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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袭和风暖暖吹拂树梢而过,带来沙沙的声响,月牙儿高高悬挂于天际,时而受到云朵覆盖,时而显现出莹莹光彩来。
树影下,半月亭中,伫立着一名亭亭玉立、娇俏可人的少女,红润的脸庞写着女儿家的秘密,爱笑的唇角一直扬着甜美的笑容。
呵,要这么晚偷跑出来,可是费了她好大一番工夫,才能独自前来;若是教家人们知晓她偷跑出来,非得被结结实实训上一顿不可。
吐了吐小丁香舌,俏皮地笑着,她开心地探了探头后,却不禁狐疑的拧了拧小俏鼻。他怎么还不来呢?怀里紧紧揣着白天所收到的书信,嘴角的笑容飞扬的更加灿烂。
好紧张,这可是她头一回独自出门呢!因为他在信上说了,要单独与她见面,还特别嘱咐她别带丫环同行。怕他会讨厌她,所以她特别趁丫环睡下后,这才偷偷地跑来的;但,是她来的太早吗?不然他怎么还不来?一想到他,她脸上的红晕便加深了。不知道他是啥模样,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她?三日后,他们就要成亲了,她就要成为他的妻子,希望他会喜欢她,不要觉得她讨人厌。
贝齿轻咬着下唇瓣,嘴角仍是带笑,小手无聊的采了朵小花儿,移至鼻间轻闻。
真巧,这白色小花儿也叫“含笑。”他在信上说,想好好的认识认识她,想看看她带笑的脸庞。咦?他怎会知道她很爱笑呢?
娇俏的偏着头,远远的,听见有人走近的声响,是他来了吧!?笑靥加深,小脸蛋儿羞怯垂下,心底有股声音在问:她今晚独自前来赴约,会不会大鲁莽了?
不!不会的,是他约她来的,况且,三日后他们就要成亲了,这样子应该不会有关系的!另一道声音倏地又响起,让她安心。
虽然这门亲事是爹爹特地为她订下的,而且对方的人品爹娘都很满意,她相信爹娘的眼光不会差到哪儿去才是,可是她实在对未来的夫婿太好奇了,所以非常想亲自会上一会,也好在成亲前有个底。
她想,对方一定也很想知道她的模样与性情,否则不会特别将她约了出来。等了一会儿,脚步声更加接近了,他已经来到半月亭里,她娇羞的轻抬首看他,而他,也正看着她。
他的嘴角带着一抹教她不解的笑容,看得她心底有些发毛,觉得有些怪异;他看起来和爹爹说的不大一样,他好像斯文了些、苍白了点,眼神也怪了些。
“慕容公子?”明亮的眼瞳充满疑惑。“正是,杜姑娘,让你久等了。”慕容靖虚伪地对她笑着,双眸不怀好意的将她上下打量过一番;这丫头看起来瘦了点,脸蛋虽然娇俏,但不合他的胃口,他还是比较喜欢丰满艳丽识风情的女人。
“杜姑娘,你站了好一会儿,一定很累,我扶你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吧!”慕容靖故作体贴的扶着她。“谢谢慕容公子。”她觉得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便由着他扶她坐下。“呵,咱们三日后就要成亲了,我想咱们也不用这么生疏,让我唤你一声含笑妹妹可好?”慕容靖“啪”的一声展开精美的扇子,温文尔雅的扇着风问道。
“好。”他是她的未婚夫,她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点头同意他的话。慕容靖见她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嘴角的笑意扩大;但那笑容,竟令她浑身不舒服。“对了,慕容公子,你为什么这么晚找我出来?”白天不是更好吗?那她便可以将他看得更为清楚,也许是月色幽暗的关系,她才会觉得他看起来不怎么讨喜。不过既然他是爹爹特地为她挑选的夫婿,应该没有错才是,一定是她多心了。
“呵,呵,待会儿,你就会知道了。”她的问题惹来慕容靖更多的笑声,他得意的向她卖关子。
他的话令她不解,也令她开始感到不安,夜色已经很暗了,或许她该回家去,不然万一被家人发现她偷跑出来,那可就糟了。
“我夜已深了,我想我还是回去好了。”她匆匆站起身。
“含笑妹妹,不急,你瞧这花前月下,哥哥我还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慕容靖紧紧拉住她的小手,偏不让她走。小手被他握住,她颤了下,想抽回,可他的力气大得很,硬是不肯让她抽回手,令她更感不安;他们今晚才初次见面,他就握住了她的手,这样好像不大对,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究竟他有什么话要对她说?
突地,远远的,她耳尖的听到一大串急躁的脚步声接近,她惊讶的回头,忘了抽回自己的小手,慕容靖则是笑的更加得意。
就在他们可以看到一大群人提着灯笼出现时,慕容靖忽然用力将她转过身,紧紧抱住她,嘴里不住嚷着。“含笑妹妹,你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可人儿。”
杜含笑整个人愣住了,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方才她有说过什么善解人意的话吗?
在他们拥抱的同时,一大群人冲了进来,抽气声此起彼落,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到的情形。
“含笑!”杜伯文瞠目结舌看着女儿与男人搂搂抱抱,气得整个人快晕过去。“爹?!”杜含笑听见父亲的叫唤,猛然将慕容靖推开,旋身看着父亲。
爹爹怎么会出现?是发现她不在府中,特别来寻她吗?她再看了看与父亲一道前来寻她的人,有好多人她全不认得;其中,有个年轻男人狠狠的瞪着她,好像她犯下多大的涛天大罪般,他是谁?!
“你怎么会在这里?!”杜伯文气得跳脚。“我”她急忙想要解释,可那年轻男人凌厉的目光却教她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含笑妹妹当然是特地来和我见面的。”慕容靖抢话在先,不让她有开口的机会。霎时,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慕容靖身上,杜含笑满心认为他是要出面替她解释,她感激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平息父亲的怒火。
“你们两个怎么会牵扯在一块儿?!”问话的人是慕容靖的父亲慕容永邦,他也是气得脸色胀红。“爹,我和含笑妹妹在一起很久了,我们曾多次私下见面,只是你们大伙儿不清楚罢了。”慕容靖话是对着父亲说,可他的眼却未曾自异母弟弟身上移开过,他刻意盯着弟弟脸上的表情看,哈!痛快!
他成功的羞辱到慕容逸了!
他在说什么?为何没有一句话她听得懂?今夜明明是他们头一回见面呀!杜含笑一脸茫然看着他。
慕容靖这话一说出,更多不敢相信的抽气声响起,所有陪来寻人的家仆们全都震惊的瞪着他们俩看,仿佛他们长出三头六臂似的。
“杜含笑!你这个不肖女!”杜伯文听了慕容靖的话气得快吐血,强拉过女儿,迎面便是狠狠的一巴掌。
剧烈的疼痛更是让杜含笑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她完全无法反应过来,只能愣愣的看着气急败坏的父亲,以及其他人鄙夷的眼神。
她做错了什么?他说的全都不是事实啊!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说,而且他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吗?为何不愿帮她?
“靖儿!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慕容永邦痛心的看着大儿子,再看看痛苦的小儿子,造孽啊!
“我当然知道,是含笑妹妹说她爱我,不能没有我,否则她就要寻死寻活的;爹,您说,这样子我怎能丢下她不管?”慕容靖佯装无奈的摊开双掌,一副他也是莫可奈何的模样。
“含笑!”杜伯文气得又扬起大掌,想再甩女儿一巴掌,但见到女儿怔然恍若无辜的表情,这一巴掌他怎么也打不下去,毕竟她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啊!
“没有我没有那样说”杜含笑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有必要澄清,她没有说过那些话,真的没有。
“含笑妹妹,你别怕,有我在不会有事的,纵然你三日后就要与慕容逸成亲,可是只要我俩情感坚定,谁都无法将你我拆散。”慕容靖邪恶的冲着她笑。杜含笑一怔,不断思考他所说的话;他说,三日后她要与慕容逸成亲,但他不就是慕容逸吗?
慌乱的看着四周,迷茫的双眸终于又注意到立于一旁,冷着脸不说话的年轻男子。他的皮肤黝黑了些,浓眉大眼,看起来似很正直,尽管现下他的眼神中布满痛苦,可是他的样貌和父亲所叙述的完全一模—样,难道难道他才是慕容逸?!
她愕然发现约她出来见面的人正恶意的看着一直不肯开口的男人,更惊骇的发现其他人竟以同情的眼神看着那男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谁?”她虚弱的问着约她出来的男人。
“含笑妹妹,你真是可怜,被杜伯父打糊涂了吗?我是你心爱的慕容靖啊!”慕容靖恶意的挑拨。
轰的一声,杜含笑终于知道她犯了什么错,直到此刻,她才明白为何所有人都鄙夷的看着她,为何父亲会气成这样。
“够了!”一直没有出声的慕容逸猛然喝道,恶狠狠的瞪着慕容靖与杜含笑。
他就像个傻子般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慕容靖的母亲说找不到慕容靖,非要大伙儿一起出来找,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晓得他的妻子和他的异母哥哥厮混已久。该死!这就是他们羞辱他的方法?很好,他被他们给羞辱了,尝到了被背叛的滋味,这种苦不堪言的滋味,他将永难忘怀;今晚的一切,他会永远都记住,一辈子不忘!
慕容逸羞恨的吞下他们所带给他的耻辱。
“为什么我”杜含笑慌的不知该从何说起才好。
“好了,含笑妹妹,你什么都别说,一切由我来作主。”慕容靖佯装关心地安慰她。
“含笑!你太让爹失望了。”杜伯文不住摇头叹气,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为何不早说她和慕容靖在一块儿?又为何要挑上慕容靖这个人?难道她不明白慕容靖这个人华而不实吗?
“爹,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杜含笑急着解释,泪水滚滚而下。
“别再说了,别再说了。”都已看见她和慕容靖搂抱在一块儿,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杜伯文压根儿不想再听了。
“好!既然和你情投意合,那我成全你们。”慕容逸抛下话,睨了眼垂泪求饶的杜含笑,便转身离去。“逸儿?!”慕容永邦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该怎么处理这事儿才好,眼见着小儿子愤然离去,他心底也不好受。
而一旁慕容靖的母亲谢金花则意会的和儿子视线相接,两人得意一笑。
慕容逸的离开,让杜含笑知道现在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她,她的心顿时如坠入冰窖之内,四肢百骸冻得难受,教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慕容老爷,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事情发生都发生了,最重要的是得想办法弥补,杜伯文急着不使女儿的闺誉受损。“这”慕容永邦明白他该给杜伯文一个交代,既然三日后杜含笑原本就要嫁入慕容家,而她和靖儿早有私情,不如就让她嫁给靖儿吧!他琢磨着该如何使事情不要闹得太难看。
“等等,老爷,这件事可不能随便下决定,您刚刚也瞧见逸儿的表情了,如果让杜姑娘和靖儿成亲,您难道不怕逸儿更痛苦吗?”谢金花冷冷地开口阻止。
“是的,爹,孩儿刚才前思后想,也觉得十分对不起弟弟,我不希望兄弟俩为此扯破脸,还是算了吧!”慕容靖恶毒的跟母亲一搭一唱。
杜含笑泪花乱转,看着他们母子俩神色自若的说谎,她明白,不管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她的;慕容靖是存心要害她,而她,竟傻傻的给了他机会?!她不该来的,不该让好奇心害了自己。
她痛苦的闭上眼,想关上耳朵不去听他们所说的话,可此刻,她的双耳竟灵敏得教她痛恨。如果她什么都听不见,不知该有多好,这样她就可以不必知道别人是怎么以言语来诋毁她。
“什么?!难不成你们想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杜伯文气得脸红脖子粗,简直不敢相信双耳所听见的话,刚刚慕容靖不是一副对含笑情深意重的模样?怎么现下全变了,说翻脸就翻脸?
慕容永邦听了妻子和儿子的话竟也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家和万事兴,虽然会对不起杜家,但两个儿子感情和睦总是比较重要,犯不着为了个女人使儿子们翻脸成仇,于是他便狠下心肠同意了妻子与儿子的建议,决定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三日后的婚礼取消。”慕容永邦一脸严肃的看着杜伯文。
“取消?!那你要我杜家的面子摆哪里?”杜伯文恨不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掐死。“是你的女儿不守妇道,随意勾引我家靖儿,你还有脸说?哈!这样随便的女人咱们慕容家可不欢迎,别想赖在慕容家头上。”谢金花轻蔑一笑,每句话、每个字都带着刺。
“好!算你们狠!从今以后,我杜家和你们慕容家全无瓜葛!”杜伯文火了,遭人如此轻视谩骂,他哪有可能忍气吞声?这个梁子,他们是结定了。“把小姐给我带回府去!”杜伯文怒喝。
随同而来的家丁、丫环便将软坐在地上的杜含笑搀扶起,将她带回杜家。
目的已达成的慕容母子两人得意的互看一眼,他们主要的目的就是伤害慕容逸,至于杜含笑,算她倒霉,谁教她是慕容逸未过门的妻子。哈!哈!哈!
当夜,慕容逸便带着简单的行囊离开了慕容家,仅留下一张字条,要父亲不用担心。
那年,他十八岁。
棒日,此事经有心人士宣扬,在城里闹的沸沸扬扬,任谁都知道杜家小姐不知羞耻,先是和慕容逸有了婚约,还勾引慕容靖,结果事情爆发出来,弄得两兄弟都不要她,自此成了弃妇;每个人都,讥笑、不齿于她的行为,更以她的事最为最好的例子来警惕家中未出阁的女儿。
这样的荡妇是没有好人家敢要了,大伙儿都等着看杜老爷何时将女儿送进佛门永伴青灯。
就在那天夜里,受不了言论攻击的杜含笑即悬梁自尽。
那年,她十五岁。
九年后
滂沱的大雨如卵石般敲击着大地,路上行人走的走、躲的躲,就怕被大雨淋成落汤鸡。可以暂时避雨的客栈托这场雨的福,全挤满了人,所有人闲着无事,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好不热闹。
雨势持续下着,小二忙碌穿梭,掌柜看着满堂的客人是笑的快要合不拢嘴,心底盘算着今儿个会增加多少进帐。
达达急奔的马蹄声在喧闹的客栈里显得不可闻,但眼尖、耳尖的掌柜早发现了,又有一桩生意要上门了,他忙着出去招呼。“客倌,请问是要住店还是”掌柜忙打好伞,使客人不至于再淋到更多冰凉的雨水。“帮我的马喂上好马秣,再给我来壶热茶。”慕容逸将马缰丢给掌柜,吩咐着。
“是,是,马上来。”掌柜赶紧将马缰交给小二,要小二好好照顾这匹高大的黑色骏马,恭敬送客人入内。
满满的人实在是腾不出空位来,掌柜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四周,想找个位子让这位大爷坐。他左看右看,正巧看见位于角落,有一桌只坐了两名女客,他再定眼一瞧,神色显得有些不自然。
“没空位了?”慕容逸挑挑眉,这场雨下的不是时候,在他就快要回到家时,突然毫无预警的下了下来,使他不得不找个地方避雨。
多少年他不曾踏上故乡的道路,九年的时间不只可以让一个人改变,使一个婴孩长大,连环境都可以变得再陌生不过;四下环顾这间客栈,在他负气离家时,这间客栈尚未存在。这回会重回故里,全是因为收到一封父亲捎来的家书,慕容靖死了,父亲只剩他这个儿子,怕父亲撑不过失去长子的苦痛,他不得不回来探亲。
“有,当然有,只是希望大爷不介意和别人同桌。”掌柜笑了笑,说什么也不让白花花的银子自他眼前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