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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京耀大剧院的气氛剑拔弩张之际,话题中心的苏家小少爷此刻正在从z市赶回新广市的高速公路上长途跋涉。
一整个下午的劳心费力下来,这会儿苏以漾有些疲惫,话不愿意多说,连车也懒得开了,直接把车钥匙扔给了钟子逸,然后大大方方地坐在副驾位,开始闭目养神。而苦力钟子逸也是忙了好几天,眼下累得要命,只感觉脑子里都是浆糊,濒临当机边缘,怼人的话已经酝酿到了嗓子眼,偏偏在唇齿间绕了一圈,却是终究没说出来。
当钟子逸看见自家发小大爷似的往副驾位一靠,夜风吹动着他额前细碎的刘海,清冷月色投影下来,勾勒着苏以漾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却在光影错落间让意气风发的少年气暗淡不少,反倒多了几分不易觉察的疲惫来,就知道这会他心情不太好。
钟子逸和苏以漾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的种种小习惯再了解不过。
当苏以漾嬉笑怒骂,弯着那双流光溢彩的笑眼戏谑看人,还有心情说几句俏皮话逗人的时候,那明显代表着他心情不错。而当他故作潇洒不言语,分明心有郁结却愣是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那就是藏着不足为道的心思,还不愿意同旁人知晓的时候。
就比如现在——
钟子逸侧过眼眸看了苏以漾几秒,终究没忍心把人喊起来。
那些抱怨的话没问出来,反倒是钟子逸苦力彻底认清自己的命运,只得自认倒霉地接受眼下境遇,心不甘情不愿地当起司机,顺带着还在心里感慨一句,自己真是万中无一的感动中国好发小。
今天是春.色满园的新年季首演,这是宣传界实打实的兵家必争之地。
一台演出首演之后的观众评价直接影响着之后的票房,尤其是对春.色满园这种第一次参加新年演出季的新晋团体来说,更是至关重要。所以各种通稿和演出剧照铺天盖地发布,钟子逸身负宣传重责,为了打好对于口碑营销来说至关重要的第一仗,当然是加班加点地忙了整整一天。
等到一切进行收尾工作,钟子逸正打算结束忙碌的工作,找个地方自己喝两杯,谁知道苏以漾居然不请自来,轻车熟路地来到几何的办公室。
见到了自家发小突然过来,钟子逸显然十分吃惊,他扬起眉梢看了苏以漾好半天,才终于挤出一句:“阿漾,这大新年夜的,你不陪你家小女神,跑来z市干什么?”
苏以漾没有细说,只是轻笑着打趣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了?平日里社交局午夜局场场不落,这会赶上节假日倒是装起劳模了,别忙乎了,跟我回新广市去。”
“那什么......我就不去了吧。”钟子逸踌躇片刻,面露难色道,“我约了朋友,这正打电话让我赶紧过去呢,你去找小南乔吧,咱们回见。”
“下次再想骗人的时候,记得编点靠谱的借口,再调整好自己的面部表情。”苏以漾勾起唇角,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句,“行了,别跟我废话了,今晚上是春.色满园的庆功宴,你好歹占着股份呢,不去像话吗?别等着我三请三顾的,赶紧给我开车去。”
然后苏以漾完全没给钟子逸反驳的机会,也不管人家乐意不乐意,就直接拉着他出了公司大门,之后便是这场千里迢迢的奔波了。
许到了新年夜这样的特殊节日,人们大抵聚在家中吃团圆饭,或是在闹市区的高级餐厅进行烛光晚餐,高速公路上车辆很少,来来往往堪称为萧条。不过反倒因此不用担心交通拥堵的问题,钟子逸一路开往新广市畅通无阻。
透过后视镜的折射,钟子逸可以清晰地看到苏以漾眉头微微皱着,即使在闭目养神的时候都没有片刻舒展。
见惯了苏以漾谈笑风生的模样,记忆里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是一副漫不经心镇定自若的模样,以至于现在看到苏以漾这么阴云密布,钟子逸不由得在心底默默盘算,心说自家发小这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给他逼到这种程度?
放眼春.色满园眼下的发展,完全可以用一帆风顺来形容,苏以漾和顾南乔的感情也是蜜里调油柔情蜜意,说白了这就是商场情场双丰收。即便是真的有人苦大仇深,也该是钟子逸这个每天嘴里吃着狗粮,挤出来的却是勤勤恳恳的乳汁的苦力来苦,怎么着也轮不到苏大少啊。
这样想着,钟子逸还是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怎么着,跟小南乔吵架了啊?”
“我说,小逸,大过年的你就不能盼着我点好?”苏以漾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懒洋洋地说道,“就当我顺路过来z市,来接你去春.色满园的庆功宴吧,多余的事就别管了。”
“当我不知道你这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脾气呢。”钟子逸没好气地冷哼一声,“要是没事,你今儿不在春.色满园盯着演出进度,能跑来z市这边瞎逛荡吗?”
“这话说出来不觉得昧着良心,打从我回国之后,哪年的元旦没陪着你过,合着我之前都是陪着白眼狼呢?”苏以漾把手肘交叠枕在了后脑,懒散靠在椅背上开口说道,“而且啊小逸,真不是我说你,不知道自个主动来新广市,还非得让我亲自来请你一趟不成.......要是我今儿没过来,你元旦打算怎么过?”
听了这话,钟子逸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愣是没说出来什么。
自打钟子逸和钟家闹掰了之后,逢年过节他都是孤苦伶仃地露宿外边,不管是元旦还是春节,他都不敢回钟家大宅自讨没趣。一直到去年和家里渐渐破冰,钟子逸才算跟老爷子过了个团圆年,可是像元旦这种可回可不回的节日,他还是直接认怂选择了不回。
苏以漾见不得自家发小处境悲催,遇上那些本该跟家人一起过的节日,他都是亲自陪着钟子逸过的。这样的习惯延续到今年苏大少顺利脱单,钟子逸自知不该当电灯泡,干脆借口要盯着戏班子的宣传进程,几何这边根本走不开,也就压根没去新广市。
这些原本理所应当,钟子逸也都想得透彻。
可是话虽这样说,真看到苏以漾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止不住的心底一暖。
过了片刻,钟子逸才整理好自己的思绪,直截了当地问道:“那你到底怎么了,摆出这么一张苦瓜脸,还问什么都不肯跟我说,玩你猜我猜大家猜很有意思吗——阿漾,有话赶紧直说,别让我跟着担心。”
随着钟子逸的话语声落下,苏以漾不紧不慢地睁开了眼睛,他没有应些什么,脑海中却止不住浮现出下午在z市郊区小院的场景。
在偌大的院落里,年过半百的老人家懒懒散散地坐在躺椅上,冬日的阳光都像是透着些许寒意,透过雾蒙蒙的尘霾映射出暖色调的光晕,也让他优哉游哉的姿态更加清晰起来。
“孙家小子,上次来是为了岳家玉,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啊?”
听到老人家发问,苏以漾弯着那双漂亮的笑眼,不紧不慢应了一句。
“这次,是为了您老人家。”
“为了我......孙家小少爷好大的口气,我们确实有些渊源,我不介意帮你一次。”老人家将藤编的蒲扇盖在脸上,话语声自喉间滚了出来,听起来有些沙哑,“不过你可不能得寸进尺,我只是帮你一次,又不是欠你什么,想请我出山......咱们缘分没到啊。”
苏以漾扬起眉梢,饶有兴趣地看着老人:“上次来的时候太仓促,许多事情没有跟您细说,我一直想问问,我们之间的渊源在哪里?”
老人嗤笑一声,把苏大少的场面话拆穿得毫不留情:“是你没来得及细说,还是摸不清我的脾气,又惦念着那岳家玉,生怕惹怒了我,不敢贸然开口啊?”
对此,苏以漾面不改色,很淡然地说道:“既然是请重要的人,当然要礼数周到,要是我上次唐突问您,您老人家不得直接给我赶出门去?”
“算你小子懂几分道理......至于渊源在哪里,告诉你也无妨。当年我心高气傲,纪家那英雄帖我没接,后来才闹出那么多事情来。”
说到这里,老人家微微坐直了些,浑浊的眼底闪过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年的事,是我愧于封家和孙家,于情于理都该照看你几分。”
听到老人忽然说起英雄帖,苏以漾的神色微微一变,他本是为了春.色满园而来,却不想居然有意外发现,此刻某根敏感神经忽然被触及,半眯着的笑眼骤然锐利几分,语气也跟着沉了下来。
“英雄帖,纪家的事情您也知情吗?”
苏以漾定定看着老人,连忙追问了一句,“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您知道当年京耀大剧院的内幕——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我确实知情,只不过,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老人朗笑了一声,大有几分意味深长的意思,“我最后提点你一句,纪家比你想得复杂,你身在泥沼之中,眼前尽是黄沙,当然看不清前路。”
苏以漾把这句话反复咀嚼了好几遍,分明是想再问什么。
可是不管他怎么旁敲侧击,老人家都不着言语,什么都不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