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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在超市里看到货架上摆的那些奶粉黑芝麻糊燕麦片的时候,每当在街上看到经过身边的那些年迈老人的时候,我就会想起爷爷和奶奶,想起爷爷终日的沉默和奶奶离别前眼角的泪水,想起爷爷稀疏零落得如同生命的牙齿和奶奶两年来每天只能对着窗口的凝望
今天收拾食品柜时发现里面还有好几盒即将过期或者已经过期的奶粉黑芝麻糊燕麦片之类的东西,甚至有一些都还没有打开过包装。我把它们清理出来陈列在桌子上思考着该如何处理,心里却又一次想起了远在松源的爷爷和奶奶,想起了我满街去找哪里有卖奶粉和黑芝麻糊的那个冬天
也许四年前那个注定溢满沉痛的春节带给我的唯一留恋就是来自于爷爷和奶奶,来自于松源那个陈旧却温暖的家。
那一年,爷爷和奶奶都已经七十多岁了,和mr。g的老叔老婶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全家人住在面积不大陈设简陋的两室一厅里。以这个年纪的人来讲,奶奶在记忆、思维、精力等方面都算是非常健康的。只是因为前几年得了风湿性关节痛,屡治无效,到了现在手脚都已经无法伸展了,起身、洗簌、吃饭和去卫生间等等都变成了十分艰巨的任务,都要依靠爷爷抱扶着才能完成。而爷爷,表面看起来身体还可以,但实际上因为满口的牙几乎都掉光了,仅剩下的几颗也总是发炎疼痛,每顿饭只能囫囵吞枣一样应付了事,由此一来不可避免地经受着牙痛和饥饿的交替折磨。可能是因为奶奶生病的压力,原本记忆力非常好的爷爷,这几年却连出门去食杂店买个东西都可能找不回家门。所以老叔他们平时也不敢让爷爷独自一个人去外面走动。爷爷和奶奶每天就只能待在狭小的屋子里,生活很是清苦和寂寞。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和奶奶,在一起相处了五天。之前从旁人口中听说过关于他们的种种,可是当我真见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对风烛残年的老人。看着他们,我想起了自己已故的外公和姑姥,他们的善良和宽厚让我感动,他们的孤苦和无助更让我心疼。于是就在初次相见的瞬间,我就知道自己已经完全从内心里接纳并且敬爱着他们了,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那五天里,大多数的时间我就坐在爷爷奶奶那个狭小的卧室里陪他们聊天。和奶奶讲我们在北京的生活,她竟然像我自己的父母一样,任凭我如何描述生活的安稳和自在,她仍然能体会到我们异地漂泊的艰难和压力。爷爷的听力很不好,要很大声地说话他才听得到。有一次和奶奶聊天的时候,爷爷静静地坐在一旁给奶奶剥瓜子仁儿。我和奶奶说了好多话,然后又对爷爷说:“爷爷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一定要好好活着,只有你在,奶奶才能活得好。你是奶奶最重要的人所以一定要好好的”我的嗓子开始哽咽,便再也说不下去了。奶奶在旁边说:你爷爷耳朵背,他没听见。我有些急切地问着:爷爷刚才我说的话你听见了吗?听见了吗?爷爷点着头说:听见了,我都听见了我相信,爷爷是真得听见了我的话,也真得会明白我的话。虽然爷爷总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可是他的内心却装着如山的重量。虽然爷爷从来不会开口表达他的感情,却日复一日地为奶奶付出着热忱和生命。我相信他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这个世界的幸福与灾难,人情与冷暖。
有一个晚上我推门走进小卧室,看到爷爷正坐在凳子上吃着开水泡馒头。我说爷爷你饿了吗?饿了怎么不吃别的东西啊,这个多不好吃啊?爷爷说:牙疼,晚饭吃不下去,现在饿得又胃疼了,这个吃着不硬,别的东西都吃不动看着碗里的馒头,听着爷爷的话,我的鼻子就酸了,眼泪差点掉了下来。第二天早上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我说我们先去超市买一些奶粉黑芝麻糊之类的速溶食品然后再回家吧,别让爷爷再吃开水泡馒头了
在我们就要离开松源的前一晚,我亲自下厨做了六个菜,大家围坐在桌前说着最后的祝福。临走的时候,我拥抱了奶奶,拥抱了爷爷,拼命忍着眼里的泪水,告诉他们我还会再回来的。就要出门的时候,忽然想到奶奶坐在小卧室的床边上无法下地,便又跑回小卧室和奶奶再次拥抱了一下第二天早上,从宾馆出来便直接去了车站。因为觉得,离别之前的相见,不如不见,见了只会更伤感更难舍
爷爷奶奶辛劳了一生晚年却如此孤苦,子孙大多不在身边,外人讲起来是长寿多福,可是其间的凄凉又如何能够消弭?人到晚年,反而要独自承受着更多的孤独和痛苦,想起来真是残忍。养育了那么多的子女,也不能说是老来无靠,但是真正能依靠得上的又有谁呢?爷爷奶奶的子孙都不能算做不孝,可是
离开松源的时候,我曾在心里默默地许愿:爷爷奶奶你们一定要好好活着,我一定会再来看你们的这是当时美好的心愿,时至今日,也成了一个无法了却的夙愿。树欲静而风不止,我只能祈祷上天再多给爷爷奶奶一些时间,让他们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