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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总经理正在里头开会,你等散会之俊再欸!先生!”
门砰一声被推开,打断了行销部副理的报告,也成功引来会议室内所有人的目光。
领悟到这一点时,为时已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闯进来的聂骉僵站在原地,双手紧张地扭着手中的画轴。
如果画中的白杨有所感应,怕是差点被他掐死的窒息吧。
坐在首位的燕观鸿看见他双手的小动作,不悦地锁紧眉头。
“休息二十分钟。”燕观鸿起身,带头走出会议室。“跟我来。”
聂骉不疑行他,跟着他走进总经理办公室。
“找我有事?”
他将画轴递出。“黎说交给你。”
“黎忘恩?”“嗯。”她在玩什么把戏?燕观鸿心中生疑,但未拒绝,甚至,将画轴箍在掌心好半响,才不甘愿地放在桌上。
聂骉的眼随着他的举止移动,虽然不舍仍被困在画中的白杨,但是,大老板的交代还是得照办。
“我以为你找我是为了若玲的事,想不到是我会错意了。”
聂骉欲离去的背影,因他这番话而停下。
“我下该让她辞职的,她是个得力助手。”
背对他的男人终于转头,黑框遮住双眼,但怒气显而易见。
“你喜欢她,而她喜欢我,单向的直线无法构成三角关系,没有结果也没有意义。”似乎有意挑起对方的怒气,燕观鸿每—句话都不忘夹带轻蔑的利箭。
“你不喜欢她?”
“谈不上讨厌。我说过,我后悔让她辞职,接任的秘书没有她随机应变的本事。如果你遇见她,问问她是否有意回公司帮我,薪水加倍也无妨。”
“你伤了她的心,怎么能无动于衷?”聂骉暗暗咬牙。
“被伤的不是我,何必在乎?”
“她很喜欢你。”
“那也是过去的事了,人的感情会随时间转变,经过这次之后,她应该知道我跟地不适台。倒是你,不妨趁这个机会见缝插针,女人失意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身边男人温柔的呵护,也许日久生情,你可以结束这场单相思,赢得美人归。”
“卑、卑鄙!”温吞善良的个性,最多也只能想出这骂人的字汇。
“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私的东西。聂骉,不要说你从来没有想独占她的念头,也没有嫉妒过我,你喜欢她却不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卑鄙?”
“我、我”
“还是你要告诉我,你对她只有朋友情谊?”
他的话成功激引聂骉的火气而不自知,兀自侃侃而谈“谈感情需要耍点手段,否则只有看别人拥抱自己心上人的份、若玲的条件不差,除了我之外,想追求她的男人又何只一两个,你曾在公司待过,应该再清楚不过,可别又错过机会,让她再次跟别人交往,自己落得旁观眼红的结局。”
“你!”
燕观鸿眼尖地闪过他笨拙的出拳。“凭你的架式,谁也打不到。”
“你、你你”聂骉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朝他胡乱挥舞拳头。
可悲的是燕观鸿且退且闪,还没有出手,聂骉已经满头大汗。
长年累月钻研机械的他,就算有气愤相助,也发挥不了半点威风,浑像个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毫无威胁感。
然而,事情总有意外。
燕观鸿闪开又一记蹩脚的拳头,岂科后退的身势撞上室内盆景,绊了个踉跄往前倒。
同样没科到的聂骉被这阵仗吓愣,成了最便捷的肉垫,两个大男人双双跌倒。
在这同时,看似十来斤重的盆景不堪这么一撞,底盘像不倒翁般猛烈晃动,盛放的绿叶摩擦窸福蠡斡仪懔思富兀呈瞥饺说谷ァ?br>
咆叫在咚咚重物倒地声响之后,接续响起。
这结局
说有多惨,就有多惨!
要他送个东西,却送到负伤进医院,面对这样的活宝,黎忘恩想不叹气都难。
再加上听闻消息而跟来的吕若玲,紧张地像个听见孩子受伤送医的母亲,她的头就更痛了。
“倘若对聂无意,”事情还先是挑明说的好。“就不要给他希望。聂是个死心眼的笨男人,你过多的好意会让他无法自拔,或者你还不知道他对你有情?”
吕若玲焦急的脚步缓住“本来只是猜想,直到你刚刚说出口才真正确定。但是,你确定聂对找还有感情?”毕竟,她对他做了那么多恶劣的事。
“这个问题你该自己问他。”身为旁观者,可以凑热闹、看好戏,却不能代表当事人发言。“不过,我感兴趣的是,你如何发现他的感情?”
“其实我早该知道了,他一直在我身边,虽然紧张、虽然表现笨拙,但他仍然在我身边。男人不会希望在女人面前表现出糟糕的一面,但他即便如此,依然待在我身边,这是为什么?再加上他无止尽地包容我对他的伤害忘恩,我欠他许多。”
“多到决定以身相许?”
“不,我还不知道自己打算怎么做,虽然心里慢慢有了某些想法,但还不够明确。”她不想急就章,经过燕观鸿的事情之后,对于感情,她抱持着更审慎的态度,不愿让冲动凌驾于理智之上。“忘恩,我很好奇,你怎么知道自己爱村上怜一?”
“需要理由吗?”她反问,仿佛从未想过这类的问题。“过腻—个人的生活,他正好出现,便决定一起走下去,就这么简单。”
“打算结婚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纤肩—耸。“未来的事谁知道?也许他先变心,或者我先改变,不走下去,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果?”
“一起走下去吗”不算说明的说明,却让吕若玲认真地低头思索。
谈话间,两人已走近护士指引的病房。
“你,要逃吗?”黎忘恩挑眉问。
“我”
未完的话,被自病房飘出的声音掩去,吕若玲顿住脚步。
病房里,两个男人一站一坐,前者右手打上石膏,左烦青紫;后者左脚打石膏挂在半空中,右颊有着一道血痕。
这幅画面说是难兄难弟图也不为过,偏偏两个人啥也不是,一个意外让他们变成这副德行,只能叹说时也、命也、倒楣也!
站着的男人一脸死灰,当医生替他打上石膏,告知一个月不得动弹的命运时,说不恼火是骗人的。
成功闪过每一记虚弱的拳头,却落得比挨拳更凄惨的命运,早加如此,他宁可挨上十拳八拳,也好过右手开放性骨折的厄运!燕观鸿闷闷地想。
“把我弄到这么狼狈的地步,你该满意了吧?”
“抱、抱歉”赧色浮上聂骉忍痛的苍白脸孔,一个小时前义愤填膺的慷慨激昂,如今已弱化成亏欠。“我、我”
“是男人就闭嘴!”心下万分不悦的他,没兴趣听无济于事的道歉、
丙真,病房内马上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呼吸声。
燕观鸿忍不住打量病床上面带不安的男人,这个男人唉。
“我真不懂你,当真那么喜欢她?”
“嗯。”“她知道吗?”
“不,我想不知道吧。”聂骉舔舔乾燥的唇瓣。“我、我一直没行告诉她。”
浓眉挑起了兴趣。“我想也是,以你的条件,恐怕还入不了她的眼。”
“嗯?”他老实承认“我配不上她,她很好。”
“即便如此,仍然喜欢是吗?”
“就算她曾经跟我交往?”
他推推眼镜。“只要她好,我就好。”
“只敢远观不敢亲近?聂骉,这个时代不流行笨男人了!”笨到这等程度,燕观鸿连被他连累受伤的事都懒得计较了。“你对她有意就该让她知道。”
“我不想趁人之危”
呵!“凭你的外在条件,容我说句实话,就算趁人之危也不见得对你有利。”
咻!一箭中的,射得聂骉毫无招架之力:他说得没错,就算趁隙接近她,凭他手脚笨拙、口才迟钝,也足以错失良机。
但是“爱一个人不应该要求回报,看见她笑,我就开心,这样就够了,我不求多。”
“贪心是男人的本性,得到—点就想要更多。”燕观鸿摇头,不接受他的歪理。“你迟早会变得贪心的,从陌生到相识、从相识到了解,一步一步,慢慢的愈来愈贪婪,想要的更多更深别跟我说你没想过,你我都是男人,想在我面前说谎,得回去练几年再来。”
藏不住被看穿的困窘,聂骉干脆躲进被子里。
算他孬总成吧?无法辩驳他字字如箭的真实。
“闷死你业否认不了这个事实。”
“我、我我会等”聂骉从被子里发声。“我等她。”
“等她回头发现你的感情?”燕观鸿失笑“老天,你以为现任是几世纪?聂骉,不是深情就能得到同等的回报,你的想法还是一样天真、没长进。”
没注意到他话中玄机,聂骉当真恼了,也羞了“不、不、不用你管!”
天真不可以吗?碍着他哪儿了?
燕观鸿盯着床被,又要开口骂人之际,病房门口的身影让他顿住嘴形,化成一抿斜笑。
从娇颜上那错愕的表情,不难看出她已在门外听了好一阵子。
脚跟转向,与门口的吕若玲交错而过。
“我等着看你拿那个笨蛋怎办,学妹。”
背对背相离,没有丝毫恋栈,曾经属于他和她的短暂情事,真的是
饼去了。
吕若玲并不急着与聂骉面对面,双目盯住病床上那一团白,思路兀自纷乱着。
她想着,想着过去、想着未来、想着自己逐渐明朗的决定,也想着白被下的聂骉。
如果他能像可法一样善说甜言蜜语,或者像村上怜一那般知性,或是大剌剌如鱼步云
她想,她会注意到他的,一定会。
但是,这样的聂骉也就不是聂骉了。
聂骉就是聂骉,虽然笨拙却很善良、虽然容易紧张却很细心、虽然不善言词却深谙倾听,从不夸耀也不奉承,更不懂得人与人之间客套的虚与委蛇是恋父情结使然吗?吕若玲觉得聂骉和自己的父亲有某种程度的相似。
是不是因为这样,她一直抑忍不敢向父亲撒娇、任性的自制,总会在他面前决堤?总会在他面前任性、使泼?就连在燕观鸿面前不敢流露的那一面,也只会完全摊展在他面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不再担心他讨厌她的问题,仿佛知道他不可能厌恶她似的
“聂,你会惯坏我的。”有朝一日,她若变成任性娇纵的女人,绝对是被他宠坏的。
咦!这声音
白被一翻,露出惊愕的男性睑孔。“若、若玲?”
“不要乱动,别忘了你一只脚还挂在半空中。”瞧他的样子活像要跳起来似的。
“你、你你你你”“我怎么会来?”她替他说了。“忘恩带我来的,她先到缴费处去缴钱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这次医疗费恐怕会花她不少。”
那惨白凝重、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逃难表情,让她直想笑。
“聂,我们谈谈好吗?”总要有人开始,而那个人绝不可能是聂骉,只好由她来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我累了,想睡。”他效法鸵鸟,埋首进被里。
说他逃避现实也好,胆小怯懦也罢,就是不想、也无法听她亲口说出拒绝。
自从与她有了交集、日渐被她吸引,忘我到何时跨步走出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都不知道,待发现时,渴望、贪婪的心思已经壮大得让他无法回头,退入熟悉的框框。
对于现在的自己,聂骉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陌生,想不通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不再是过去的他那个不懂嫉妒、不懂愤怒,更不会想出手伤人的他。
是怀念过去守在自己框架里独活的聂骉,还是因为爱上一名女子、逐渐开扩视野的聂骉?
想着想着,他入了神,浑然忘却身边还有人,认真地问着自己,该跨越框架走出熟悉的世界,还是再次胆怯缩回过去的生活?
懊走?该留?优柔寡断的老毛病按发。唉,真讨厌这样的自己
“一起走下去好吗?”
突来的询问,恰逢其时地击中他心坎;他掀被起身,慌张的动作让黑框眼镜从鼻梁掉落,高挂半空中的石膏腿也跟着摔在床上,逼出男人剧痛的咆吼。旧伤未愈,新伤再起。
若是笑出声来,会不会显得她无情?
吕若玲按呼叫铃的手直颤,笑意久久无法自仰。
花了工夫打上的石膏,不到一个小时又得锯开,重来一次治愈流程,医生、护士脸上的表情有多不悦,可想而知。
怕死聂骉这个病人再次凸槌,医生决定让他的石膏腿躺在床上,并扬言若是这样还能出事,就要锯掉他的腿以绝后患。
这个威胁有效地让聂骉惨白了一张脸。
银铃似的笑声传来,提醒他又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出尽洋相的残酷事实。
唉,像他这样的男人,配得上她、吸引得了她吗?聂骉悲惨地想。
笑声渐止,吕若玲细细端详病床上一脸愁云惨雾的男人,这才发现碍事的黑框眼镜不知何时已离开他的脸。
藏在镜片后的不是熊猫眼,是一双纯净、好脾气又夹带些许不安的黑眸。
她喜欢这双眼。“不戴眼镜看得见我吗?”
他点头。“我是远视,不是近视。”迟疑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刚才我跟燕观鸿说的话,你、你都听、听到了?”
“嗯。”“你可以不当一回事那只是我自己、我自己”
“如果我说我想当它是一回事呢?”她问。
“咦!”
“刚刚我说要一起走下去是认真的。”
“走?走去哪里?”
天,真是个不懂浪漫的男人!“这只是一个比方,人生就像一条道路,我们活着就像走在这条路上,途中认识来来往往擦肩而过的路人,有同方向的、不同方向的,数也数不清,当然也少不了跌跌撞撞。你可以选择一个人孤独地走,也可以选择与人一起走,而我想跟你并肩同行。聂,还要我说更多吗?”在他不知是呆还是吃惊的眼神下,俏脸逐渐染上红云,
说出这样直接的话,不单单骇着了他,也吓到了自己。
但,绝不后悔。
“你,还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嗯呃那个”
“还是你在意我跟燕观鸿交往过的事?”男人不可能不在意女人的过去,尤其他很清楚她跟燕观鸿之间的事。“在意也是应该的,我”
“不、不是这样!”聂骉抓发搔首,不知该怎么样才能澄清白己只是讶异过了头,没科到情况会急转直下,转成了他无法理解的美好结果。
慌张中,真心话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喜欢你!是真的!我在乎的不是你跟他的事,而是你!我在乎的是你开不开心、快不快乐,所以,呃”说不下去了。
“我懂。其实,燕观鸿带给我的除了伤害,也让我擦亮眼,看见原本就在我身边、值得珍视却一直忽略的人事物,包括你、我爸,还有其他关心我的朋友,这些我都不想失去。
“当然,我不知道跟你一起走会走到什么地方,让我们一起试试看好吗?世许将来会发现我们只适合做朋友而非情人,也许将来会发现不同的自己毕竟,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但不试试看,永远不会有结果不是吗?”
“这就是你辞职的原因?”
“嗯,我受够了公司的流言蜚语,一方面也想多陪陪我爸,同时正视你跟我之间的事情,还是你嫌弃守着一家小面馆的平凡女人?”
他想也不想就摇头。“我、我喜欢吃面!”
“那我呢?”
“呃”红云回到斯文的睑庞上,他不再说话。
“如果以后我接下面店的棒子,冷气坏了、电锅不能用了,你来帮我修好吗?”
他点头。“好。”
“如果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帮我洗碗、端面好吗?”
“好。”
“如果我有心事,想找人说说话,你静静在一旁陪我好吗?”
“好。”
“那,等你脚伤好了以后,跟我一起走,看看我俩是否真能走出结果来好吗?”
“好咦!”他刚刚答应了什么!
“就这么说定了。”不容他反悔,吕若玲飞快截断话题。“我开始期待那—天的到来了,聂。”
聂骉哑口无言,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结束单相思的一天,脑袋呈现惊喜过度的空白状态。
真的可以吗?
在人生道路上与她并肩同行?他真的可以吗?走出旧有的框架,面对人群、面对自己?
他真的做得到吗?
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但不试试看,永远不会有结果不是吗?
言犹在耳,回荡于平板的心湖之上,激起跃跃欲试的念头。
这种期待感,一如过去胡乱拼凑时的情绪起伏。
人生是一条路,也是不知道动手拼凑起来会得到什么东西的散乱零件,不去走、不动手拼,永远不会见其原貌。
拼拼凑凑过许多零件机组,这回
何不试着拼凑自己的人生?
聂骉黑眸移向她,老实说,这或许是他第一次有勇气正眼回迎她的直视,以往总会忍不住偏栘,伯看得失了神、怕心脏激越地蹦跳而出。
深吸口气,他想谨慎回应她的邀请,缓缓开口:“我也很期待。”
杏眸在他眼前漾出柔和笑意。“那就一起走吧。”
“嗯。”他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啪啪两响突兀地打断了温情的气氛。
什么东西?伸手探索臀下,聂骉找到刚才失落的眼镜,正以极不可思议的怪状扭曲成残尸,宣告寿终正寝。
噗哧!“我的天,嘻嘻看来等你脚伤痊愈之后,我们的第一站是眼镜行,呵呵天”
聂骉苦笑,烦恼不已。
“远视的眼镜比较贵”
必于两笔医葯费的支出,还有一副新眼镜
他要怎么对黎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