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梨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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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爷爷:今天是您过世一周年的日子。记得去年,我和姐姐在爷爷的病床前保证过,会用功考上第一志愿,送给爷爷当作手术成功的礼物。这个暑假,我和姐姐都努力考上第一志愿,可是爷爷却已经不在了。

    随信送上成绩单,希望爷爷看了开心。

    田野哥没有考好,暑假过完,就要到南部去读书了。

    就像爷爷说的,野哥一直喜欢姐姐,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吸引自己喜欢的人,所以常常弄巧成拙。所有的男生大概都犯过一样的错,因为没有人教我们什么叫“恋爱”;而且大多数的人都认为男人如果有“喜欢”这种感情,就会变得“不像男人”所以害怕被嘲笑的我们只好把感情藏起来,假装不知道这回事。久了,连什么是“感情”都不知道。

    爷爷说的,一点也没错。而且这些年,我还有一个发现,会嘲笑其他人因为女生改变的,通常是没有女朋友的人。我们班上很多这种人,其实就是嫉妒。可悲的是,我们常常要因为这些别人的嫉妒而改变自己的行为。上次学酗一对大家羡慕的班对,就是这样分手了。男主角还是我的一个好朋友,爷爷见过的,就是那个李星武。结果分手不到一个月,他的女朋友就被别人抢走了,而且那个别人,刚好就是以前嘲笑过他“见色忘友”的人。

    男生真命苦,而且就像爷爷常常笑着说的,这样的命苦,通常也源自于我们的不聪明。自作自受,是最可怕的惩罚。

    再回到野哥。我觉得,早几个月前,野哥可能就跟姐姐告白过了,当然姐姐是不喜欢野哥的。所以野哥考前的心情一直很低落,连我偶尔在楼梯间遇到他,都可以看得出来。这大概也是他大学没有考好的原因吧?

    难怪老师跟我们说,读书的时候最好不要谈恋爱。

    不过,这也不能怪姐姐。姐姐喜欢的,一直就是畴哥。感情真的是不能勉强的,可是我看野哥那个样子,也替他觉得难过。

    话说回来,畴哥似乎是真的一点也没有发现。好可怕的迟钝,希望我以后不会变成这样。

    爸爸的工作还是一样忙。最近公司到大陆那边设了厂,更是整天不在家。几个月都难得见上一次。爷爷不在了,家里也少了什么。以前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情景,现在只有在过年过节时,才会出现。

    妈妈仍然完美地扮演着贤慧的主妇角色。有时候,我会觉得可怕。

    暑假很长,又没有暑假作业,我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这封信写得长了一点,希望爷爷有耐心看完。请帮我向奶奶问安。祝

    愉快

    奉全

    “小全,你在写什么?”回到家,看见弟弟的房间灯还亮着,她敲敲门,打开。

    “姐,你回来啦。”吕奉全笑着回头,伸个懒腰,打呵欠。“没什么,只是一些要交回去给老师看的心得跟笔记。明天要回学校,跟老师面谈。”

    “还好吗?”

    “普通啦。很多东西在学校学,根本不知道可怕。”他咋舌“有时候连让你去想书上教过什么都没有时间,状况就突然发生了。而且病患常常不听话,明明知道东西不能吃,还是觉得吃一点无所谓。根本就不止一点嘛!上次一个病人,都跟他说过要注意饮食了,结果还是忍不住嘴馋,偷吃了‘一整罐’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花生酱,结果本来就很脆弱的肾脏,根本没有办法负担,差点转成急性的衰竭。幸好他人在医院,才没有酿成悲剧。后来才有气没力地躺在病床上跟大家说抱歉,差点被他气死。”

    她微笑。抱怨归抱怨,弟弟似乎还挺喜欢这个实习的。“明天还要回医院吗?”问的,是回学校之后。

    他摇头。“我把班调开了。”

    “肚子饿了,到餐厅来吃饭吧。”她想起客厅里成箱的泡面。“爸妈出国了,不是要你整天用泡面虐待自己。要当医生的人,一点也不知道注意自己的饮食。”

    “喔。”吕奉全乖乖点头“可是姐,那是因为我最近要赶这些东西,没时间出去吃啊。”

    “藉口。你只是懒。”她冷冷地说:“跟我说一声,姐会帮你准备便当。餐厅的剩菜还不够你吃吗?”

    “啊?剩菜喔”他垂下肩膀,似乎兴趣缺缺。

    “我吕奉先做出来的,就算是剩菜,也比你那些泡面好吃。你不想吃,还有别人等着要吃。”她冷睇他。“挑剔?”

    他露齿笑。“比方说野哥?”

    “吕奉全!”声音里的温度降到最低“你不打算活到毕业了吗?”

    “哈哈哈,”他瞥她一眼,缩起脖子,乾笑两声,识相地转移话题:“对了,妈今天打了电话回来。”

    “怎么样?在加拿大那边还适应吗?承爱舅舅的房子几年没人整理了,恐怕一时还有不少问题要解决吧?”

    他垂下目光。“我听不出来。妈只是问问我们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问题?交代几句要照顾自己以后,就挂断了。跟平常一样。”

    她沉默几秒,淡淡地开口:“那应该还好,我等会也拨个电话去给爸爸吧。”

    弟弟抬起头,和自己神似的眼睛充满困惑“姐”

    她明白弟弟没有说出口的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有答案。

    或许,有些事情,就是因为亲如家人,所以无法轻易释怀谅囿。

    也或许,是因为有些人,生来就是没有缘分。

    她伸手摸摸早就此自己长得高大的弟弟的头,压下叹息。“爸妈把我们养到这么大,现在当然应该享受自己的生活。其它的,就别多想了。”

    就别再多想了。

    “小野,你刚刚在楼下跟奉先在聊什么啊?”田畴踏出浴室,一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边好奇地问。

    他瞪着电视,不想理会这个天下第一的无神经男。“没什么。”

    那句“田野”后面,她想要说什么?她不是一个不懂温柔的人,他一直知道,只是不曾用在他身上。而从那件事过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她这么温柔的语气,彷佛是她终于愿意忘记过去,再给他一次机会的曙光。

    结果,被哥哥这样一个搅局,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混帐!

    “是吗?那是哥多心了,还以为你本来跟奉先说什么重要的话,不巧被哥哥打断了,看起来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他不是不高兴。田野用力磨牙。他是火大!

    看着不说话的弟弟,田畴突然迟疑地开口:“小野,你喜欢奉先吗?”

    他楞一下,烧红了脸。“哥,你知道?”

    原来,他这个哥哥也不是真的那么迟钝吗?

    田畴眨眨眼睛。“当然啊,小野。”

    他的脸更红了。“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啊小野,你最近不是老是跑奉先的餐厅吃饭吗?我老是以为是因为奉先作的菜好吃的缘故,毕竟‘天下御苑’的菜是真的很好吃,连哥都想天天去报到。”田畴露出一抹贼笑“不过上次听到妈提起,除了除夕夜,你已经有一两年没在家吃晚饭了。我才突然想,啊,说不定小野是在追奉先,才会每天这样在餐厅里吃饭怎么样?哥没猜错吧?”

    瞪着似乎颇为得意的哥哥,他深呼吸,努力不要让自己破口大骂。

    他到“最近”才发现引他实在低估了哥哥的迟钝程度。一起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亲兄弟,他到现在才发现哥哥的神经根本是超合金打造的,而且恐怕是拿电锯来都锯不断。是他的错。

    “是、啊!”他硬邦邦地说,不打算多解释。

    “啊”田畴微微笑“既然是的话,要赶紧找机会说。小野,奉先在等你。”

    “啊?”他瞪着兄长,不知道他是不是吃错葯了。“哥,你刚刚说什么?”

    俊朗面容上的笑意更深。“哥的意思是,喜欢一个人,要赶紧告诉她,否则对方是不会知道的。恋爱的时机,是不等人的。”

    他觉得怪怪的。哥哥刚刚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意思。

    但是,田畴已经站起身,拍拍弟弟的肩膀,慢吞吞地走回自己的房间,只留下满腹疑惑的男主角,在明亮的客厅里,思索着他刚刚那句似有深意的话语。

    红色单车俐落地一个回旋,停在“天下御苑”的后门前。她脱下安全帽,将散落在背后的长卷发盘起,转身打算走进厨房,却差点撞进一堵肉墙。

    抬起头。“田野?”

    看起来一整夜没有睡好的男人,睁着满布血丝的眼睛,简短地点头。“早。”

    她瞪着他。“早?田野,你不用上班吗?老板也没这么闲吧?”

    “我有话要问你。”

    “我要上班。”

    “三分钟。”

    她怀疑地看着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答应。

    他到底想问什么?不会是因为昨天晚上吧?

    他撇撇嘴。“一分钟。”

    她叹气。“好,你到底要问什么?”

    他看着她,静默了几秒钟,突然开口:“我可以追你吗?”

    她楞住,脸开始发烫这是什么问题?田野这个家伙,都二十七岁的男人了,还像高中生一样,问这种奇怪的问题!

    “无聊!”她抿紧嘴,转身要走,不想让他发现脸上的红晕。

    “吕奉先!”男人拉大嗓门,喝止住她。

    她定下脚步,偏斜过头,试图用冰冷的目光要他闭嘴,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自己此刻的眼神,根本没有半点威胁性。

    她在心跳啊那颗没用的心,早就已经被说动了、背叛了自己。

    被青光融化的残雪,不可能再有凛人的冷冽。

    “我喜欢你啊!”男人胀红着脸,硬从紧咬的牙关里迸出话来,宣告自己十几年来的执着爱恋。“你到底要装傻到什么时候?到什么时候才肯原谅我?连楼下那个六岁的小妹妹每次看到我,都会笑着跟我说‘男生爱女生,田哥哥爱吕姐姐’,你怎么可能不明白?吕奉先,我喜欢你啊!”早上九点多的小巷弄里,来往的行人侧目,她甚至可以听见楼上有人打开窗户,好奇地探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握紧的手泌出汗水,她咬紧嘴唇,转身奔进厨房。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她逃离了战场。

    “抱歉。”

    杀死人的沉寂之后,苍白着脸的男孩低声吐出这句话。

    她楞楞地看着他,一直绷紧着的肌肉突然崩溃,找不到一点力气。

    抱歉?

    下个学期就要升大四的田畴完全手足无措。“奉先,畴哥谢谢你的心意。可是”他一时语塞,停顿了许久,才终于用力叹气。“畴哥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

    她摇头,无意识地摇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否定什么。“畴哥,你不喜欢我?”

    田畴露出苦恼的表情。“不不是这样的。奉先,畴哥喜欢你,可是那种喜欢,不是你想像的那种喜欢啊!畴哥只把你当妹妹看啊!奉先,你要想清楚,你只是想要有一个哥哥,不是真的想要畴哥当你的男朋友的。”

    “畴哥,你不喜欢我”她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个冰冷的事实。

    她为什么还能站着?为什么还有力气说话?为什么明明心好痛,痛到整个眼眶里都积满了酸涩的泪,脑袋却还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感觉不到?所有的感觉,都离她好远好远,不像是真的。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幻想出来的?她只是作了一个梦,一个恶梦,梦到畴哥说他不喜欢她。

    楞楞看着那张熟悉的俊秀面容,陌生的眼泪突然决堤。畴哥不喜欢她。

    原来,被喜欢的人拒绝,是这种感觉吗?

    “奉先!”田畴急了。“你、你不要哭啊!畴哥对不起你,可是畴哥更不想要骗你。奉先以后一定会遇到更好的、更适合奉先的男孩子,像畴哥这样没有个性、又少根筋的男生,根本配不上奉先啊!听畴哥的话,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人的。”

    “我不要别的男生!”她愤怒地抹掉不争气的眼泪“畴哥,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啊!”“奉先”田畴垮下肩膀,束手无策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妹妹。

    爱情的低气压,在夏日的乍后盘旋。她低头,努力忍住泪水继续泛滥,为了今天辛苦制作的点心映入模糊的视线那是她参考爷爷留下的笔记,试作了好久,才终于改良完成的镶玉豆腐,冰镇过后,甚至可以当作点心来吃。

    可是,畴哥不喜欢她。根本没有喜欢过她。

    突然发现自己真的只是个笨蛋,竟然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会照自己的意思运转,不会遇到任何阻碍。

    她不知道时间经过了多久,只知道田畴一直坐在她面前,焦急而沉默地等待她的回覆。

    这是没有办法的。畴哥不喜欢她,感情是没有办法勉强的。

    “畴哥,对不起。”她模糊地开口,不敢相信自己此刻的声音。“我先回去了。”

    说完,不等他的回答,抓起放在桌上的点心,转身跑出了田家大门。

    才踏进家门,他看见哥哥傻楞楞地坐在客厅里发呆。

    这是不太寻常的,毕竟田家长子平常没事做的时候,如果不是跟三五好友出去打球聊天,就是窝在书桌前用功,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在发呆这种事上。

    “哥?你在干嘛?”

    这才从神游状态中回过神的田畴吓一跳,抬头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进门的弟弟,勉强撑起一抹微笑。“小野,你打完球了?”

    他皱眉点头,没有多话,掉头走进了房间。这一阵子,他没有办法平心静气地和哥哥说话。

    冲完凉,洗掉一身的汗,田野重新走进客厅,发现哥哥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脸苦恼地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沙发。

    他不想追问是什么事,只是从冰箱里拿出一罐汽水,打开电视,自顾自地看起来。

    幽幽一声叹息。“小野,哥哥是不是很迟钝啊?”

    他翻一个白眼。这还用问?“是啊。”

    活了二十几年,他亲爱的哥哥到今天才领悟自己很迟钝?想必是遭到了什么打突然,他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哥,发生了什么事吗?”

    田畴犹豫一下,迅速摇头。“没什么。”

    他要是信他的话,就不叫田野!看着不擅长说谎的哥哥,他眯起眼睛。“哥,是不是跟母老虎有关系?”

    “小野,你不要老是叫奉先‘母老虎’”

    “哥!”

    田畴垂下眼,似乎在遮掩有些闪烁的目光,淡笑摇头。“没事。小野,你别多想。”

    看到那个表情,他知道再怎么逼,哥哥也不会说了。

    看起来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但是他这个哥哥向来是下定了决心,就没有人能叫他改变主意,标准的牛脾气。

    他瞪着坚不吐实的哥哥,低咒一声,放下手上没喝完的饮料,起身就往大门的方向走。

    田畴惊讶地问:“小野!你去哪?”

    “你不说,我自己去问母老虎去!”

    “小野!你不要”

    慌张的声音被抛在脑后,他摔了门,跨步往天台冲去。

    “吕奉先!”

    站在天台栏杆旁的女孩僵一下,没有回头。

    他深呼吸,平稳刚刚从四楼直冲上八楼天台的心跳,慢慢走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你在干嘛?”

    她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灰茫茫的远方天空,向来乾净偏低的悦耳嗓音有些沙哑:“你以为我在干嘛?”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白皙的脸颊上没有泪痕,但是红肿的眼眶泄露了证据她哭过。她为哥哥哭过。

    他感觉到胸口一阵剧痛,却完全不明所以。

    斑楼风起,撩乱了她的长发,迷乱他的视线。他看不见那个恃才傲物,永远不可一世的吕奉先,那抹僵硬而空虚的微笑,不应该出现在她脸上。

    “畴哥拒绝了我。”她淡淡地开口,不带一丝情绪。“他说他一直把我当妹妹看待,不可能跟我交往。”

    “是吗?”话才出口,他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难道他想不出更好的回答吗?

    是吗?听起来简直像是幸灾乐祸!

    “对不起,田野。”

    他楞住,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样说。“你干嘛突然说对不起?”

    她摇头。“没什么。”

    他明白了,恨恨地看着她消沉的表情。原来,她在同情他吗?“既然没什么,就别说对不起!我不需要你同情!”

    她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动也不动地凝望远方。“我一直以为畴哥就算没有那么喜欢我,也不会当场拒绝我不,应该说,我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畴哥有可能不喜欢我。所以,当畴哥跟我说‘抱歉’的时候,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自嘲地笑。“就像你们说的,我太骄傲了。”

    她是骄傲,但是他现在情愿看见骄傲的她,而不是像这样,一颗失去夺目光彩的灿星。

    然而,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要用什么立场开口,甚至,他连该说些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继续站在她的背后,苦涩地望着她单薄的背影。

    “你上来做什么?”她突然开口问。

    他没有回答。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他是担心她。如果她要生气,他情愿让她生气,而不是继续粉饰太平。

    “我不会有事的,你不要担心。”和他的预期相反,她没有被他多事的担忧激起火气,只是状似平静地说:“就像人家说的,初恋本来就不会有结果。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田野,请你下去好吗?”

    温和的语气,理智的说词。

    她差点骗过了他。他看见她紧握住栏杆的指节,泛成青白。

    “吕奉先,这种时候,你还要装什么!”心中一把无名火起,他嘶声怒道:“失恋有什么了不起?天底下就你一个人失恋吗?要哭就哭,装什么坚强?你哭啊!你给我哭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以为这样可以骗过你自己吗!”

    “哭什么?”她的手愈握愈紧,几乎要嵌进栏杆里。“感情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畴哥不喜欢我,我去找别人就是了。为什么要哭?”

    他跨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如果真的没有关系,你干嘛不敢看我?你干嘛一直紧抓着栏杆不放?看我啊!吕奉先,你看我啊!”他可以感觉到手掌下纤细的肩膀绷紧。下一个瞬间,她抬起骄傲的下颊,不带一丝雾气的美丽眼眸,笔直刺进他的心窝。“放、开、我!”

    他震一下,几乎要顺从地放开她的肩膀。几乎。“我不要!”

    然后,她的伪装崩溃了。晶莹的泪珠冲破坚强的堤防,滑下她的脸颊。

    “你满意了吗?”她咬着牙,用力瞪着他,柔软的身躯激烈颤抖:“我哭了,你满意了吗?畴哥不要我,你高兴了吗?’

    他无助地看着女孩不断涌出的泪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他的心好痛!

    “畴哥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啊!”她的双手握成拳,指甲刺入肉里。“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喜欢我?我知道我任性、骄傲、又不温柔,可是我真的很喜欢畴哥啊!田野,是不是因为我真的很讨人厌,所以畴哥才不要我?”

    他摇头,只能用力摇头。她说的任性、骄傲、不温柔,都是他乎常喜欢拿来指控她的话,可是,就是因为她的任性、她的骄傲、她的不温柔,她才是这个独一无二的吕奉先,天下无双的吕奉先他所爱的,吕奉先。

    “畴哥不喜欢我畴哥不喜欢我”她嘶哑着声音,不停重复着心痛的语言。公主失去了骄傲,再也没有可以用来屏障自己的铠甲,只能用无尽的泪水清洗爱情的伤口。

    原本炙热的阳光突然黯淡下来,被乌云遮去光辉,似乎连太阳都不忍心看见这样的悲伤。

    他笨拙地伸出手,将痛哭的女孩拥进自己怀中,希望能提供一点安慰。“我在这里,奉先,你不要哭,我在这里,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他不确定她究竟有没有听见他的誓言,只知道太过温热的泪水浸湿了他刚刚换过的衣服,一直渗入他的心房。

    那个夏天结束的下午,他就这样一直抱着她,直到秋夜的晚风吹起,直到她的泪水流乾。

    然后,他去了南部读大学,打破了自己才许下的誓言。

    他和吕奉先之间,在他没来得及察觉之前,已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