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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天阴沉沉的,心却有些激动。就要见到大海了,每一次去看望真正的大海,它会是什么样子的呢?远远地,传来阵阵雷鸣般的涛声,脚下的大地竟有些轻微的震撼。一步一步走近,只见水天交接处,一排排巨浪宛若一堵堵厚厚的透明的墙,气势磅礴地面向我猛然跃起,又轰然倒下。如此一叠接一叠,铺天盖地呼啸而来。此刻,那海水全没了水的气息,只如同训练有素的千军万马,擂着鼓,敲着锣,呐喊着,狂哮着,气势汹汹地冲杀过来。
我的心一下缩得紧紧的,只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惊骇和恐慌。想要逃走,可整个身心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引着,一步也不能挪动。我仿佛置身于洪荒时代,整个宇宙只剩了我一个人,隆隆的涛声震得我心脏狂跳,白茫茫的浪潮随时可以将我吞没。只一瞬间,天与地,连同小小的我,都已然不见,只有海,以它独有的方式,渲泻着生命的激情。
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海终于有些累了,渐渐收敛了些许疯狂。它掀起几点水花溅到我的脸上,彻肤的凉意让我蓦然惊觉到自己的存在。海浪涌至脚边,留下些白色的泡沫,又毫不犹豫地将它们飞卷而去。我的目光随之渐行渐远,生命中的起起落落都变成苍茫水域的一滴滴水粒,在我身边一闪而逝。那些堆积在心底的花开花落的感伤,突然变得轻飘起来。大海以它万年的沧桑,包容着我孤独的灵魂,我看见自己是一条鱼,正微笑地游向大海深处
二
阴沉沉的天空渐渐有了一些亮色。海水在沙滩上留下的一道道痕迹显得分明起来。一只海鸟贴着浪尖斜斜地掠过,停在最里边的海岸线上。海水涌过来,刚要浸没它小小的身躯,却见它灵巧地展翅一跃,并没有被吓着,反而象是故意逗弄海浪似的,又恰到好处地落在潮起的最高点。它就这样欢快地飞着、跳着,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如同一个调皮的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撒着娇,又象一位气度非凡的将军,指挥着汹涌澎湃的波浪跌倒又爬起。
也许是感觉到我的注视,它飞到离我大约两米的地方,歪着脑袋,冲我轻叫一声,又飞向浪涛中。这是怎样纤巧的一只鸟儿啊!灰黑的羽毛、红红的脚爪,实在是平常又平常。可是那双眼睛,那双明亮的眼睛,在它回头望向我的一瞬间,那双温和的眼中所闪过的那种坚毅,却让我感动不已。
我脆弱的情感无法想象,多少个这样阴郁的时节,这只小小的海鸟,独自唱着歌,穿越在风浪中的情景;我软弱的内心不敢相信,多少年这样寂寞的时光,这只小小的鸟儿,那种面对惊涛骇浪,却只如“沙场秋点兵”的大气!
望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只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我的心菲。在滚滚红尘中,我们苦苦寻求一方字根表的天空,痴痴盼望着一把遮风挡雨的伞。当夜晚来临时,灵魂就如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孩,穿行在热闹非凡的大街。可是,看到的却只是重重迷雾,听到的只是落叶的叹息。我始终找不到童年那些晧月当空的明晰。而此刻,这个孤傲的精灵,正向我讲述着生存的含意,向我展示着生命的魅力。我仿佛听到木枷脱地的声音。
“心无所贪,何必奉承。心无邪念,何必惧怕。”海鸟翱翔在天地之间,自在而洒脱,那是因为它真正地真实地生活着啊!
走出心灵的网,无论怎样的季节,阳光都灿烂开放。
三
鸟儿又欢叫起来,在浪尖上跳起舞来。大海也挥着臂,抬高腿,吹起螺号为鸟儿助兴粗犷的大海,纤弱的鸟儿,两个不同的世界,却如此融洽如此默契地用心与心对话。你们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唱着歌,牵着手,看潮来潮往,观日出日落吗?海以博大的胸襟予以鸟儿一片辽阔的故土,鸟儿风雨无阻地为它守望。
朋友笑着告诉我“这就是南海了,它连接着台湾海峡,汕头和台湾的渔民打捞出来的鱼,都是相同的海水养育出来的哦”
海风将我的思绪扯得很远很远了我想,在那个美丽的岛上,会不会也有人正和我一样,望着这片海洋,想着一些关于家园关于故乡关于祖国的事呢?在大海的那一边,会不会也有一些这样的鸟儿,迷恋着生它养它的大海,相知相契地看千古风云,笑万般世事呢?
回头望向城市深处,井然有序的园区,高耸入云的群楼,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的人们,都被夜色轻笼。
星星点点的灯火,已依序燃亮。
写于1998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