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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细微,映着身畔女子丰腻的肌肤上细细的微汗。史朝义坐起身,没扯了被女子压在身下的长衫穿起,反裸着胸膛推开窗。身后炭盆将熄,窗外冷风扑在脸上,打在胸前。有点儿冷、有些痛,他却不在乎,只眯起眼看向蹒跚穿过院落的女子。她裹着厚重的大氅,似乎天生怕冷。抱着肩膀在风中瑟缩,全不见半丝精悍强硬。这时的她,流于柔弱却生出更多爱怜。
被注视的感觉让她挑起了眉,半眯了眼迎着日光,小楼上人影一晃,她却认出了他。那头猪!扁天白日的还要光着身子,真是不知羞!她抿紧唇,刻意忽略心底涌上的忿怒。
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低喃了终于转头而去。
她走了两步,却突然撞上了什么。乍然受惊,她未抬头便吼:“你走路都不出声的么?鬼似的”在怡春楼,她的确是有资格向任何人发火。但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瞠目看着手抵着赤裸的胸膛,表情傻傻的。
“怎么?猫咬了舌头?”带笑的声音在她头上方响起。她半僵着身子抬起头,展露妩媚的笑“原来是史将军,妾身失礼了”就算他是头猪,但好歹也是怡春楼的客人,看在钱的分上,她还是会很很有礼貌的。
“这不怪你。要怪就怪这该死的鬼天气!”他透着笑意,显然听到她刚才的诅咒“还满意你所看到,所摸到的吗?”他低着头;正好让她看清他眼中的戏谑笑意。
“满意!像史将军这样好的身材已经很少见了。”她漫不经心地笑着,收回手却禁不住又看了一眼,真是令人垂涎的温暖。
“如果你想,我很愿意向你提供我的温暖”因她的目光,他的唇上扬成弧。
“史将军又在说笑了。”职业性的笑容妩媚娇艳,带着讨好与献媚却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她又缩回那层壳里。不过没关系,他有办法击溃她那层厚厚的、令人厌的壳。
“如果史将军没有什么吩咐,妾身就先行告退了。”她退了一步,然后优雅地转身。她可不想再和这头猪有任何瓜葛。
他的唇噙着笑,轻轻地吐出了那两个字,满意地看她僵着身子“寒儿”他再叫,踱步上前。
“寒儿”他还在叫,如一支利箭刺进她的心房,又仿佛有人一点点揭去旧伤疤,让她疼痛无比。
“不要叫!”她僵直着背脊,连声音都是硬邦邦的。不要,她不要这名字由一个男人口中叫出。不要!她捂着耳朵,大声喝止他。不要来提醒她过去的一切她不再是寒儿,她是岳红纱,一个无血无泪的冷酷女人就那样,让那段温情活在记忆、埋在心底。
“寒儿”他却仍在叫。
“为什么这样待我?”她忿忿地想,在他近身的同时,猛地转身如愤怒的母狮,用尖爪利牙撕扯他。
他没有动,仿佛要任她将他撕成碎片。那种沁人肌肤的疼痛让他有种错觉仿佛已与她融为一体,如此真实地感受到她的悲伤与愤怒。
“混账!王八蛋!狈屎!懊下地狱的猪”唇齿沁着涩涩的血腥,她仍用最卑劣、最恶毒的言词诅咒他。史朝义抬起手,却只是轻柔地捧住她的脸。因为是她,他只有满心的怜惜。不说一句话,只以唇吻住所有未出口的诅咒与悲泣。舌尖触到的腥甜混着她的香气是种醉人的芬芳。
“原来沉沦一颗心是件很容易的事。”他这样想,但要制服一头暴怒的母狮却不是件很容易的事。他牢牢锁她在怀,随她发泄所有压抑已久的愤怒与悲伤“好了,不要再逃避,不要再迷茫,你是岳红纱,也是寒儿,再怎样刻意逃避遗忘,这都是永远都无法改变的事实”抚着她散乱的发,他出乎意料的温柔“不管是十四岁的寒儿还是现在的红纱,我都喜欢。”
“你喜欢我?”她的脸颊贴着他赤裸的胸膛,他的胸膛即便冷风也未改变的温暖,她的颊也不觉微烫。但她的眸、她的笑却仍是冷冷地透着苍白的凄伤“你为什么喜欢我?喜欢我什么?除了这一具还算美丽的空壳,你还对我了解多少?别以为从娇丽那儿知道一些我的事就等于了解我,你这大白痴!”他不是第一个说喜欢她的男人,却为什么让她如此心荡神驰?
“我不是一个白痴。”他郑重地声明“我可不想将来我们的儿子因你的诅咒而变成个白痴。”
她哭笑不得“收回你所谓的‘喜欢’吧!我可不是那种痴等男人来爱的傻女人!”
“我知道。”史朝义耸耸肩“你又要说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吗?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瞧,咱们一个坏,一个恶,岂非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么?”
“别卖弄口舌,你这些花言巧语我听得多了,只会觉得无趣肉麻罢了。”岳红纱直直地看着他“说出你的目的你的理由,我不需要你廉价的感情。”
史朝义沉默,然后笑了。他以极低沉的声音说:“我爱你爱你,如同爱着另一个自己,我相信你是上苍对我的恩赐你是这世上惟一为我而存在的”
“为你!”岳红纱牵了牵嘴角,那样蒙眬似梦的眼神。“从前娘对我说过‘我乃凭她而来,却非为她而来。’我的生命,不是为了她也不是为了任何人,而是为了我自己”
以手相牵,他以肯定的语气道:“或许从前是那样,但从你我相遇的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你是为我而活,我是为你而生,命运相系、生死相连,谁都无法舍下谁”
“真是很好笑的笑话。”她摇着头,大笑着,直笑得弯下腰去“你怎么可以对一个你根本就不了解的人说这样情意绵绵的话?你的‘爱’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爱情?这世上还真的有爱情吗?她听过最美的关于“爱”的故事就是杜家大少爷为了自己所爱的那个女人而抛下所有、已有、将有的前程财富的故事,但是怎么样呢,结局怎么样了呢?
爱情呵!不过是一场虚幻、一个梦境、一抹光影或者,那种她不明白、未曾体验过的爱情只是存在于悲伤的传说之中。
她怎么还能相信所谓的爱情呢?她可不会像林倍情爱着杜白石一样痴痴傻傻地等待着男人来爱她。
“私生女,雏妓,鸨母,你是寒儿也是红纱,是我所爱的人,就这么简单。我不管你做过什么,也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我爱你,这已经足够了!”
真的“爱”她?分不清他话里有多少真多少假。或者,她宁愿去相信他所谓的“爱。”抬头痴望他,岳红纱苦笑着摇头“你会后悔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爱过我”
“那么,让我还没后悔之前,让我好好地爱你,掳获你的心,让你再也逃不掉避不开”
这是他的命令还是一句咒语?她不知道,但在这一刻,她却感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昏眩。
那是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岳红纱有多怕冷,所以没人会指责她在大雪纷飞的日子里抛下所有有待招呼的客人,窝在房里。但并不表示她们也不会在意她在房里藏了个活生生的大男人。
想起方才叶怜卿借口送茶点来时那隐含忧虑的眼神,岳红纱就禁不住又是一声长叹。
而史朝义却是得意地低笑,从她身后环住她的腰“我想你如果告诉她即将嫁我为妻,她的脸色一定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冲他不雅地翻了翻白眼,岳红纱嗤笑“别做白日梦,我是不会嫁给嫖客的。”
“嫖客!是指你未来的相公我吗?”奉上一脸的无辜“咱们之间可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清清白白、规规矩矩的,哪里沾得上那么难听的字眼儿呢?”
无话可说,就算她再想上一天一夜也无法反驳他的话。因为这头该死的猪说的都是实情。
甭男寡女同居一室数日,他们之间竟然还是清白得像张白纸当然,那要除去他时不时的偷香。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她觉得史朝义是个很难懂的人,至少不是她可以看明白弄得懂的,她半带着笑说出来。
史朝义却只笑着撩乱她的长发“你又何尝不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小妖精?我的寒儿呵,只要你敞开心扉向我展露最真实的自我,你就会感受到真实的我”
是吗?因他们同是善于掩藏真正心思的人,所以很难真的敞开心扉,既便是把关系定格在亲昵的恋人上。
她懒懒地笑,不再去寻求答案。这样冷的天气,正好与周公对弈一盘没完没了的棋。如数日来一样,她枕着他的膝盖沉沉睡去,以至当他的指尖掠过她面颊时又一次错过他含笑眼眸中脉脉浓情。
声音透过重重帘幕传人,她转动着眼珠悄悄睁开眼,却没有动。她听得出那略带沙哑的声音是安庆绪,也好奇他的来访。但在这世上,秘密知道得越少越好,好奇的人通常是不长命的。
“我早说这位岳姑娘是天生的尤物,滋味如何?”
“滋味如何,小王爷用过不就知道了。”他的笑透着不易察觉的森冷。
岳红纱眨了下眼,牵出一抹无声的嘲弄,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史朝义那张满是虚伪的笑脸。或许他们真的是很像同样假得让人厌恶。
她在心底叹了一声。
安庆绪哑着嗓子道:“君子不夺人所爱,何况是史兄之所爱。”他可不是把半真半假的话当真的傻子,不会为了个女人得罪他尚要倚仗的史朝义。
史朝义没接下去,只淡淡道:“齐梁回来了?”
安庆绪也抬眼,只道:“没有。最近风声紧,我叫他避一下。”
“事情没成?”史朝义看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提醒:“我看你还是先收拾了齐梁再说,免得又出了什么纰露,王爷那儿不好交待。”
“你放心好了。去了十人死了九人,就连重伤逃出的那一个都被齐梁当场击毙。那十个人都是汉人,便是姓杜的小子怀疑,也没证据。”
杜!她的心突地一跳,不自觉地屏息凝神。
史朝义半侧了头,目光一闪,随即道:“杜家乃京中首富,其人长袖善舞颇有人缘,便是王爷也有所顾忌,还是莫要掉以轻心让人抓了把柄才好。”
“我知道,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吩咐齐梁找些汉人出手了。”他扼腕叹息“可恨竟让那杜姓小贼逃过一劫,原只道他是个文弱书生,杀他还不是和杀只鸡没什么区别,却不想竟是个懂武功的主儿。十个高手竟只伤了个女人不过倒听说他老婆伤得不轻,怕是活不成了。哼!真是帮了那风流浪子一个大忙也省了他休妻的麻烦。”
姓杜京中首富!是他?他的老婆她抓紧衣襟,胸口浮着郁闷,隐隐地痛着,在她不自觉时已溢出一声轻喟。她模糊地听到安庆绪的笑声“美人醒了”帘幔微动,她慌忙侧身,掩起满怀哀凄。
“怎么了?”一只手亲呢地揽住她的腰。史朝义半眯了眼打量她,看来无异样,但怎么就让他生出不妥之感呢?她究竟听了多少?
“睡乏了而已。”岳红纱回首,转过头已是一脸的明媚。
史朝义目光乍闪,还未说话,安庆绪已撩帘而人“海棠春睡,果然是人间美景。难怪史兄贪看不舍呢!”
“安将军又取笑人家。”含笑娇嗔,尽现慵懒娇态“难得二位将军如此雅兴,不如我叫人准备酒菜,请二位开怀畅饮。”她的提议自不会有人反对。
酒过三巡,醉意醺然,似乎都醉了。安庆绪直着眼,大了舌头,傻笑道:“人美酒醇,今日想不醉也难啊!”“小王爷乃当世英豪,岂会区区几杯水酒便醉了呢?”岳红纱媚笑如花,趁机又多劝进了一杯酒。眼看安庆绪已喝得晕头转向,东倒西歪,嘴角不觉勾起一丝阴狠。
“寒儿。”史朝义的声音硬邦邦的,她心脏也仿佛骤然停止。顿了下,她慢慢转过头,倒真被他吓了一跳“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瞠目瞪着史朝义直指向她的中指,却突见他颓然倒下,瘫在软榻上。
“死猪!”她骂了一声,上前把他垂落在地的双腿抬了上去,转身瞪着趴在几上的安庆绪。没想到段红杏从前用以逼良为娼的“醉春酒”今日倒被她派上用场了。
一声冷笑,她所有的妩媚娇慵一丝丝抽离,只余下满心的悲切愤恨。手中匕首高高扬起,寒光闪闪映着她凄厉的目光。她咬牙恨道:“既然命不久矣,你就先下地狱等她吧!”在杜府近二载的相处,她此生难忘的情义,怎容得人杀了柔弱善者却还恶意毁她名声?
刺出所有的愤恨,却突有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她的手腕。她陡地抬头,怒瞪史朝义千年不变的冰山脸“你装醉?”这头猪!
“我只想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史朝义掀了掀眉“为什么杀他?”
岳红纱扬眉冷笑“你如愿看到了你所想看到的,却不代表你有资格问我原因与理由”她顿了一下,冷冷道:“如果你不愿我杀了这个对你还有利用价值的人,那只有一个方法”
话未出口,史朝义已用手指轻轻抵在她的唇上“别说出让你我皆痛心伤怀的话,我们不是敌人,永远都不是”史朝义望着她,深邃的目光竟让她觉出几分悲哀“杀安庆绪是为了那个杜白石?”他也曾是她的男人吗?这个疑问闪过,心头竟似有丝酸意。他不觉勾出嘲弄的弧,原来他也只是个会妒忌的普通男人“或是为了他的妻子林氏?”究是为了谁?她的答案是否如他所想的。
不知他的疑惑、他的迷茫,岳红纱所有的怒火在他吐出那个“林”字的同时爆发“你这个凶手!竟还有脸来问我?连那样善良无辜的女人也伤害,你们简直不是人!”
“那只是个意外。”似乎松了口气,他想解释,却被她披头盖脸地飙了个正着“意外!什么意外,你们原本不就是去杀人的吗?如今杀了人倒要说是意外了”
他沉默,无法反驳。好一会儿,才在她的怒骂中插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杀了安庆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最多不过是个‘死’!”有何惧!
他陡地一震,突然冷笑道:“说得好轻松!难道你很想死吗?”
“死不死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何于?”蹙起娥眉,想摆脱他铁爪般的大手,怎奈他却越抓越紧。
“你忘了我说过你我命运相系,生死相连吗?如今你竟说不关我的事?”史朝义忍着气,极力平心静气“就为了这样,你就要成为杀人犯,毁了自己这辈子吗?”
“这辈子!”岳红纱哀愤交加,厉声道:“哪儿来的这辈子?我这辈子早就毁了,被你们这群自私自利、无情无义的王八蛋毁得一千二净广因她狠心的父亲,甫出生,便已注定一生坎坷。被那些臭男人摧残了身体、践踏了尊严,怀着一颗破烂不堪的心,她还哪儿来的一辈子呵!
紧紧拥着颤抖的她,史朝义但觉一种难盲的悲凄如潮涌来“我知道你的过去并不快乐,但请你相信,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好动听,好像一个荒谬的笑话,却又为何让她如此心动?
“你真的爱我吗?我只是一个弑杀生父的私生女而不是你所想的凄婉纯善呵!你明白吗?我是一个凶手、一个凶手”满身罪孽的她,活该坠入十八层地狱,又哪有资格奢求什么世间温情。
不知他是否听懂她说的话,只阴沉着脸,过了一会儿却道:“你很在意自己是个私生女?”
他真的有听吗?她要说的不止是“私生”二字,而是她是个凶手呵!
史朝义沉吟着,终于又道:“我的母亲出身名门旺族,是一个被人赞为温婉娴淑的好女人。可是很不幸,在她出嫁的前一夜,她被一群土匪掠到山寨。也真是巧,那夜遇到缴匪的官兵,她被一个胡汉混血的小军官所救。那时她还道是苍天怜她无辜,却不料命运与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丧心病狂的小军官恃强占了她的身子,毁了她的清白。害她被夫家休逐,众人唾弃那个时候,她可能真的觉得生无可恋,不如一死倒落得个干净可惜那次跳河竟未如她所愿,反倒发现身怀六甲。那是一个孽种一个注定不会被祝福的罪孽”
他的神情平和而镇静,声音却有丝微颤,甚至数度停顿,几乎无法成言。岳红纱没有抬头看他,只是木然地瞪着被他紧紧抓住的手。他握得好紧仿佛是捏住一颗因痛苦而抽缩的心脏。然后,她低低地开口,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幸好,她不是我”
心中一动,史朝义低头望她,唇角溢出一丝微笑“幸好她不是你,才有了今日的史朝义”若依了她的性子,怕不会容得孽种苟活于世吧?明白她的脾气,再听那一声“幸好”心上便涌了浓浓的蜜。
十年的含辛茹苦、白眼冷落、欺辱谩骂,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一种情感能超过母亲对子女的爱。
十岁的少年,过早地懂得了生活的艰辛困苦,满怀着仇恨,成为愤世嫉俗的街头混混是很自然的事。那天痛殴那个一身华服的白胖阔少,却被人一把揪住后衣领拎了起来。他愤然回头,见着一个巨人样的金毛大汉,傻了一下,再看那高踞马上面容森冷的黑甲将军,不知怎地,竟觉心悸。
而接下来的事情更是他连想都未想到的,那黑甲将军竟会是那个该杀的混账男人,他该称为父亲的那个人。真是天大的讽刺,当母亲为了从拳脚下救他,迫不得已含愤叫出了那一声“他是你的亲生骨肉”时,他的世界骤然翻了个个儿。
那是混乱的一夜,当他在母亲的抚慰中入睡时,仍是满腹狐疑。未曾睡沉,他们所有的对话皆听人耳中
“没想到你竟为我生了个儿子!贞娘,你倒还真是念着旧情,把我们的儿子拉扯到这么大”
“为什么不说话”
“你放心好了,虽然你已不复当年的美艳,但念在你为我生了一个儿子的分上,我还是会纳你为妾的你瞧,凭我现在的身份、地位、权势,自会供你好吃好住好享受,你再也不必在街上试凄了”
抬起头,贞娘明净的眼眸仿佛依然映着他当年的丑陋“就算你成了大将军,做了高官,仍改变不了你卑劣无耻的本性。史思明,就算死我也绝不会嫁你!”
“嗄!这么多年,倒还未改了小姐脾气。我说贞娘,你也不想想以我今时今日的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怜你为我守了这么多年,本将军哪儿会要你这么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也罢,你不嫁,我也不屑娶,只把我儿子还我便是。”
“别发梦了!他是我的儿子,绝不会跟你走的”
“是吗?你别忘记我是他的亲爹,就算他不姓史,也绝改变不了他是我儿子的事实。”
是!那的确是改变不了的事实。那一场争论,他被史思明强行带走。而他的母亲,却在五日后自尽而死。据说,那正是那对他该称之为外公、外婆的老夫妇收下聘礼,前往规劝倔女儿出嫁的第二天清晨。
母亲死的时候,究竟想了些什么,他一直很想知道,可惜却永远都没有那个机会
“史朝义”唤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他实在不该告诉她这些事,害她莫名地心酸起来。不是不知道这世上比她悲惨百倍、千倍的大有人在,但她却把自己困在悲伤里。而他却敲碎了她伪饰的重壳,硬生生地把她扯入他的世界。从此,再也撇不清、割不掉
冷风吹进窗来,鼓起重重纱幔。她竟未觉出丝毫寒意,头靠在他厚实的胸膛,听他沉沉的心跳,岳红纱恍惚了心神。或许,真如他所说是苍天见怜,许了她一个太过真实的美梦,若这是梦,就不要惊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