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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仲威停好车,忿忿的甩上车门,嘴里兀自嘟囔着:“真的是见鬼了,我这是走什么狗屎运,前几天才被大哥训了一顿,今天第一次巡视工地,居然就能搞出这么一团混乱”
想到那么大一块木板,竟让他轻轻一碰就从二楼直直掉下一楼,把一个正在指挥工事的女人砸得头破血流,那怵目惊心的场面现在想来,犹令他心有余悸。
“搞什么鬼,进工地也不会戴个安全帽,搞得好象被我谋杀了似的”嘴巴不停的念念有词,脚下也马不停蹄的往医院侧面的急诊室疾冲而去。
“副总。”
“柴先生。”
一见到他的身影,急诊室门口几个或站或立的人马上向他围拢过来。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柴仲威问他的秘书何芝敏。
“医生还在急救,情况仍不明朗。”何芝敏恭谨的回答。
“她的家人呢?提出赔偿了吗?”柴仲威又问。
“这”何芝敏不知如何作答。
“柴先生。”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向前一步。“你好,我是宇轩设计公司的执行监督,敞姓吴。”
柴仲威心不在焉的握了握他伸出来的手掌。
“孙小姐是敝公司的顶尖设计师,负责这次贵公司委托的装潢设计。”吴启昌面无表情的兀自说下去:“据孙小姐在公司的资料显示,孙小姐孑然一身,并无亲人。她平常喜欢独来独往,没听过有什么亲近的朋友。”他扶一扶眼镜,静待对方反应。
闻言,柴仲威挑高了眉头。
一个孤女,没有一堆拉拉杂杂的亲友,看来不难打发。
这时急诊室的拉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哪一位是她的亲友?”医生面露凝重之色。
“我是这次工作的负责人,她的情况怎样?”柴仲威有点不太甘愿的挺身而出。
“病人左手骨折,额头的裂伤只伤及表皮,都已经做了处理。不过脑部因为受到外力撞击的缘故,颅内有点状出血的现象,虽没有脑压立即偏高的危险,但麻烦的是,我们发现在视丘及靠近大脑动脉轮的附近有块较明显的血瘀,恐怕会导致视神经循环障碍,而造成暂时性失明。详细的情形还需要等病人清醒后再观察才能确定。请你们哪位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待会儿护士小姐会帮她转病房。”说完,医生一脸惋惜的转身离开了。
何芝敏和宇轩的吴经理乖觉的自动到柜台办手续,柴仲威则一**坐到椅子上,发起呆来。
怎么会这样?暂时性失明要“暂时”多久啊?
他是大可只付钱,其余的就让宇轩那边去伤脑筋,但天杀的!她居然是个孤儿!完全没有亲人可以来照料,而且怎么说这次意外也是他造成的,他那道学大哥是绝不会让他这么简单了事的。
唉!他要是没那么好奇就好了。
当时他才刚上二楼没多久,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才正奇怪装潢中的工地怎会有女人进入,就听得那好听的女声发出一连串的命令。她的声音清亮中带着一抹浑然天成的韵味,让他不禁好奇的想看看这声音的主人是生得怎样,于是他攀住梯沿望下探看,也没注意梯口斜搁着一块木板,脚下一不小心,整个木板居然就让他从楼梯口直直踹下一楼。佳人没见着,反倒引得惊叫声四起,接下来就只看到一个纤小的女子身影倒卧在一堆建材中。
唉!流年不利啊!原本他自告奋勇接下监督的责任,是想藉此平息大哥的怒火,顺便让他刮目相看一番的,怎知却惹出这一团混乱,看来他的日子要更惨淡了。
“副总,手续都办好了,也替孙小姐请了临时看护,至于工地那边”何芝敏走到他身前,轻声报告着。
“嗯,吴先生,既然这次意外是因我而起,孙小姐的医药、看护费我们会全权负责。至于公司方面,麻烦你们另派一位人员,务必要按照进度准时完工。赔偿问题待孙小姐清醒后,我会派何秘书过来商讨。”柴仲威说着,神态自有一股天生的威仪。
“是,我们会完全配合,进一步的处置等谷董回来后,我再和贵公司联系,至于孙小姐这边,就麻烦你了。”吴启昌松了一口气。
大老板做事、说话果然不一样,爽快俐落,多教人佩服啊!
不是他不顾念同事情谊,孙习融这次受伤,不晓得得休息多久,钱倒不是问题,自有保险公司担着,麻烦的是她孤身一人,万一眼睛又看不见,那谁来照顾她啊?
在商言商嘛,也不能说他太过现实,毕竟在这个社会,非亲非故的,谁会傻得去背个麻烦在身上呢。他相信谷董也会这么想的。
柴仲威又向何芝敏交代了些该办的事项后,便独自驱车先回公司了。
这件事最好在大哥知道前先去负荆请罪,或可从轻量刑。唉!最近真是撞了邪了,待会儿顺便去行天宫烧个香好了。柴仲威摇摇头,一路咕哝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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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伯竞脸色铁青的看着立在桌前、面露悔色的弟弟。
天啊!同一对父母出来的产品,怎会相差这么多呢?他无奈的在心中长叹。
自从父母骤逝,他无可选择的接下父亲的建设公司后,就一直不眠不休的埋头努力工作,担心做不好,愧对父母一生的心血,也忧心当时仍在读书的弟弟无所依恃,短短五年,白了一头少年发。
而这个小他五年四个月的弟弟虽挂名副总,却成天风花雪月、逍遥快活,这也就算了,毕竟他的“公共关系”搞得不错,企业形象的推广一向不用他这个老大操心。天知道他有多受不了那些所谓慈善晚会的虚伪应对,更不用提富贾巨商云集的俱乐部里,名为休闲交谊,实则尔虞我诈的往来了。
不过,交际也该有个程度,有点水准,但显然仲威一点都不知道拿捏分寸。
上礼拜才让他轰走一个追人追到公司来的交际花痴,正庆幸那一场骚动换来仲威的自动请罪,谁知才负责新建大楼的进度监督没几天,又把人家的设计师伤成了残废,真是个瘟生喔!
柴伯竞揉揉疼痛的鬓角,冷着口气问:“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善后?”
“我已经交代何秘书了,孙小姐的医药赔偿问题,我会以个人名义负全责的。至于工地方面,宇轩的吴经理会另外派人过来处理,不会影响进度的。”
“就这样?”柴伯竞抬起一道眉,彷佛还不太满意。“孙小姐视力恢复前,你有什么安排?”
大不了养她嘛!柴仲威在心里大声应话,表面却仍是一派懊恼的悔悟样。
“等医院有了明确的诊断后,我会为她安排设备良好的疗养院,当然,费用我会全额负担。”钱倒不是问题,只要能早点解决这个麻烦,他就谢天谢地了。柴仲威在心中默祷。
“希望你能说服她同意你的条件。记住,孙小姐是个人材,务必医好她,不能害了人家一辈子。”柴伯竞口气严肃的叮咛着。
“还有,工地的监督工作暂时再交回给李经理负责,你先把现下的情况处理好。”
“好,我知道了。”这本来就不是他的工作嘛!要不是看大哥正在气头上,他也不会抢着负责,平白惹来一身麻烦,唉!流年不利啊!
“那大哥,我先走了?”柴仲威小心翼翼的观察柴伯竞的脸色。趁大哥现在还没发飙,不赶紧脚底抹油,还等什么。
“走吧。”柴伯竞伸手打开桌上的卷宗,示意谈话结束。
柴仲威轻轻合上身后的雕花木门,靠着门板,着实松了一大口气。
他以前并没有这么畏惧大哥的,谁知自从父母因飞机失事而同时过世后,大哥一肩扛起了所有的责任,人也在一瞬间长大懂事,直接跳过青年期,成为他所不熟悉的“中年老头”了。
他在大哥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度过四年的学子生涯。只是待他完成美国的学业,返国进入公司后,才惊讶的发现,他和大哥之间已是如同背对而驰的两匹马,距离愈来愈远了。
大哥愈来愈像老爸,尤其那踏实诚恳、童叟无欺的行事作风,根本就是老爸的翻版--不像个商人,倒像个老学究。
他并不反对大哥稍嫌古板的经营手法,有时甚至觉得大哥可以在污浊的商场中成为一股清流,他也与有荣焉。
唉!要是大哥不把这一套做人处世的标准用来要求他,那就更好了。
柴仲威的性格像妈妈,活泼俏皮,爱交朋友擅交际,偏又生得一副阳光偶像的娃娃脸,风流多情是他与生俱来的本性,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也难怪他老爱流连风月、拈草惹花了。
自幼儿园起,柴仲威就一直是女孩子围绕的中心,不只是因为他天使般俊俏聪灵的长相,更大的原因是他温和体贴的天性,对女孩子呵护备至,一张滴得出蜜的甜嘴儿,更是哄得上自园长,下至煮饭的阿婆,个个心花朵朵开,窝心极了。
长大成人后的柴仲威,更是将他迷人的魅力发挥到极致,不管在校园,或是在公司工作,始终保持着女性心目中最佳情人的偶像地位。
由于从小到大被众女性疼宠爱慕,养成了他自恋随性、游戏人间的生活态度,从没受过拒绝挫折的他,根本不知伤心难过为何物,除了父母骤逝的那一阵子有了难得一见的情绪低迷外,其余的时候他一向是吊儿郎当、轻松惬意的。生命于他,从不是沉重的课题,反而像是一次长长的休闲假期,到处充满了小小的冒险和刺激。
虽然他总是游戏人间,却不曾对别人造成伤害过,连那些一直暗恋着他,追求着他的可爱女孩们,他也总是不忍教她们伤心,凭着他天生的交际手腕,一次又一次化险为夷的使她们破涕为笑,并逐渐接受他不为某个“固定”的人所有的情爱哲学。
也因此,在他二十六年的生命旅程里,从未出现过值得努力追求、奋力一搏的目标。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老爸不在了,公司里还有大哥呢!他只要小心不要过度惹火大哥就万事贝了。
说他是不负责任也好、是乐观过度也罢,他一向忠于自己的感觉,追求自己的快乐,不认为需要向别人交代什么,就算全世界的人都不了解他也无所谓。
只是唉!现在他遇到有生以来第一个难题了,而且没有人帮他,他得靠自己解决。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解决那个孙小姐的疗养事宜。这可是个大问题呢!他从来没伤过人,而且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害,万一她以后都看不见了,那
柴仲威顿时感到他年轻而无负担的生命里,头一次笼罩了一大片的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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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习融安静的躺在单人病房里,左手裹着厚重的石膏,右手打着点滴,额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纱布,密长的睫毛定定的盖住眼,像是仍沉沉睡着般。
“护士小姐,这孙小姐,她是什么病啊?”王妈压低着嗓子,问着拿药进来的护士。
“喔,她的左手骨折了,这段时间行动可能会不太方便;额上缝了十五针,只是皮外伤,不过医生担心她可能有暂时失明之虞,如果她醒来了,麻烦-通知医护站,我们还要为她做更详细的检查。”
“暂时失明!这么严重啊!”王妈惊呼。“对了,王妈,她醒来后可能情绪会不太稳定了-要小心一点。还有,请-来的是竞威建设公司的何秘书,她晚点会过来和-讨论聘用的细节。”护士又交代了几句,才转身出去。
“可怜啊!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王妈不舍的盯着病床上清丽却苍白的容颜。
王妈是医院里义工组的一员,已经五十多岁了,是个寡妇,膝下无子女。自从老伴过世后,她便以担任看护维生,平常没接到工作时,也几乎以医院为家,义务帮忙有需要的病患,是义工组里最热心也最资深的一员,所以有需要看护的工作,第一个一定先联络她。
“唉!还这么年轻,怎么受得了啊!”王妈喃喃自语着。
忽然,床上的人儿动了动,好象正要慢慢醒来。
“呃,好痛”孙习融浅浅的低呼一声,睁开了眼睛。
这是哪里?怎么一片漆黑?
她伸出双手,想要摸索周围的环境,下意两手同时传来剧痛,左手更像被绑住一般,沉甸甸的,完全使不上力。她倒吸一口气,强忍弥漫全身的酸疼痛楚,一只温暖粗糙的大掌适时的轻按上她肩膀。
“不要乱动,孙小姐,-的手骨折了,现在正上着石膏呢,可别动到了。”一个略带沙哑的亲切女声在她头顶响起。
“这是哪里?天黑了吗?怎么不开灯?-是谁?我怎么了?”孙习融惊慌的连串追问。
“这儿是市立医院,听说-在工地受了伤,手骨折了,额上也缝了好几针。我是医院请来的看护,大家都叫我王妈。”王妈仔细的告诉她。
“在工地受伤?”昏迷前的影像慢慢的回到她的脑海,她记得自己当时正和领班讨论一楼大厅的区位配置,好象有什么东西突然从楼梯上掉了下来,只听得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惊呼声,她本能的举手护头,再来就是一阵沉沉闷闷的剧痛,接下来,她就再也没印象了。
“现在是几点了?天黑了吗?-为什么不开灯?”意识回到现在,她心里突然涌起莫名的恐慌。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看不见?”孙习融不自觉的嘶喊起来。
“不要急,不要急,孙小姐,我马上去请医生。医生说还要做检查才知道,现在只是暂时的,-先不要紧张喔!没事的,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王妈极力安抚她,一边伸手按下床头的呼唤铃。
孙习融稍稍安静下来,但陌生的处境以及全然的黑暗所带来的恐慌,却一波又一波的紧紧攫住她的心,让她几乎想放声尖叫一番。她极力的抗拒着像随时就要发作的歇斯底里的情绪,右手慌乱的绞着床单,微微的颤抖着。
没多久,她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一阵轻缓细碎的足音朝她靠近,同时,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问道:“醒来了吗?”
王妈无言的朝进来的护士点点头,脸上有着忧虑的神色。
孙习融转脸面向声音的来处。
“护士吗?我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这是她最迫切想知道的答案,因此她的口气除了急促外,更有着微微的颤音。
“这只是暂时的,-并没有伤到眼睛。我们还要做一次脑部超音波检查,等会儿医生会告诉-详细的情况,先不要紧张,很快就会好的。”护士轻柔的安慰她,并动手开始量她的体温、血压与准备轮椅。
很快就好?是检查很快就好,还是眼睛很快就能看得见?既然没伤到眼睛,为什么她现在会像瞎子一般?
孙习融心中充满了疑问,但她只是用仍完好的右手握紧了拳头,并没有再出声询问。
她要忍耐、要等待,她知道,现在没有人会给她她想知道的答案,她只能静待医生做完更详细的检查。
是哪个浑帐害的?她仔细的在脑海中过滤工地的人员。这班人已经和她合作过不少案子,彼此的配合度一直很好,虽说她不太爱和人接触,也没有什么朋友,但她待人一向谨慎而客气,从未树敌结怨过,也没听过有什么对她不满的批评或风言风语。
那么,会是谁呢?谁造成了这个“意外”?
她兀自沉思着,默默的由着两个她不认识也看不到面孔的人打理身边的一切。她被扶着坐上一把轮椅,推向一条看不见尽头的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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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的大轮子压在地板上的声音,衬托着医院里人来人往走路、交谈的声浪,这一切声响在孙习融的耳中听来,都只是遥远而模糊的噪音,彷佛隔着一堵巨墙,只不断嗡嗡嗡的吵着,却听不真切。
苍白的小脸上犹存着泪痕,美丽的大眼睛圆圆的睁着,水漾的瞳仁满布着红血丝,但那直勾勾盯着前方的眼神,却似凝聚不到焦点般,显得空洞而茫然。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把手,显示出强力控制着的忍耐。是的,忍耐心中波涛汹涌的悲切和愤怒,还有想尖叫、想大力揍人的强烈冲动。
王妈在身后推着轮椅,护士在一旁帮忙,她们都被孙习融刚刚在诊间的表现深深的撼动着。
按理说,一个健康活泼、正值花样年华的女孩子,乍然听到由医生口中宣判的噩耗,不信、怀疑、伤心流泪、愤怒诅咒,都是正常的反应,甚至声嘶力竭的哀求医生帮忙,或怒火滔天的使性子、发脾气、甩东西,她们也都见怪不怪,习惯了。
但孙习融的反应却大不相同。看得出来她很震惊、很伤心,但她并未痛哭失声,她只是默默的流泪,泪水以惊人的速度从她大睁的圆眸里成串成串的滚落下来,像决了堤的湖水般,安静无声的滑淌而下,沾湿了整片脸颊,在小巧的下巴汇成一股洪流,浸湿胸前一大块衣襟。
医生解释着动脑部手术拿掉血块的危险性。毕竟不是很大的血瘀,不致造成生命的危险,除了生活、行动上有所不便,自然复原的机率相当高,也较开刀安全。暂时性失明的例子很多,大多数人也都在日后自然恢复视力,只是时间的长短因人而异--
孙习融虽然处在震惊及伤痛的情绪下,却仍是仔细的留意着医生的说明,不吵、不闹、不发脾气,是难得一见在此时仍能好好合作的好病人。除了她紧握着把手而青筋浮现的手腕,以及紧抿着的唇形,可以看出她正极力压抑着自己、控制自己的情绪外,她简直配合得有些“不正常”了。
王妈慈蔼的脸上有着沉重的担忧之色。她从未见过哪个年轻的女孩子像孙小姐这般懂事、这般坚强的,加上听说她没有亲人,好象是个孤儿,这更让她心中升起了强烈的不舍。
“孙小姐,-心里难受,就大声的哭出来、嚷出来吧!这里没有别人,这样憋着,对身体不好哇!”一待护士小姐离开,王妈就忍不住坐到病床边,拉着她的右手,柔声的劝着。
做这行二十几年了,她哪种病人没见过。一向只求病人不吵不闹好伺候,她们也好过得多,从没像这回一般,反而劝人家大声哭闹的。
实在是从刚才到现在,见她乖巧懂事的毫不为难别人,只是一径的隐忍,忍得身子都微微发抖打颤了,教她王妈无论如何不能忍心啊!
难受?孙习融在心中悲凉的低问。她现在的心情,岂只是一句“难受”可以形容!
她的世界在一瞬间全毁了啊!有谁真能了解这样的“难受”?这又岂只是大哭、大闹一场可以纡解得开的?害她受伤的那个人是谁?她要让他也来尝尝这样的无助,看看是不是一句“难受”就可代表一切。
“-是哪一位?是谁请-来的?”孙习融喑哑的开口,声音粗糙而破碎。
虽处于极度的悲愤中,但从小养成的坚毅性格,以及一个孤儿特异的成长背景及经历,让她有着过于早熟的心智和理性,尚能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不随便波及无辜。
毕竟,冤有头,债有主,身旁这位和蔼的妇人,也只是受雇于人而已。
“我啊,大家都叫我王妈,做看护已经二十余年了-是医院介绍给我的,据说是什么什么建设公司的秘书交代的,这会儿我也还没见着人呢!”王大妈心喜她终于开口说话了,忙不迭的与她细细聊了起来。
“建设公司?是不是竞威建设?”孙习融皱起眉头。
“是、是,就是竞威建设公司-看我这脑袋,一下子就记不完全了,不过-别担心,我的手很巧,经验又丰富,要照顾-绝不成问题的,-一定”
“竞威企业?他们跟我受伤有什么关系?”孙习融打断王妈滔滔不绝的话语,疑惑的问道。
竞威是这回的合作对象,虽说她是在工地受伤,但也应该是由自己公司的人处理,还不需要他们出面吧?
“这我也不清楚,不过之前护士长跟我提过,好象是他们公司一个很高级的主管不小心害-受伤的,所以这次的医疗费用,包括看护的薪水,都是他们出的。”王妈热心的告诉她听来的小道消息。
“是吗?原来是他们的人。”孙习融简短的响应,心中仍是纳闷不已。未及细想,她打了一个呵欠,接着,又一个,倦意忽然席卷而来,身体也开始觉得疲惫无力了。
王妈知道刚才护士离开前在点滴里加入的镇定剂已慢慢的发挥了效力,那原是怕病人情绪太过激动,无法好好休息而加的。
“先休息吧!一连串的检查也够折腾人了,他们来了我会叫醒-的,好好睡一觉,养好了精神”
王妈的话在她耳际愈飘愈远,终至完全听不见了。孙习融缓缓沉入了同样黑暗,却更加静谧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