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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伦跳出窗以后,走壁上了屋顶,他挺着五个月的肚子,不及以前敏捷,惊动了墙下的守卫,他还好守卫都是些虎、狼、牛,不然来个龙人或是鹰人,他肯定很快便被捉回去。
鱼死网破,反正他已如此张扬的逃了出来,绝不能空手而回,青伦迅雷不及掩耳的跳到对面的城楼,又一个信步跃至一个宫殿,不过弹指之间,他已越过五个宫殿,在月光下如灵鸟飞舞,兽人们望尘莫及。
青伦此刻只想快点了决西子极,可他在这里数天,每天浑浑噩噩的过活,连自己住的宫楼叫什么也不知道,更别说要精准的寻到西子极所在的寝室了,如今之计,也唯有靠着依稀的记忆,一宫接一宫的寻找。
听到远处传来的龙啸声,青伦连忙躲进身下的一个小宫殿。
殿里只点了一盏烛火,昏暗无比,青伦隐身在梁上半天,以为无人才敢攀下,没想到一落地,背后便有开门声响起——“叽”一声,有谁推开了古旧的木门。
“啊!”来人只来得及惊叫一声,便被青伦摀嘴压在墙上。
这人穿着厚重的灰色斗蓬,虽掩住了衣着,但仍隐约能看得出清秀的脸容,还有金黄色的微卷发丝。
斗蓬厚重,青伦一时三刻还分不清他是兽人还是半兽人,但没差,无论眼前是什么人,只要是与古城王国同流合污的,他也绝不手慈心软。
杀心正起,腹中的小东西及时踢了一脚,痛得青伦摀肚跪地,刚逃过一劫的人没趁机逃走,反而关心他起来:“你、你没事吧”
青伦忍痛挥刀直指这人,咬牙命令道:“你,你乖乖的坐到角落,别作声,不然我第一个先杀了你”孩子这一踢非同小可,直踢得青伦冷汗直冒,连说话也没力气,这要胁的话,自然是空洞无力,也难得对方肯顺着他的意思一乖乖坐到一角。
坐了老半天,那人才忍不住问了一句:“你你就是寂格怡吗?”
“怎么这里每个人都认得我吗?”
“你概不是兽人,又没有半点半兽人的象徵宫城里所知,唯一最接近纯种人类的半兽人,就唯有那个叫寂格怡的了”
这人声音清脆,宛如竹丝之音,不经意的安抚了青伦腹中孩子,没有再闹事折磨青伦。
青伦顺了顺气,坐起身来,问那人:“你叫什么名字?在这宫中作什么?”
那人低眸默了半晌,才诺诺道:“你、你就叫我夏莱尔吧,我、我只是宫中一个小人物不知也罢。”
“那你知道那西子极睡在哪吗?”青伦不懂旁敲侧击,直接开门见山,至于夏莱尔说的是否真话,到时便知。
“你、你想要干什么?”
夏莱尔那惊慌的模样,让青伦想起自己的义弟尔罗罗,也不知他现在如何。
“杀他。”
“你疯了!他可是龙族中最强的人!你只是鹰族的半兽人”
“我还以为古城王国是不分兽人半兽人,有能者居之。”这几天观察下来,宫中守卫不乏半兽人,个个都是英挺男儿,有能力如禁者,也能在国军中有一席之位,跟着西子极四出打天下。
“是是这样没错”
“你们都被他管得很高兴么?”青伦冷声问。
“”夏莱尔默不作声,把脸隐在斗蓬之下。
“你们喜欢也罢,不喜欢也罢,可怎能控制屍人攻击别的部落,此等丧心病狂之事你们也做得出来!”在古城王国里,他是寂格怡,为免多生枝节,他几天沉默,现在鱼死网破,青伦索性把气发到古城人夏莱尔身上。
兽人大陆的部落不都是美好的,可在青伦眼中,它们就像是他到访过的每一个小村庄。邻舍之间偶有纠纷,生活也甘苦交杂,但他们没有束缚,处处也是来去自由,他们所有的,同样是他们甘愿的,没受逼迫。
唯独古城王国,像皇帝朝廷一样,不放过他们,一声不吭地把那双脏手伸到笼外来,非要把他们也一拼锁到笼子里,与他们腐烂至死。
“西、西子极大人才不会做这样的事屍人不过是训练军队的工具而已”夏莱尔口吃着反驳:“你、你们驯服不了就来赖我们”
“好啊,你不信,我杀了西子极之后就扔你去兽人大陆,看你怎么驯服那些神出鬼没的倒霉东西!”说罢青伦便扯起夏莱尔,大喇喇的走出小宫殿,用刀架着夏莱尔的脖子说:“带我去西子极的寝室!”
夏莱尔身子都软了,连走步路都是如履薄冰,如此当然青伦的踪影很快便被发现,那些不是龙族的半兽人守卫都备着刀剑,刀剑的铸工比喀勒部落的好上百倍,所以就算这里的半兽人不像青伦般会武功剑法,半拿着刀剑没有章法的乱斩,也是杀气重重。
古城王国的人虽强,但终是强取豪夺,青伦练武多年,剑技熟练,也未必斗不过他们,只要不是龙族人,他大概都能应付。
现下青伦被重重包围,先声夺人方为上策,一守卫缓步接近,他便轻松地抢过守卫身上的剑,捞着夏莱尔转了一圈,好几个兽人的上身便被划破了,血如泉涌,那些伤虽不致死,却吓倒了众人,一个一生被圈养的半兽人,怎可能突然像杀红了眼一样,眨个眼便弄得走廊血流成河。
可古城王国的守卫不是常人,不会像当日溥襄带来的官兵一样,一招毙命,青伦往一兽人身上狂捅了六七剑,才逼使他不甘愿的倒下,可一人倒下,青伦面前还有三十余人,等着他的,还有正在赶来的十几名龙族人,包含禁和尤尔。
然而青伦经已筋疲力尽了。
他腹中的孩子占据他大部分力气,翻个身已是艰难,更别说他在逃脱之时翻越了多少宫墙,消耗之甚,与应熽之战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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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个半兽人见他喘息如牛,拿着刀作势便要往他身上劈,作为人质的夏莱尔惊呼一声,却想不到青伦比那半兽人更狠更快,一剑就刺穿半兽人的腰腹,狠狠地扭了一圈,那一刻,夏莱尔听到的不是半兽人的惨叫声,而是pai肉扭转分离的撕裂之声。
剑拔出来的瞬间,血水就像雨点一样飞洒在众人身上,夏莱尔的灰色斗蓬更是不能悻免,染得一身血红。
血雨川流不息的落下,夹杂着青伦的不屈——他就算是死,也要多拉几个古城王国的人当背!
况且他还未杀死西子极,他给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他不能就此死去。
好些兽人已经兽化,熊、狮、虎、蛇,无一不张开獠牙扑上去,腹中孩子彷佛也感到生命危在旦夕,在青伦腹中荒乱的翻动,如此雪上加霜,青伦都不肯倒下,巍巍地站在血雨中奋战。
此刻的青伦如同修罗,遇神杀神,纵是所有人都倒地不起,他都紧执着剑。
如此大的阵将,布沙书不可能听不到,他循着刀剑血肉交纵的声音迅速奔去,他是豹人,再漫长的路,他也能一跃而过,可每每跑向青伦,布沙书就只会觉得自己的脚像双绑了铁一样,怎么也跑得不够快。
萧萧冷风中夹着青伦的低吼声,还有那些禽兽的吼叫,布沙书狠不得与青伦易地而处,撕碎那些想要伤青伦一分一毫的人,他跑呀跑,越过一个又一个的长廊,终于亲眼见证这腥风血雨的一幕。
青伦就伫在他面前,脸上全是血,脚下是哀叫连连的古城守卫,整条长廊顿成血河,青伦的一身红衣,竟与此情此景互相辉映,引出了重重冷艳之色。
他身后有几个龙族人步步进逼,青伦睐了布沙书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光彩,可在转身的瞬间,那丝光彩顿成了空虚冷漠,站在那里的,是杀手青伦。
青伦扔下满身鲜血的夏莱尔,举剑即往身前的龙族人如电光般冲去,剑尖直指尤尔。
可禁怎么会准许,他一挥手,青伦便被无形的风狠狠打在地上。
“有孕之人还这么胡闹,你也是第一人。”禁上前,高高在上地俯视身下的人,青伦每想要爬起身一次,他便赏他一掌劲风,强撑着的青伦本已有伤,又被无形的风狠掴一次又一次,终于倒地不起,可倔强的他就是不肯放弃,摊在血池中仍不忘握剑伺机。
他狠瞪着面前一个个冷眼以待的龙族人,心中想着如何能多拉几个人和自己陪葬。
啸——又是一道重击,把青伦打飞到柱上,落在地上时,禁还好心的以风为垫,接青伦安然下地。
这是赤裸裸的蔑视。
禁仍是目无表情:“好好的座上客不做,非要当阶下囚。”
青伦怎会善罢甘休,他一动作,禁便要扬掌,电光火石之间,一道灰色的身影猛地飞扑上去,灰豹往禁颈上狠狠一咬,登时血浅四方,尤尔及时撞开灰豹,禁的颈才没被折断,只是被撕了这么一大片肉,喷了那么多血,就算是龙族,也是致命之伤。
“你竟敢对我哥”话音刚落,尤尔已兽化成土色的巨龙,虽没有羽翼四肢,但尖锐的银牙,可媲美高楼的粗长身驱,使他俨如修罗模样的毒蛇,小小的灰豹在他面前不过是个笑话。
土龙山响般嘶吼一声,四周的泥土破地而出,整个皇城天崩地裂,宫殿倒的倒塌的塌,华丽的皇宫在龙族的怒火下,只勉强仅余几座宫殿而已。
“惨了惨了”雷龙克宁哀叹。
粗糙的砂泥化作追命箭,誓要把不自量力的灰豹扎得体无完肤。
灰豹左躲右闪,在夹缝之间找到了生机,一口咬住青伦便要逃跑,但土龙怎会让他得逞,不顾后果的紧追上去,接连撞倒了好几道宫墙。
情况已然失控,其他的龙族人却不见焦急,只顾送走受了重伤的禁,处之泰然的模样,似是在等待谁来一锤定音。
忽然间,一道厚实的龙吼声划破长空,瞬间万物死寂,陷入疯狂的土龙也莫名的震动了一下,不甘心的变回了人形。
悬在半空中的,是一条银蓝色的水龙,鳞甲在月夜下闪闪生辉,如夜中耀日,照亮了身下的半片废墟。
灰豹的身姿因而无所遁形,水龙轻轻摆尾,龙鳍上便生出了千万颗水珠,随着龙尾摆动凝聚成一体,急骤在灰色的身影上。
不过是刹那,布沙书和青伦的挣扎都成了白费,被困在一池寒水中。
青伦早已昏厥,还是被寒水冷得乍醒过来,只见自己全身都被极寒之水包覆住,咽进了水又吐不出来,手脚拼命扑腾,可脚始终踩不到地,好像有什么在把他往下拉,转眼又晕死过去。
在双眼阖上之前,他隐约看到,有一道朦胧的熟悉身影往他而来,那人在他额角轻轻印下一吻,转瞬奋力将他推出这寒水之外。
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可他就是知道,那人在微笑。
那人知道他会活下来,所以,很安慰。
在着地的瞬间,青伦彷佛看到那人在一颗庞然水珠中或浮或沉,除此以外,再没有一丝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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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伦醒过来后,身上红衣依然,却被告知自己犯下重罪,经过审判,被判刑终身流放狩园。
“意图逃离古城王国,可是大罪啊。”那狱卒阴声说。
无故被软禁,逃走本就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可已然成了名正言顺的阶下囚,青伦还能辩驳什么?
“你的孩子可厉害,经过这么多折腾,竟还能留着一条命。”狱卒由衷的佩服道。
“布沙书在哪里。”青伦攀住铁枝,声音冷得像七重冰下的寒水一样。
狱吏不语,青伦的身子便不住颤抖,好像体内有什么欲破茧而出却不得其门,把他的五脏六庙撞得支离破碎。
他发现自己竟然在悲痛,而且痛不欲生。
“布沙书在哪里”青伦连声音都抖了。
“你的伴侣是八里间落,你问布沙书做什么?”狱吏奇怪问。
“布沙书在哪里!他是生是死!你就答我一句!”青伦猛然抬眼,双眼满布红丝,就像头疯狂的红色野兽一样,竭斯底里的拉扯铁笼,似乎以为可以靠着蛮力逆转这一切,可这铁笼是由精钢而制,青伦的内功在它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
狱卒被他这疯狂模样吓怕了,又耳闻他前日逃走的疯狂壮举,慌慌离去,留下青伦在这偌大的四方之室,抓着铁笼疯狂叫喊。
不会的,那个人足智多谋,就连捉他这么一个杀手,也花了这么多心思,绝不会如此轻易死去的。
不会的,那个人沉迷于他,就连到了这兽人世界,也追着他不放,绝不会如此轻易死去的。
不会的。
不会的。
“不会的不会的”不知何时起,青伦已泪目斑驳,绝望的喃喃自语着。
他几次能杀掉那个人,都没有做到,是因为他下不了手,他知道自己的心瓣上早己刻上那人的灵魂,无论几世轮回,他的情与爱,都属于那人。
命中注定,无处可逃。
他不能爱,所以唯有恨,那恨意也是命中注定的,绝望绵延,细水长流。
只要那人活着,他便能明目张胆的恨他,暗地里爱他。
只要那人活着,他还是能带着恨意的被他牵住手,听他说话,哪怕是分隔两地,知道他活着,自己的心才能跳动,无论为着什么缘故。
只要他活着。
只要他活着
他们不能在一起,可是,这并不代表他想他死啊!
“啊——”
他在牢房内力竭声嘶,喊得撕心裂肺,在意的人却听不到。
一个月下来,除了送饭来的狱卒,青伦都没有见到其他人,而那狱卒把青伦当作了修罗鬼神,每次只放下饭菜便匆匆离去。
起初青伦还会追问狱卒布沙书的情况,可问了数天以后,便没有再问了。
整间牢房只靠天窗透射阳光照明,一到晚上,便伸手不见五指,偶尔才能一觑月色,若遇上雨天,也只有淋雨的份,狱卒可没那么好心为他的铁笼盖草蓆挡雨。
青伦睡过比这更差的地方,但进牢房,也是第一次,以他的性格,是宁可死,也不愿被捉到这种地方的,只是这次与被八里间落掳走不同,那时布沙书还在,他知道他会来救他的,而他也愿意被他救。这次,布沙书不在,他才知道什么叫心如死灰,呐喊无声,在他眼里,什么都变得死气沉沉,仇恨、心痛、悲伤,他统统感觉不到,除了腹中孩子的心跳,所有东西在他眼里都是死的。
古城王国想得可真周到,怕他自尽,便连筷子木匙也不给他,铁笼也不够高让他悬梁,当真是铁了心要他在这里行屍走肉数百年,够狠。
其实就算古城王国给了青伦自尽的机会,青伦也不会这么做的,他腹中还有那人的孩子呢,青伦虽几次冲动要取这“孽种”性命,可他心里何尝不知道稚子无辜,他与溥家人的仇恨,不该由一个未出生的婴孩来承受这一切。
归根究底,这孩子是他自己提出要的。
然而,青伦实在是害怕极了,身为男子,为男人生子已然惊世骇俗,更何况那是仇人之子的血脉,每每思及此,他都心慌得想一死以求解脱。
可是,那人死了。
就这么一声不吭的死了。
纠缠了两世,算来竟三年不够。
寒水中的一吻,模糊得像梦境一样,青伦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清醒,眼前的是谁的魂魄,是怎么样的情,他彷佛都知道了。
不过是一个深爱着他的人罢了。
无论换了姓名、躯壳,在他眼前的,都是同一人。
作死过头作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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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母亲”青伦心痛得紧,他咬唇闭眼,一颗澄明的泪珠滑下:“你们能原谅我吗如果如果我想”
那笔血债怎么也算不清,但这情债亦然,终究是他欠了他一份情一条命,若要锱铢必较,也许他青伦欠得更多,有欠有还,但现下的他该怎么还呢,一个月思索下来,也唯有一途。
青伦抚上腹部,深深吸了一口气。
古城王国说要“流放”他到名叫狩园的地方,听狱卒所言,似乎是个荒芜的深山,只有野草蔬果可食,生活非常艰苦。
“你别以为是深山就可以逃走,那可是重兵守着,专门让你们在那处受苦的,比死更难受。”尤尔来看这青伦这个让他兄长受重伤的罪魁祸首,不由得犯狠,字字句句都是幸灾乐祸,毫无慈悲。
这流放或许对其他人来说是极刑,但对青伦却是喜讯,他过惯了苦日子,这种山林野岭的生活对他来说只怕是小菜一碟,更重要的是,就算他逃不出那狩园,也能在不惊动古城王国的人的情况下产下孩子。
作为寂格怡的替身,他腹中的自然需是卵生,七、八个月便该作动了,现在六个月有多,离孩子“应该”出生的日子不远,若被古城王国的人给他多按一项罪名,他受得了,腹中孩子可受不了。
青伦被关在铁笼里数天,便被送到狩园去,一缕微不可见的薄雾从天窗缓缓而下,顺着微弱的月光和点点微尘绕至青伦耳边。
“青伦。”
是霏泰恪!
此处伸手不见五指,青伦无从知道霏泰恪在哪里,只道:“你你不是被幽禁了吗?怎么”
“嘘,小声点。”霏泰恪怕被门外的狱卒发现,把声线压得很低,说:“这还得谢你,那克制我的风龙重伤,现在昏迷不醒,随时丢命,没了他,逃出来便不是什么难事,不过也顺道被满街通缉罢了那条雷龙三不五时便在城墙边打雷,害我整天只能像游魂野鬼的飘荡着,当真是没意思。”
“你你知道布沙书在哪里吗?”虽然心里早有答应,但青伦还是不死心的问,语带哽咽。
霏泰恪见他双眼又再微红,心有戚戚,然而他也不知道布沙书是生是死:“这里龙族人太多,我不敢猖狂探问,这几天我在宫城里来回盘绕,也不见布沙书的踪影。”说到这处,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这次事情闹得很大,半个宫城都被毁了一半,宫牢也跟着被毁了一半,听说八里间落不见了,不知是殁了还是逃了。”
青伦木然问:“那又如何?”
霏泰恪是精明之人,如何看不出八里间落其实还念着寂格怡,如若是逃了,必定是立马跑去喀勒部落找人,被古城王国的人知道了的话,定然会暴露青伦的身份,先不论青伦会如何,若古城王国再去虏走寂格怡,鹰族便真的会崩溃投诚了。
只是霏泰恪知道把这些告诉青伦也没用,说得好听一点,青伦是行事爽直,难听一点,便是躁动成性,这些环环相扣的事放在他面前,也只有落得掷地碎玉的下场,解连环的事情他是做不来的。
万千微尘轻轻摇曳,碎雪似的直逼青伦消瘦苍白的脸,青伦抬头直视微不可见的月光,竟觉得刺眼难受。
青伦跟霏泰恪说:“那些人说要流放我到一个叫狩园的地方。”
“这我之前听禁略略说过,听说是比死更让人难受的地方,若是在里面病了,多半是活不久,守卫只是来确认你有否在里面过得苦而已。”
霏泰恪好不容易逃出来,若在此时硬闯被擒回,下场肯定凄惨,青伦不会强人所难,但他实在不得不请求:“我此行来是为了杀西子极的,待我把孩子产下,拜托你把他带走,离古城王国有多远便多远”
“那你——”
那你要做什么?霏泰恪正要追问,牢房的大门便被打开,有一穿着深灰色斗蓬的人出现在门前,他提着烛火,照亮了晦暗阴森的牢房,霏泰恪惊得立即飘至天窗躲藏。
夏莱尔急步至青伦面前,从怀中取出几个包子塞到青伦怀中,说:“这是用紫苏特制的包子,对你的身子好,快点吃吧。”然后他顿了一顿,说:“关于你伴侣的事我很抱歉。”
想起寂格怡的前伴侣,青伦也没什么好感,淡然说:“我本就跟他没有瓜葛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狱卒准你进来?”
夏莱尔神色惭愧,掩嘴斜眼说:“这、这不重要”他看四下无人,压低声音说:“若你愿意、我可以安排让你去见那鹰人最后一面。”
这么说,八里间落终是殁了。
青伦垂眼,看不出任何情绪,他深深吸一口气,说:“谢谢你,没那个必要了。”
那个人的最后一面,他见过了,缱绻柔情,让人悔恨,恨命运作弄,恨自己冲动逃走,不理那人死活。
其实只要他再细心一想,自己一走,布沙书自然而然会跟上来,无论多少回多少世。
最初的那一面,最后的那一面,他都见过了,才如此万劫不复。
夏莱尔又是一阵寒暄,直至他走后,一直隐身的霏泰恪才出声:“他是谁?怎么这么好心?”
“那日我去刺杀西子极途中胁持的一个人质,大概是这里的某个宫人吧?”
“那他不是该恨你入骨吗?怎么又给你带包子,又要带你去见八里间落?”
“也是呢,不过我都要被送去狩园了,他想要对我做什么,也只能趁今天了吧,始终那狩园对他们来说如洪水猛兽啊。”
霏泰恪对于不予置评,他在古城王国吃了苦头,不再学乖谨慎点,他便是百分百的蠢蛋了。
“夏莱尔,你刚刚去哪了。”
夏莱尔回到他的寝室——诺大如,那使在月黑风高的夜里,还是光猛非常,宽大,简朴而不失大气,一看便知非无名小辈可以睡觉的地方。
窗后月色正浓,窗前正放着张深蓝色的圆形大床,有人正在月前读书,因为床纱笼罩,夏莱尔看不清他的容貌,正如别人看到他,只能只看着灰色斗蓬一样。
夏莱尔当然知道床上的是谁。
那宫人见夏莱尔不答,压低声线,语带轻责说:“为怎么一声不吭的走了呢?西子极大人找你找不着,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呢。”
夏莱尔点头示意明白,待宫人离开,才缓步步向大床,不等夏莱尔,床上的人便一把扯他上床压住,此时夏莱尔的小脸才正式暴露在烛火之中,在斗蓬之下的他有着着炯炯有神的双目,如星火闪耀,秀气的鼻子连着粉色的嘴,美得出落动人,雅而不俗。
西子极轻抚他的脸,沉声道:“要你别去那里,你偏要去。”
说罢,便不容分说的低头吻上夏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