁心锤,作为三千六百个白骨锁心锤中的老大,他拥有极强的神通,等闲剑仙都不是他的对手,这会拼命逃跑起来速度极快,比人家的飞剑速度还快。
王长子飞下光明顶,火速赶往同在昆仑山上的天墉城,直奔昆仑派,他知道,只有昆仑派能够救他!
昆仑派祖庭地处西域,说是承接元神天尊和西王母的道统,原来的昆仑墟很大,本是道门第一大派,那时候神马峨眉、青城、武当、五台、华山这些门派还都没有出现,昆仑派执天下仙门牛耳,魔教把这里当作首要目标,大举来攻,天下道门高手也都纷纷赶来相助。一场大战,万魔授首,群仙陨落,昆仑墟也被打成废墟。
后来的一元祖师想要重复祖上荣光,却也有心无力,自他以后,弟子们更是把这里放弃了,昆仑九友们各有道场,知非禅师在川东南川县金佛山金佛寺内做了方丈,钟先生也在川东一带隐居,偶尔到人间潇洒一番,天池上人……听这个绰号就知道了,跑到天上的天池上去清修,韦少少在巫山风箱峡狮子洞开辟洞府,程迪去了云梦山,崔黑女常年扮成乞丐混在云贵湘桂一代要饭。
刚开始大家约定好,每隔三年回昆仑山一聚,后来改成六年,再改成九年,最后觉得九年也没什么意思,仙人修炼,有时候闭关,眼睛一闭,再一睁,就许多年过去了,于是改成不定期,如果有需要了,再用飞剑传书邀约。而昆仑山远离中土,特地赶回来聚会特别麻烦,这边又有许多许多的邪魔两道大佬,危险系数很高,除了像批斗半边老尼,或者开除东方皓这种大事,索性在中原地区另觅地点,这昆仑墟竟是好多年都没人回来了。
王长子一路飞来,越飞越觉得心惊,只见满眼残垣断壁,处处杂草重生。亏得他被炼成魔头,颇有神通,于两三百里之外就感应到有人气在的地方,急忙飞去。
他感应到了对方,人家昆仑派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立即也感应到了他。
“不好!有魔头!”天池上人轻呼一声,满脸震惊。
知非禅师遥望一眼,皱眉道:“是尚小儿的白骨锁心锤!”
游龙子韦少少吓了一跳:“难道魔教提前打过来了?”
如果真是光明神教大举来攻,他们还真不能硬抗,只能先走。
钟先生倒是比较镇定地摇摇头:“不会,那位傅教主并非鲁莽之人,他们如果提前下山攻打我们,那到时候可就不止我们六大派要上光明顶了,他虽然厉害,但现在绝非昔年能够硬抗佛道两教所有高手的时候,我……倒是愿意他提前来呢。”
他看了自己的得意弟子霍人玉一眼,霍人玉绰号叫老少年,性格极为老成,立即明白师父是什么意思,飞身出了殿外,放出飞剑,正好迎上王长子,他手掐五雷天诀,朗声喝问:“何方妖魔,赶来昆仑墟放肆!”
王长子如果愿意,可以把眼前的飞剑用嘴巴嚼烂,再把霍人玉也吞下去连皮带骨囫囵吞了,但此刻却显得十分谦卑,赶忙停在剑光之外,声音凄楚,哀求道:“道友莫要动手,我是王长子,本性纯良,无奈失陷于妖人之手,把我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霍人玉问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王长子说:“我今日来,一为私,二为公,为私是我被鬼娃娃毒害,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制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邪器,还要受他摆布,替他杀人造孽。我不愿意为虎作伥,一心想要解脱,只有昆仑派诸仙才有这个能力。于公是我知道幻波池圣姑要上光明顶跟傅老魔斗法,以赴昔年南海之约。六大派则要乘势铲除魔教,以卫天下正气,我有一法,可以消灭鬼娃娃,带领大家覆灭他的烈火旗!”
霍人玉还要再问,他师弟虞孝出来:“师父让他进去。”
两人把王长子引入殿内,王长子在昆仑派诸仙注视之下,先转了个圈一次点头行礼,然后嘤嘤哭着把自己这些年的苦难遭遇大略讲了一遍,真个是可歌可泣,骷髅的眼眶里不断往下滴落血珠:“恳请诸位真仙救我,帮我脱离苦海,我也会襄助大家杀了鬼娃娃,破了烈火旗,攻上光明顶,斩了傅老魔!”
韦少少问:“我们要如何救你?”
王长子说:“我是趁着鬼娃娃修炼走火入魔突破禁制逃出来的,也不知他此次走火是轻是重,一旦等他唤过来,就要施法拘我回去,我无法抗拒,唯有请诸仙施法,将我跟他之间的魔法隔断,将我留下,不止这样,还要让鬼娃娃感应不到我,不知道我跑到哪里去了,这样明日我才能出其不意给他以致命一击。几位需要为我准备几样东西,明日斗法之时,他必要用他最得意的血河神砂,那魔砂有三千六百个骷髅组成,而我是骷髅中的老大,到时候我突然出现,施以密法,带着那些骷髅反戈一击,以魔制魔,去把那鬼娃娃撕碎扯烂,连魂魄也一起分食。杀了他,便破了傅老魔一条膀臂,然后我再帮助大家破了烈火魔阵,一路直捣光明顶!”
昆仑派几位长老相互对视了一眼,苍须客程迪捋着胡须说:“魔头的话,都让人难以相信,焉知你不是那傅老魔和尚小儿故意做局,派来哄我们的?”
王长子急得直哭,血泪斑斑:“我跟鬼娃娃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的对头,只有他死,我才能解脱!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像杀死他,让他魂飞魄散了的!”
脸盆大的骷髅突然坠地,做磕头状:“恳请诸位真仙信我一把!你们都是精通神算之人,可以算一算,看我说的是真是假?我王长子对天发誓,对地发誓,对着诸天神魔发誓,若我说的有半句谎言,就让我永生永世都不能解脱,永远是这个鬼魔样,直到乾坤再造,混沌重开!我求求诸位,那鬼娃娃随时都可能恢复过来了,万一他设法拘我,我就必然得回去了,又要受他炼魂之苦,生不如死啊!生不如死!我恨不能死!若诸位不肯信我的话,就请用仙法将我擒住,炼做飞灰,魂飞魄散,彻底死了,也好过被那鬼娃娃抓回去好一万倍!”
他说得情真意切,可怜无比,钟先生却仍然保持冷静:“如今我们几个都身在局中,如何能够推算清楚?况且双方高人各自扰乱天数,错对阴阳,纷纷如麻,算出来的卦象也可能是傅老魔故意做出来的假象。”
王长子急道:“那就请诸位杀了我!灭了我!我是鬼娃娃血河神砂里面最厉害的一颗白骨锁心锤,我外面这脑壳躯体坚固无比,烽火难坏,刀剑难伤,自身也被炼成神魔之体,近乎不死不灭,我想死死不得,恳请诸位施以仙法,将我彻底杀灭了吧!”
金凫仙子辛凌霄忍不住开口:“看他这样也不想撒谎,况且他说的也有道理,不管此事是真是假,咱们都用五雷斗将他装了,若是所言为虚,合力将他炼化也就是了。”
几位长老一商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便取来昆仑至宝五雷斗将他装在里面,又按照他说的,寻了应用之物给他。
封存以后,韦少少见知非禅师眉头紧锁,钟先生也沉默不语,忍不住问:“二位师兄为何愁眉不展?那尚小儿并非庸手,能有一法除他岂不是好?”
钟先生说:“师弟你有所不知,明日咱们只负责打烈火旗的魔众,尚小儿自然有厉害的债主收拾他,这王长子本身也非善类,明日即便能杀了尚和阳,也势必要带着剩下的魔头飞走,觅地躲藏,日后再兴风作浪,危害人间,到那时候,就难治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