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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手姿态十分纯熟,剪子在枝哑上穿梭来回,多余的枝叶、花苞瞬间掉落,与他在职场上的手法一致,无益的枝节,再美再茂盛,都必然剪除,才不会侵蚀主干的丰姿。
“你有一阵子没来了,公事再忙,吃个饭也该无妨吧?”李学谦放下园艺剪,除去手套,满意地看着亲自栽培的蔓生玫瑰。
“”赵刚笑而不答。
“杰生表现得怎样?听说你多派了案子给他,这样也好,他总要多历练,年底考核就交给你,不必手下留情,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李学谦搭着他的肩,一同走回屋里。帮佣已将花茶及器皿准备好,看见他们进来,分别倒了一杯,再将托盘取走。
他抬起头,开门见山“爸,我正要告诉您,再过不久,我将答应奥菲公司的条件,到香港去任职,杰生的事,我没办法帮您了。”
话一出,李学谦暗了脸,不作声良久,食指在磁杯边缘敲打着。但毕竟是惯见风浪的老手,笑容很快浮现,带着少许探测“奥菲公司的性质和肯崴相同,你这一去,除了待遇增加,领域并无不同,何必再去适应新人事?再过两年,你就可以升为董事,并不需要多此一举,另起炉灶啊!”他啜了口花茶,虽静默不语,李学谦已从他脸上读到了他的决定——难以更改。
“是为了杰生?”
他摇头“要这么说也行,有我在,他很难心平气和做事。爸,就到此为止吧!从前我欠你们的,以及妈去逝前要求你为我做的,都一笔勾销吧!我不恨任何人,也请您原谅,我无法带领杰生。坦白说,我相信他的能耐,这是真心话。”
李学谦颔首,沉稳的面上表情凝结,灰白的寿眉拧起,缓声道:“如果是真心话,那就再告诉我—次,你到香港去,是不是为了薇安?”
他眸色转深,瞬也不瞬,倾倒的花茶溢了些在手指上,毫不觉烫。
“我从前说过,薇安的事我不怪你,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事过境迁了,都该各自过各自的生活。杰生怎么想是他的事,不需随他起舞,你若因此赔了自己的婚姻,是大大不智。你虽不是我所出,但我真心爱你的母亲,伟生是她为我留下的唯一,我很安慰,他现在才十五岁,有你一半相同血缘,我不把你当外人,也希望你把伟生当弟弟看,将来别疏远了。至于杰生,就顺其自然吧!”语重心长下,老态微微在疲惫中显出。
“我明白。”大掌盖住李学谦起皱的手。
“叶萌呢?”李学谦忽提起“上回我到你那儿,走时经过管理室,听管理员说赵太太东、赵太太西的,我还以为兰萱又和你复合了,听形容应该是叶萌。怎么搞的?你让她住进去了,未来又要去香港,你怎么收拾这件事?”
他微惊,李学谦去探新居那次,叶萌还特地避开,没想到还是被精明的李学谦识破。
他不做解释,直言道:“爸,我做的这一切,为的就是要有新的开始,薇安的事,也该有个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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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在一楼开启,瞬间挤进三个外型各异的婆婆妈妈,他不经意一瞄,急忙将目光调回手上的经济学人杂志,默数起电梯上升的楼层。
“咦?这不是八楼的赵先生吗?”小笼包脸女人很快发现了他,出声招呼。“是啊!赵先生今天回来得晚,没参加我们的住户大会。”长脸女人附和。
他勉力堆出友善的笑容,背却在淌汗——同一班人马、同一部电梯,以及即将会有的怨声。
“赵先生,上次不好意思,替你们造成了困扰,天花板应该没问题了吧?”小笼包脸殷切而和气。他不动声色,心里却打了个问号。
“没问题了,谢谢您的配合。”
“赵先生呐,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以后有事大家多守望相助。对了,麻烦您跟赵太太说—声,别规定大家都站在那儿等垃圾车来,很浪费时间的,我们不会不分类就一整袋偷渡到垃圾车上,一定会分得好好的。您瞧,让环保稽查员一袋袋检查垃圾,很难看的。”长脸女人陪笑道。
“是啊是啊!麻烦赵先生和赵太太说一声,给个方便嘛,跟以前一样,丢进大垃圾箱就行了,省时省力嘛!”小笼包女人猛点头。
“各位,”他忍不住问了。“这种议题,和我太太有何关系?”
“当然有啦!她是新任管委之一啊!这可是她提议的,不找她找谁?”众女人以狐疑的目光审视他。
他楞了几秒,正不知该如何回应那一双双殷盼的目光时,幸运地,他抵达了八楼,匆匆道别后,闪身窜出那望之令人生畏的方盒子。
进了门,浓郁的菜香回绕在空气中,他放下公文包,直接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边,对着那忙碌移动的娇小背影道:“恭禧你了,赵太太,荣任大楼新的管委,你住在这住得比我还投入啊!”她惊回头,马上又嫣然一笑,鼻头上全是汗珠。“是住户选的嘛!大概看我把顶楼花园维护得很好,以为我热心公益,就推了我一把。”
她将最后一道菜布上,解开围裙“可以吃啦!”
他走过去,从后圈住她的腰,将她纳进怀里,吻了吻她耳垂。“叶萌,无论到哪里,我都想吃到这些菜,你说可不可以?”
“谢谢先生捧场,把我缩小装进口袋里,去哪儿都不是问题!”她微倾着头,让他的唇贴着细颈。
“不,我就带着你这么大的人走,我要带你去香港。”
她霍地面对他,闪着盈满困惑的眼睫。“你不是很忙,请个假去玩不容易吧?”
“不,不是去玩,是去住。我接了新工作,我们有一段时间都要住那儿了,到时候,每天,我最大的快乐仍然是回来就能看到你。”他认真地俯看她。她静思良久,不置一词。“你不必再辛苦做那些业务工作,我想要你快乐,如果你担心奶奶,香港和台湾近,你可以想回去就回去,和住在台北没有差别。”
她蓦然绽笑,眨眨眼“听起来好像是求婚?赵先生,你会有一大家子要养呢!”
“我养得起啊!”他也眨眨眼。
她不笑了,短促地叹口气,靠在他肩上。“赵刚,你去吧!每个星期都回来看我;如果你走不开,我就飞去看你。奶奶是我的责任,我要照顾她到终老。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快乐,没有负累;而且,没有工作,我会闷得发慌,就没有办法每天对你笑了,这样挺糟的,是不是?”
他抚着她的秀眉“你担心的是这一点吗?”
她垂下目光,咬着唇。
她担心的是这一点吗?
她担心的是攀附在一个人身上,能得到多久的垂爱?她独自生活了这么多年,从未要求任何人负责她的生命,她的意志力驱使她坚毅地走下去,甚至有余力带给别人力量;而一旦失去了自我,所有的甜蜜,也许就走味了。
不,为生活挣扎并不苦,苦的是曾有的甜蜜在眼前一一流失,她爱这个男人,不会轻易下这种睹注。
看出她的勉强,他安抚道:“不用为难,我先过去安置好,等你想来,再来吧!也许不到一个礼拜,你就会受不了,连夜飞过来找我了。”
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受不了的恐怕会是他!她的过去培养了她的坚韧度,她能承受许多人世的缺憾生活下去,没有他,她不一定过不下去,她总能用朗笑面对阴暗;他却是转身不去面对,他是想把她缩小,小到嵌进身体里,可以随时感受她的温暖和力量。
他两手盛住她的脸,在每寸容颜上细细吮吻,像吻一块珍宝般小心。她缩了缩肩,失笑道:“好痒。”
他益发拥紧她,吻的力道愈来愈重,仿佛要将她吞进胃里。她的唇有些痛意,呼吸也不顺畅,他却浑然不觉,缩紧的臂弯快把她压碎,一迳攫取她的甜意。
“赵刚?”才从他肆虐的吻下得到新鲜的空气,他转移了阵地,一路吻着她的颈项,她有些着慌,推拒着“我全身都是汗”
“不要紧。”他把她托抱起,让她两腿环住他的腰,边吻着她,边往楼上走。
“赵刚,你要做什么?”她攀紧他的肩,不明所以,他的表情很陌生,有一种急切的渴望。“该吃饭了啊!”“待会再吃。”他在她肩窝里喃念着。
她意识到了他想要的,一阵惊怯“菜会凉的,先吃吧!”
“我想先吃你”他轻啮她的耳轮。
他要一寸寸尝她的滋味,融进四肢百骸里,他要她余生不忘,只有他,才能如此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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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
从天星码头下了渡轮,他招了计程车,按着查来的地址,在尖沙咀市区内环绕,车子停在弥敦道上一家住商混合型大厦前。
他看了一眼这栋大楼外观,想着征信社给的讯息——“那栋楼很杂,吃的、住的、办公的都有,当然不会太高级,她住在里面一家低价酒店内,住了两个月了,和一个搞艺术的男人住在一起,钱是她付的,生活日夜颠倒”
他面不改色的走进去,龙蛇混杂的各式人等擦身而过,出了电梯,俗丽的柜台就在眼前。负责柜台的是—个印度人,他说了房号,印度人打量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的向右一指“右转最后一间就是。”
走道昏暗,他步向尽头,停在房门前,静了一会儿,举手敲了几下门。
下午四点,也许起床了。
他再用力敲两下,里面传来走动的足音,踉踉跄跄的,夹着两句英文咒骂声。门一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和他打了照面,头发凌乱,似是刚起床不久,男人穿好球鞋,背起背包,随口问了句“找谁?”
“我找薇安。”他皱眉,男人举止轻率不羁,表情傲慢。
男人指指里面,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推开门,轻轻掩上。室内光线不足,但房间小,他还是看到了在靠窗小沙发斜躺的年轻女人,长发掩住了她半边面颊,妆未脱净,修长的躯体蜷着,穿了一件式黑色短圆裙,侧脸依然柔美,缓慢的呼吸着,微有酒味。
他注视了她好一会儿,胸微微起伏。他“刷”声拉开窗帘,午后阳光洒了一室,穿透她薄薄的眼皮,她在昏睡中起了愠意,用手臂挡住眼,以英文叫骂着:“凯文,你干什么?我刚睡没多久——”
“该起来了,已经下午了。”
预期外的回应使她僵住几秒,她移开手臂,与上方的男人对视,霍地直起上身,呆瞪着他。
她浓密的长睫毛扬了又扬,秀挺的胸剧烈伏动,丰满的唇轻颤不已,她斜靠着墙,发出宿醉低哑的声音“你来干什么?是爸爸叫你来的?他都断了我的户头了,还来做什么?”
“是我自己要来的。”他在沙发不远处的床上坐下,面向她。“可是全家人都担心你。”
“全家人不包括你。”她睨着他,流露轻蔑。“你从不当自己是李家人,你也从不关心我,现在又假惺惺在这里做什么?”
他平静地听她说完,没有反驳。“对不起,我为过去的一切向你道歉,当时,我不知道你会——”
“爱得这么深?”她冷笑,美丽的眼睛清澄依旧。“赵刚,你走吧!你想得到我的原谅,好去过你的日子?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回去。爸爸不给钱,我也可以过下去,我男友他养得起我。”
他叹了口气,靠近她,轻问:“你快乐吗?如果不快乐,为什么不振作,过正常的生活,把大学念完——”
“好让你心安理得的去爱别的女人?”她撇撇嘴,凑近他的鼻端,咬牙道:“偏不!听说你离婚了?是不是我诅咒了你,你没办法爱曾兰萱?”
她话愈苛刻,他知她伤痕越深。他心沉了沉,没有怒意,只疲惫地抹了把脸,慨叹道:“薇安,我该怎么说,你才会明白伤害你自己于事无补?你想要我痛苦,是以放逐你自己作为代价,都三年了还不够吗?你伤害的不只是我,还有你的亲人,你把他们当筹码,最后又得到了什么?”
她嘴唇抖了抖,没说话,眼角滑下一行泪,渗进唇角。
“妈走了以后,爸只有一个人,伟生在美国念书,杰生并不常回山上的家,爸不提起你,心里还是挂念你的。如果,李家接纳我们母子是一个错误,那么就让错误到此为止,不需为了我这么一个外人而扩大。我已经离开肯崴,到香港工作了,你回去后,不会再见到我,爸也不会怪你。”
她眯起美眸,不解地摇头,眼眶湿润。“赵刚,你始终不明白,我恨你,并不是因为爱了你这么多年,你却狠心拒绝我;我不在乎你为了报复爸爸而让我接近你、倾心于你。我恨的是,你始终没有爱过我,你可以轻易地转身离开,你一点都不”她掩住脸,承接了眨不回的泪。
他伸出手,轻抚她的发,咽了咽哽塞的喉口。“那么,我该怎么做,才能弥补你?”
她停止啜泣,许久,拿开手,笔直看进他的深眸,一抹决绝重临她的面庞,她用轻得几乎如耳语的声音,唇拂过他的唇道:“赵刚,我要你爱我!”
他瞪着她,手心透凉,直到黑夜悄然降临这个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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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换了一个姿势,让话筒夹在肩窝,整理着厨房料理台面。话筒里的絮语不断,她嗯嗯作答,脸蛋微红。“赵刚,我们好像说了快一个钟头了,你从前话没这么多的,用msn还不够吗?”
“碰触不到你,当然不够!”他轻笑。
她心里一甜,霎时又暖又实。“这个周末我就可以过去了,到时再做菜给你吃。你吃外头吃得很不习惯吧?胃痛没再犯吧?”
“我的秘书偶尔会带她的帮佣过来做个饭,并不是都吃餐馆。”
“秘书?”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心跳突地稍快。“这样麻烦人家不太好吧?”
“是不太好。为了回报她的盛情,还得抽空请吃个饭、送个小东西什么的,有点伤神,你知道我不太擅长做这些——”
“赵刚!”她打断他,调整呼吸后,再以愉悦的声调道:“我很久没休假了,我想休个长假,大概一个星期,到时候再做饭给你吃,你说好不好?”
“一个星期?”他在话筒一端沉吟,似在考虑。“好吧,那我让她一星期以后再来。”
“赵刚——”她半真半假地怒喊,被挑起的不安却在波动着。她太瞧得起自己了,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能令她心神不宁,他们能相隔两地多久?
他轰地放声畅笑,笑声隆隆宾进她耳里,她羞怯又懊恼,想不出话来回敬他,门铃却先响起。
“赵刚,有人按门铃,大概是九楼的王太太,晚点再打给你。”
“小心点。”他叮咛着。
不舍地挂上电话,她不假思索地开了门,意外的面孔使她惊楞了一下。来人有礼地递给她一箱礼盒,笑得坦然“不请我进去?”
她惊觉失礼,很快接过礼盒,让他进了客厅。
“我一直在想,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你会和赵刚住同一栋楼?没想到真让我猜中了,你们其实同居在一起。”李杰生颇有兴味地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并不尖刻,淡淡地诉说着既有的事实。
她听了也不觉赧然,大方的走到厨房泡了壶咖啡,认真的行使待客之道,像个真正的女主人。“怎么会想来的?”他和赵刚素来不对盘,赵刚也去了香港,他找的当然是她。
“在你成为我大嫂之前,总该和你做个总结的,我追求过你,你忘了?”他拿起咖啡杯,嗅闻一下后,又放下。“虽然你没接受过我。”
“杰生,你并不喜欢我,你只是想让赵刚难受。”她喝了一口略苦的咖啡,盯着棕黑的液体,隐约明了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李杰生不达目的不会罢休。
“你太低估自己了,你有让人自在和安定的本质,赵刚喜欢的,想必也是这一项。”
他端详她的面孔,她肌肤有着润泽的水光,多了几分女人的柔软,里里外外都不一样了。她从容不慌张,是赵刚的爱令她如此笃定,还是她生性若此?他宁愿是后者,赵刚结束婚姻不到一年,何德何能再度获取真爱。
“叶萌,你问他了吗?有关那道疤。”他舒着眉,喝下一口咖啡,俏皮的表皮仍在,她却再也感觉不出率真了。
“都是疤了,何必再问。”她平静地看着他。
“但是有人的疤,到现在还痛呢!”
她大眼微瞠“是你的吗?”
“是薇安,我妹妹。”他笑纹淡了些,不平多了些。
“妹妹?”她苦笑,赵刚的秘密可真多,像道穿不透的浓雾。“怎么回事?”
“赵刚十四岁时,跟着她母亲进了我家,我父亲刚离异不久,这个再婚一度让我们不解。后来才知道,爸爸结婚前,就已经认识了他的母亲,他们是因为父母反对才分开的;爸爸一直不快乐,直到多年后再遇见她,当时,她的婚姻也岌岌可危,这一次相遇,注定了他们是要在一起的。”
她认真地聆听,屏息以待。
“赵刚进我家时,薇安才七岁,赵刚从不叫我父亲,也不理会我们,他一直认为,因为我父亲,他的家庭才会破裂。他的父亲忙着处理兵败如山倒的事业,也不在乎赵刚跟着谁过日子,只要他不改姓,他父亲就签了字,放开了这段貌合神离的婚姻。”他挪近她,盯着她的眼“叶萌,赵刚那几年,恨每一个人,他恨她母亲弃他生父于家道中落之时;也恨她视我和薇安如己出。坦白说,我这个继母是个好女人,我们家,除了赵刚,每个人都过得比以前快乐许多,我生母从不管我们的。但对赵刚而言,我们的快乐成了反讽,他牵挂他的生父,好几次表明想跟着他父亲,都被我继母反对。”
“赵刚不快乐”她自言自语,她不知道这不快乐的根源如此久远。
“我小弟伟生,是我继母后来生的,他的出世,让赵刚更冷淡我们。我相信,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一刻也不想待在李家的。”
她理解地点头。新生命让李家更形紧密,而赵刚,始终是局外人。“薇安呢?薇安是怎么看待赵刚的?”
“她?”他冷笑,附带一声慨叹“女人,就是这点蠢,男人愈冷漠,就愈想把他征服,岂知赵刚是千年不化冰,他根本不把她放眼里。薇安是个娇娇女,从没有男人这样待过她,赵刚对她有着不可言喻的磁力,他不必说话,勾勾手指就可以让她靠过去。”
“薇安”她突然想一窥究竟,这个名字,在赵刚心里,有什么样的位置?
“如果赵刚态度不变,倒也没什么影响,总有一天,薇安会明白自己的迷恋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只是,世事总是如此,变化就是它的常态,赵刚的父亲,在他从美国完成研究所学业回来那一年,出现了。”
她抑制着渐快的心跳,眨也不眨地盯着李杰生。
“他的生父把生意转移到泰国,原想东山再起,辛苦撑了十多年,还是没有起色。他回台湾找赵刚,是因为,他检查出身上的肿瘤,活不了多久了。”
她面色一黯,喝了一口已凉的咖啡。
“赵刚陪他回到泰国,待了三个月,陪他父亲走到尽头,替他父亲结束了一切事业。回台湾后,他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变了,他一反过去的冷淡,接受了薇安,像情人一样宠溺她,和她形影不离;薇安爱疯了他,根本听不下爸爸的劝,我继母忧心成疾,却也管不了他们,到最后,他们索性搬出去住了。”
她抓住自己拿咖啡杯的手,发现抖个不停,她干脆放下杯子,压抑自己的仓皇。“后来呢?”
“三个月后,薇安搬回来了,大学最后几个月的课也不上了,成天关在房里,不吃不喝。我继母逼问她,她才说出来,赵刚其实还有女朋友,他不是真心的。薇安受不了打击,拿了一把刀想刺进赵刚的心,被别人挡了下来,只划伤了皮肉。赵刚不分辩也不回应,他再度回到从前冰冷的态度;而我的继母,在那次事件后,彻底崩溃了,一直躺在床上,她觉得对不起爸爸。直到她临终前,赵刚才回到我家,看她最后一眼。”
她别开脸,遮蔽泪光,仍颤着嗓开了口“他回泰国那段时间,发生什么事?”
他讶异她关注的重点,她关心的仍是赵刚。
“回到泰国,他才发现,他父亲一直过得不好。当然,商场上的事有输有赢,本也无可厚非,但他父亲临终前,告诉了他一件事,他父亲多年前曾向我爸请求金援过,我爸拒绝了。赵刚认为,他父亲一蹶不振,是因为我爸袖手旁观;而我继母,没有顾念旧情,也是帮凶。”
她抹了抹眼泪,硬着头皮问:“薇安呢?”
他沉静了下来,一度愤懑的气势也消失了。叶萌再天真,心上不会不留疙瘩,她的爱能多宽容?
“薇安离家了,再也不回来。我爸原本还按时供应生活费到她银行户头,但她在外头越来越不像话,三年了,还是不思改变,前阵子,爸爸狠下心,停止汇款,断了她的生活费。”
“赵刚为何回到李家,又在肯崴工作?”
“那是我继母的遗愿,她要赵刚把我们当一家人,弥补一切憾恨。到了这时候,死的死、走的走,赵刚能拒绝吗?这几年,薇安依旧在外头,从这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赵刚对她的影响力,非我们所能想象。赵刚倦了,开始想过平静的生活,也尝试结了婚,但薇安是一根芒刺,赵刚想重新再爱,是有困难的,他不可能忘记,有一个女人因为他一时的恨意,至今回不了家。”
她闭了闭眼,泪水成串下坠,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只进行着安静的哽泣。
她错了,她该去了解赵刚,如赵刚所言,现在是过去的堆积,她要爱他,就得连同过去一起爱,她不可能撷取那看似美好的一面,却对与赵刚相随多年的阴暗视而不见,这是她可以为爱人做到最实质且最重要的一件事。
“我明白了。”她虚软地站起身,秋意的阳光竟也刺眼,她眯了眼。
“薇安的事我很遗憾,可是,我们不可能再回头,让它不曾发生。杰生,能不能让这件事到此为止,别再苦苦相逼,让赵刚重新开始?”
他暗自惊异,叶萌的泪,是为赵刚流的,不是为她自己,她不介意那些曾出现在赵刚生命中的情事,她仅想让赵刚快乐。赵刚是幸运的,上天给了他很好的机会,但薇安呢?
“到此为止?怎么可能呢?叶萌——”他用袖口拭去她脸上的泪渍,柔声如情人间的悄悄话,语意却寒气逼人。“赵刚选择到香港工作,就是为了薇安,薇安不回来,他不可能毫无顾忌地彻底爱你。但是,你想,薇安会原谅他吗?你猜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