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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梦人
突如其来的大雪改变了彩色的世界,无声的雪一片片落下,将整个东京染成白色,短短一天的时间,一切全都走了样。
砖红色的大和院也染白了,静寂地耸立在银色世界里,遗世独立,隐隐透露着即将消失在时间洪流中的迹象。
她,已经活了很久了。在大和院中所经历过的一切都化成黑白影像,在眼前一幕幕播放着。
大和院是她的玻璃屋,她也曾是某些人心中最美的梦境、最高的奖赏。记忆中的精壮少年露出一口白牙,用明亮而深情的眼热切地注视着她,现在想起来仿佛只是昨日发生过的事,而那却老早走得好远好远
玻璃屋中的少女成了少妇、老妇;漫长的数十年竟也不过是转眼之间的事。
她已经很累了。坐下来回头看,才发觉自己的一生过得很荒谬,最爱的人早已离去,她木然的心早已失去了知觉,数十年的岁月空荡荡的,竟只留下满屋子的寂寞。她的历史如同过去多少家族女人的历史一样,都只将变成一张记不得名字的严肃画像看上去庄严,实际上是悲惨的。
家族是什么呢?
家族原本该是以感情交织而成的坚强堡垒,保护每个成员不受外界的伤害;她一直以为自己作得很好,哪知道她却与其他人一样那用感情交织成的原来不是堡垒,而是魔网!用来缚着每个家族成员的魔网!
坐镇在魔网正中央的正是她像是冷血无情的蜘蛛女王。
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看着织真与莫芜薏坚贞的感情,她才发现人是需要一点自私的。她不脑控制自己的感情,更不脑控制其他人的感情;她更不该奢求他们不爱自己,只爱着这徒具形式的“家族。”
“小冬,扶我起来。”
冬之左卫门沉默地扶她坐直身子,白色的纸门外晃动着许多人影,她轻轻替她盖好铺盖,专心无骛的表情里只有她。
老妇人深吸一口夜里寒凉的空气,神智渐渐清醒,奇异地,她严肃的脸皮竟露出浅浅的慈祥笑容。
“他们都来了吧?”
“除了织真少爷之外都来了。”
“织真吗这样也好。”她抚弄着头发,有些不满意地转向冬之左卫门:“小冬,替我梳梳头。”
“嗯。”少女的手很轻很软,细细地替她梳理银白的发丝;小心翼翼地,像是呵护易凋的花朵。
老妇人凝视镜中的自己,半晌之后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对啦,可以让他们进来了。”
纸门拉开,家族里重要的成员都到齐了;樱冢小夜子与姬月良将率先来到她面前坐下。
她静静地等候其他人依序坐定之后,眼光缓缓地扫过他们,这些人,有些已经陪伴了她大半生,有些是她看着出生、看着成长,更有些是她亲手调教打理着长大的。
眼前这些人,都是极为出色的!只可惜只可惜全都犯了这家族的通病他们没有感情,或者有感情也不敢表露出来;唯一胆敢反对这项传统的,竟只有织真而已。
她叹口气,心里很是感叹自己的惚懵!抑不了的。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结果,只让这些渐行渐远,变成只能用利益牢牢捆绑在一起的一群奴隶!
她以为自己是过去数百年来最不失职的领袖,其实她与其他领导者没有两样,只不过她比较幸运,还能在自己临死之际领会到这一点,也有勇气在自己临死之际做出改变。
“太祖母,您的身体好些了吗?”
“我很好,只是时日无多了。”她微微一笑。“你们都听到医生所说的话了,我已经油尽灯枯,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等死而已。”
“太祖母”
“听我把话说完。”她深吸一口气,眼光极为清明地扫过他们每个人。“今天找你们来不是为了让你们看着我死,而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她停顿了几秒钟,看着他们迷惑的表情,那种神情啊,多像一群迷途羔羊!
他们也的确迷失了!而她已没有能力再引导他们走回正途了
“我宣布更改继承家族领袖的人选。”她平静地说道:“下一任继承我的人选将是寒泽织真。”
场面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她微微一笑,用很轻却又不容置疑的语气继续开口:“家族之间的一切利益都不用改变,但你们可以自由离开,在寒泽继任之后,如果你们不满意他的领导方式,你们将可以自由地离开家族中心只不过家族感情绝不能因此而中断。这是我的最后一道命令,也将是我的遗言。”
台北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找一个没有地址电话的人其实也不难,只不过像大?陶攵选?br>
所以当狐狸漫无头绪地站在台北街头时,他开始发现自己真的很笨!他不知道莫芜薏为什么要支开自己,但很显然的,他的确被她支开了。
现在,他有两种选择,一是马上赶搭下一班飞机回日本;一是留在台北,继续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寻找阿朗。
他坐在台北火车站前的天桥上足足考虑了一个钟头寒泽有一半中国血统,但他的中文程度恐怕连幼稚园也及不上,那就更别提他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想继续寻找阿朗,办法只有一个:找人帮忙。
狐狸真是个聪明的家伙!他开始在天桥上寻找懂得英文的年轻人,好不容易被他找到一个抱着原文书的年轻女孩,他马上冲上去问:“请问你懂不懂英文?”
女孩给他吓了好大一跳!她眨眨眼,张口结舌地:“呃懂一点吧”
“那好!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一个小时之后狐狸先生从南阳街的补习班里走了出来,身上挂着一块好大的牌子写着:寻找周美朗:一个四处走唱的美丽女郎,知道其下落的人请打电话:123456789。
一大群嘻嘻哈哈的少女跟在他身后拉开嗓子大喊着:“阿朗!阿朗!你在哪里啊?阿朗!狐狸正在找你!阿朗”
从白天找到黑夜,少女们累了、也饿了;她们看着愈来愈失望的年轻男子,心里涌出温柔的感情。
“别难过,明天你来补习班,下课以后我们继续帮你找好不好?”
狐狸只能点头,少女们依依不舍地跟他道别,留下他孤独地独坐在台北的夜幕之中。
他真想哭
人海茫茫要到哪里去找呢?阿朗,你到底在哪里?狐狸很想你,你知道吗?
他难受地轻轻压压眼角,浑然不管其他人投过来的好奇眼光。
必他们什么事呢?就算他真的很荒谬、很好笑,那又怎么样?他只想找到阿朗只想告诉她他真的很喜欢她。
“你在哪里啊?我好想你阿朗”
“嘿!”
狐狸难过地抬起头,早先帮他的少女又回来了,两张纯真的面孔在他面前温柔地微笑着。
“我们继续找好不好?”
“可是你们要回家了”
“没关系,我们已经打过电话了。”少女们鼓励地朝他微笑:“来吧,我们还有好多地方没去过呢!”
他马上起身,原先的?垡簧u眨?br>
就这样,台北街头出现了三个傻瓜,他们一边走一边用日语高声叫着:“阿朗!你在哪里?阿朗!快点出来啊,狐狸好想你”她偷偷摸摸地潜进美术馆后方倒垃圾专用的小门,沉默的老人已经在那里等她许久,她裹着厚重的黑色风衣快速地闪进门。
老人拿着手电筒无声地在前方引路,美术馆一到闭馆时间,所有的电源都会切断,除了备用电力与警戒系统之外,任何光线都会惊动看管的守卫。
她已经在美术馆外面等候了两天,好不容易才感动了一直住在馆内的老人。他负责清洁美术馆,平时就住在美术馆东测的清洁仓库里;过去她曾见过教授与老人下棋,于是怀着一丝希望前来,而老人果然没让她失望。
她想过很多种方法,包括将原画偷出来,以狐狸的本事那应该不会太难,但修补古画的工程太浩大,所需要的工具更容易取得,与其大费周章把画偷出来,不如由她进去还来得简单些。
老人领着她在美术馆中绕圈子,很轻易便闪过警戒系统和监视系统,不久之后老人在古画室前停下脚步,他掏出钥匙开门,等莫芜薏进入之后才简单地说了几个字:“五点,我会来帮你开门。”
她冷得直打哆嗦,但还是努力点点头:“我知道,绝不会令您为难的,请放心。”
老人无害地看了她一眼之后简单地挥个手示意她进入,然后从外面将门锁上。
黑暗中只剩她一个人了。
莫芜薏忍住强烈的寒冷将古画找了出来幸好!幸好他们还没有开始从事古画的修补动作。
看着美术馆人员临摹出来的原画,她直感谢老天他们还没开始,要不然这张画真的从此便毁了。
她很快将所有需要的工具找出来,现在她还不能开始修补主画,她的右手还是非常不灵光,她得先想办法做出一张破损的原画,免得他们开始修补原画时将教授的心敌国毁于一旦。
那是极为艰难的工作,但她没得选择,而且她的动作得要快离艺术节剩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
坐在画板前,她凝视着空白的画布,寒泽织真的影像却浮现在她的脑海
他现在好吗?虽然知道樱冢小夜子不至于伤害他,但她仍忍不住担心。
别冲动啊,织真!只要继续坚持下去,他们一定能重新在一起的!
他们必须各自为彼此的命运奋斗!
尽管天各一方,但只要想到彼此的感情,她的心终于再度安定下来。
她的手不自觉地动了起来,空白的画布上很快出现一张脸,只不过那并不是圣婴的脸,而是寒泽织真的脸:沉默而坚毅,一张如同古代武士的脸。
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寒泽织真的脸一张一张地出现在画布上,若有所思的织真、微笑的织真、含蓄而深情的织真
凝视着画中的爱人,莫芜薏的手停在半空中
她仿佛看到了从寒泽织真凝视着自己的眼光之中,她仿佛看到了天堂
一股前所未有的感动让她热泪盈眶!
教授!我终于看到你所说的天堂!
原来天堂真的就在人的眼中
她的手终于可以运用自如,而她的心更再度飞扬起来。她终于明白藤子教授一直努力想向她传达的讯息了
有爱,便是天堂。
从寒泽织真专注的眼里,她看到了真爱、看到了永恒,于是也看到了天堂亘久不变的,从乔托的眼中、教授的眼中,一直到她的眼中。
天堂原来一直都存在在每个以虔诚的心认真爱着的人心中。
那便是永恒。
印象中东京好像已经很久没下过这么大的雪了。漫天覆地的雪花弥漫了整个东京,没日没夜的,让人眼花,让人的心里不停地飘起淡淡的哀愁。
彬坐在老妇人身边,他凝视着她沉静的面容。她现在正梦着什么?为什么唇角会泛着幸福的微笑?她又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家族成员们议论纷纷,见到他时总不免露出僵硬的笑容。
他一直是家族中那沉默的浪荡子,虽然不怎么惹事,但也够叛逆了,在这个谨守分际的家族中,他是那么地特立独行、那么地惹人非议!
现在他不但接下了姬月良将的前任女友,更接下了继承家族的重担!这样的结果怎可能不惹人非议?
他们并不服气!继承家族的重担落在樱冢小夜子的身上尽管不受欢迎,但总也是传统使然,而他?他凭什么继承这庞大的使命?
难道只因为活得够放荡,爱得够惊世骇俗?
“织真啊你来了”
寒泽织真沉默地拉回视线,无言地握住老妇人虚弱的手。
她轻轻地笑了笑,已经无力起身。“我已经等你很久了有些话一定要告诉你我才放心”
“太祖母”
“我知道你一定很不好过外面那些人全都不服气他们认为自己比你强比你更有资格继承家族我交给你的,其实是一件最困难的工作但这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个家族也许就要在我的手上分崩腰折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所谓;天下事合久必分,是不变的道理”她喘了一口气,脸色越发灰败。
“太祖母,请您休息吧,有什么话可以等”
“不能等了再等我就永远说不出来了”她惨惨地笑了笑:“织真,我之所以选上你,是因为你比谁都更有勇气承担失败!但你要记得,家族分开并不是失败而是另一个开始;没有分开,我们永远没有机会重来”
“重来?”
“是啊我们真的需要重来了”她长长吁口气,声音愈来愈低:“这个家族已经太古老了老得忘了如何去爱老得只剩下争斗现在不改变将来终要在时光的洪流中被遗忘”
她的手愈来愈冰凉,气息也越来越微弱;他仿佛可以见到她的生命之烛渐渐失去光芒。
但她仍然在燃烧!用最后一口气,她睁开眼睛注视着她心爱的孩子。“织真这个家就交给你了请你用爱莫小姐的热情,来爱这个家吧”
说完话,她这漫长的一生终于也要走到尽头了!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重来,她希望有,但如果真的没有也不要紧了,因为她终于得到渴望已久的长假。
她的身体变得好轻盈,像是少女时代一样。
她很高兴,真的很高兴她终于可以放肆大笑、放胆跳舞她终于能“爱”了!
“我们离婚吧。”他突然轻轻说道。
窗外的雪飘在她脸上,凉凉的,还带着些微刺痛的感觉。她轻轻地仰起脸,让更多发花落在上面;融化了的雪,像晶莹剔透的泪,也像她的心。
“太祖母已经不在了,你也不再是这个家族的主人,我想我们双方应该都算自由了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没有必要再持续下去。”
她的世界崩溃了。
玻璃屋突然崩塌破裂,而外面的是寒风刺骨。
她混沌的脑筋还是转不过来,只能怔怔地仰着脸,凝视着从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发呆!
饼去她怎么从来都没发现原来雪花这么美!大雪纷飞的夜有种凄凉的美感,美得令人想哭;美得令人想在雪地中赤脚跳舞
为什么不呢?有什么能阻止她?
樱冢小夜子马上转身离开房间,很快冲进小庭院之中,微笑着仰头迎接大雪的亲吻。
“小夜子!你疯了!”姬月良将吓了一跳。
她脱掉鞋袜,像个傻瓜一样站在雪地中旋转,那笑声如此轻盈,哪里像是正为守丧而伤心的女子?
他跟在他身边,忧心地看着她。“小夜子,快进来吧,你会生病的!”
她愉快地仰着头,第一次发现原来赤足踏雪的滋味这样美妙,她像是踩在云端,轻飘飘地没有任何束缚。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解脱了什么,只觉得囚禁她已久的牢笼终于松脱,她终于得到自由自由不都该是甜美的吗?那为什么她的心却尝到又苦又涩的味道?
她挥舞着双手,在雪地中轻快地旋转着舞步,这手脚好像一直到现在才真正属于她,她很高兴却又感到无比的悲伤!
她想哭也想笑。
“小夜子!”姬月良将见她竟开始脱去身上的衣物,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马上冲过去紧紧拥住她:“你真的疯了?这会弄伤你自己的!”
“弄伤了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也说过我们都自由了吗?从今天开始,我只属于我自己不是吗?又有谁会在乎?”她笑倒在他的怀中,嘻嘻哈哈的,像玩疯了的孩子。
姬月良将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在她单薄的身上,不由分说地抱起她往屋内走。
“放我下来!我还要跳!”
“不要胡闹了!”
“放我下来!”她又撕又咬地在他脸上抓出好几道血痕,疯狂的样子像野猫,哪还是恬静的小夜子?
姬月良将闷着头不说话,只是抱着她在庭院的阶梯前坐了下来。“要看雪就在这里看吧!别大吵大闹的,说不定他们会送你去疯人院。”
“要能真的疯了也很幸福吧”她仰躺在他腿上,双眼空空洞洞地直视着天空。“太祖母走了家族不存在了要真的可以疯我会很高兴”
“你只是难过而已。太祖母不能再庇护你,你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领导者而且,你也得不到织真的爱情。不过,这顶多是失恋、伤心罢了,不会死的。”
姬月良将心平气和地擦擦脸上的血迹。他抱着她,像抱着一个孩子,他甚至轻柔地揉揉她的发,姿势有些笨拙,却带有十足的温柔。
樱冢小夜子奇异地看着他,仿佛他是个陌生人。
他的眼里有很深的悲哀,眼里、眼角、唇畔都诉说着心碎的故事,那悲哀很眼熟,因为她总在镜子里见到那样的自己。
“别为难你自己还是有很多人在乎你的”他干笑两声:“至少我就很在乎只可惜那对你来说还是不够好,对不对?”
樱冢小夜子的眸子终于找到焦距,她的视线定在他脸上,那无奈又伤心的表情很令人动容。
她想说谎,但却办不到。她不能欺骗他,更不能欺骗自己。她张开口,声音却只卡在喉间发不出来,她只能发出无奈的叹息
“没关系”姬月良将反而释然了,他已了解那是一份他永远追不到的梦想,永远没机会拥有的感情。
追梦的过程很惨烈,让他几乎忘了自己是谁,更让他做了自己永远想像不到的卑鄙事,那是一种烙记,好令他不至于忘记不管如何追逐美丽的梦想,人都该保有自己的尊严。
他的心还是好痛!人家说时间是治疗心痛的良葯,他不知道自己的心是否也能在时光中被治愈。
呵!应该可以吧,因为他还不够真情,不像小夜子、也不像织真。这分令他走了样的强烈感情也许一生再不可遇,那么他受伤的心啊,就只能在时光中渐渐复原;这锥心刺骨的痛也会在洪流中慢慢被遗忘。
尽管那真的很痛很痛
“良将?”
他拥痛她,头轻轻放在她的肩上,他的声音像是破碎的水晶杯,再也不能演奏完整的曲调,他听见心碎的声音,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那感觉,真像永劫不复的地狱!
“别动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只要一下子就好了”
他哭了,热热的泪濡湿了她的发。
樱冢小夜子无助地躺在他的怀中,好温暖、又好凄凉。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拥抱他,泪水也掉了下来。
虽然理由不同,但此时此刻他们需要的,也不过是一个温柔的拥抱而已。
大雪依然无声地落着,白色的世界里,他们像一对热烈拥抱的恋人。这是他们第一次拥抱也许,也许也将是最后一次。
雪啊,请不要停;黑夜啊,请别离去吧!
就让时间定格在这一刻,因为这竟是他们对彼此的回忆中,最美的刹那。
他真的整整找了三天,到了第三在接到冬之左卫门电话时,他的心都凉了。
“老太太过世了,后天举行仪式;我们需要你,快回来。”
放下电话,他整个人都呆了!
死了?如果突然?他伤感地想起那张看上去好似永远不会笑的脸,眼眶不禁有些潮红。
“狐狸?”少女们焦急地围着他:“怎么啦?”
他愣愣地看着她们年轻而纯真的脸庞,心里好难过,可是就是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他才终于勉强开口:“家里出了点事,我得回日本去了。”
“那阿朗怎么办?”
“对啊对啊,你还没有找到她呀!你走了,如果我们找到她呢?”
少女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表情好心焦。眼看这对恋人也许一生都要错身而过,她们柔软的心不免要紧紧纠结!
“我不知道”他在人行道上坐了下来,茫然地捂着脸,心时有千头万绪。想到老太太的骤死、织真的未来他手足无措,整个人顿失动力。
“狐狸起来!”少女们焦急地轻嚷:“别坐,我们再陪你找一段。”
他愣愣地被她们拉起,盲目地跟在她们身后慢慢走着?咸懒恕侵嬖趺窗欤克丫话峒坛腥ǎ匆趺椿钕氯ィ炕褂心咿病棺右欢u换崛盟呛霉摹#咸欤桓蚁胂袼堑奈蠢矗?br>
老太太为什么走得这么突然?那张严肃的脸啊,是他们小时候心中的神祗,他多么努力,只为了希望能见到她眼中所闪过的一丝鼓励光芒
当她选上冬之左卫门当她的贴身护卫时,他还痛哭了一场从此他便认为身为男人是一件糟糕至极的事情
“阿朗!阿朗!你在哪里?快出来啊,阿朗!狐狸好想你!阿朗”
少女们喊得十分卖力,她们再也不管路人奇怪的眼光了,只是拼命拉开嗓子大叫,只希望阿朗能在最后一刻奇迹似的出现!
狐狸跟着她们走遍大街小巷,在任何可能有走唱艺人的地方寻找阿朗的身影,他们甚至动员了整个补习班的男生,骑着摩托车四处去找在街头卖唱的女子。
只是早晨的时光过去了,中午也悄无声息地溜走,然后是下午,然后是傍晚。她们喊得声嘶力竭,连电视台记者都好奇地想要前来采访这一段动人的异国恋曲,而阿朗还是没有出现
狐狸终于在一家便利商店前站定了脚步,前方的少女们伤心地回首伫足。
“狐狸”
“我必须回去了”他深深地朝她们鞠躬行礼:“谢谢你们这几天的帮忙!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的”
“狐狸,再找一下好不好?一下下就好,也许她就在下一个街角,也许也许只要再过一个红绿灯”
也许他这一生再也没机会见她了。
望着他极度失望沮丧的神情,少女之中已有人忍不住发出啜泣声。
“谢谢你们”他将身上挂的大牌子拿下来,再也忍不住伤心他转身慢慢离开那里。
少女们哭成一团,怎么也不能相信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便利商店的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一名背着吉他的女子走了出来。她管不了那么多的!少女忽地冲上去劈头就问:“小姐,请问你是不是阿朗?”
女子居然愣了一下,怔怔地点个头。
她们疯了似的互相拥抱欢呼:“找到了!我们终于找到她了!狐狸!狐狸,我们找到她了咦?狐狸呢?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