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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年不变?
向水蓝抽出沁心,下巴顶在葯材柜旁的木台上,涣散的眼神像是在研究眼前闪闪发亮的沁心剑是不是真有七百年历史?不过既然几千年前从吴王夫差墓里挖出的剑都能削铁如泥了,那她这把七百年的软剑应该也很锐利吧?
“是啊,是啊,是真七百年不变吗?”她喃喃自语,重新把沁心系回腰上。亮晃晃的软剑整天就被她这样收啊放的,有几个胆小的女客人还因此被吓跑,损失了几笔生意。
她看看专心替人看诊的龙若诗,肚子里有一堆话想问她,只不过来看诊的患者络绎不绝,让她想找个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七厘散,带回去外敷内用皆可,但记得内服时每次不要超过七厘,否则易伤正气。”龙若诗推拿了下眼前肿若鸡蛋的脚踝,接著低头写了份葯方,递给扭伤脚的女子。
“谢谢大夫。”扭伤脚的女子甜甜笑道。自从王大富生孩子事件后,几乎城里的人都知道这里有两个女大夫,所有有伤科骨科内科外科妇科困扰的女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她们一这儿。
“七?你刚说七什么?若诗?”向水蓝像是乍然回神的盯著龙若诗,耳朵里只听的到一个七字。
“七厘散。”龙若诗好脾气的道,从葯柜里包了包红褐色的葯粉,交给陪女子一起来的婢女。
女子点头称谢,给了诊金,一拐一拐的由婢女搀扶著离开,而龙若诗也在两人走后,在木门上挂起休息的牌子,然后端坐著喝茶。
“七厘散,七厘散唉,若诗,我好烦喔。”向水蓝见没外人在场,便不顾仪态的将睑埋在一堆发出甘香的细草上,含糊的道。
龙若诗笑了笑,搁下茶杯,了然于心的道:“大哥没骗你,沁心的确是龙家传子传媳的信物。”她当初也是看到她腰上的剑,才试探她和大哥的关系,没想到一猜就中。
“那他干嘛给我,不给他那未婚妻?”向水蓝抬起头道,头发沾满若干细草而不自知。
自从上次吻了她之后,龙如曦又不知藏到哪儿去了,说不定又在临曦楼和他那堆公文作伴,几天都没来找她。她又没胆去兴师问罪,只能窝在自己的店里哀声叹气,漫天猜测他的心意为何。
耙情他是非得让她一介女流上门问:你上次吻我是什么意思?是认真的还是玩玩的?他才甘心冯?
噢,光用想的她都会脸红。
“严格说来,那位向姑娘并不是大哥正式的未婚妻。”龙若诗像打哑谜般。“但她的母亲却曾经是我爹的未婚妻。”
未婚妻还有曾经的吗?还是始乱终弃不成?
习惯了龙若诗爱吊人胃口的说话方式,向水蓝也没开口问,只是用疑问的眼光盯著她。
“后来爹要娶娘,和向家退婚,向家其中一项条件就是要爹的长子娶向家女为妻。”龙若诗平淡如水的道。
向水蓝听得瞪大双眼。这岂不是摆明当政治联姻搞,这代不成,下一代再来,如果下一代又不成呢?下下代吗?
“爹当然不肯,照样迎娶娘亲进门,而这事也就搁了下来。就在大家都逐渐淡忘之际,向家在大哥二十岁那年送来了订亲信物一枚风龙玉佩。”龙若诗轻轻笑了起来,她到现在还记得大哥当时收到玉佩的样子,毕竟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妻,打击真的满大的。
“这算什么?逼婚吗?”居然还有这样硬来的逼婚招数,她真是第一次见识到。
“大哥几次退婚未果,遂以向家姑娘年纪太小的理由拖延,而那位向姑娘今年也十八了。”眼看就快拖不成了。
“你是说订亲时,那个向姑娘才十岁?”龙如曦现在二十八,八年前二十,”以那小姑娘八年前才十岁!天啊,她十岁时大概还在桌子上和男生划楚河汉界,?过线谁乌龟,而这年代的姑娘居然已经订亲了?
龙若诗点点头。
“世家联姻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甚至还有人提议拿她来配向风言,幸好两人都兴趣缺缺,双方家长也对他们的硬性子没辙,才勉强作罢。
想不到原来还有那么多内幕!向水蓝理了理混乱的思绪。那个所谓的未婚妻根本就是别人硬塞给龙如曦的,只差没有绑上床好生米煮成熟饭。不过她也不太敢想像二十岁的龙如曦娶了十岁的未婚妻会怎样?不可能洞房吧?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跟个黄毛丫头,又不是变童癖
眼见愈想愈偏,她连忙回过神来,拍拍羞红的脸颊,问道:“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应该是那种典型温婉的闺秀小姐吧?否则龙如曦怎么会一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样子?依她看,这家人的眼光都异于常人。
果然,就如向水蓝、心中所想一样,龙若诗啜了口茶,道:“她叫向羽嫣,性子文静怯弱,和你完全不同。”她在十来岁时见过她,给她的印象就是如此。
听到这里,向水蓝稍稍放心了点,但还是紧追不舍的问道:“你大哥对她有意思吗?”这才是最重要的吧?如果郎无情,妹有意,还不是怨偶一对,而且两人年纪还差这么多。
“他如果有意思的话,就不会把沁心给你了。”龙若诗转身再泡了壶茶,继续她悠闲的品茗时光。
向水蓝看着龙若诗神色若定的样子,愈看愈不对劲,总觉得事情好像都顺著她的意思在走,自己要问什么她也了然于胸。
“你为什么当初不说清楚?”向水蓝盯著龙若诗,眼里有著不解。
“如果说清楚,你会那么紧张吗?”龙若诗偏头道,一个没威胁的情敌,能掀起什么变化?
“呃”也对,如果说清楚的话,他们两人可能还是像之前一样耗著,不可能进展神速。
“我希望大哥不要再为了龙家而活,而是为他自己而活。”龙若诗莫测高深的说道,走出门将木牌子拿下,摆明不再多说,开始继续下午的看诊工作。
向水蓝知道龙若诗向来只会说她想说的,别人再怎么逼她都没用,就像现在这样子。
她叹日气,虽然肚子里还有不少问题想问,但是看来今天是不可能从她嘴里再撬出什么话来,于是便乖乖的蹲在地上整理葯草。
唉,真要她自己去问吗?向水蓝摸著自己的唇。
那个吻
。
为了那个吻,向水蓝觉得她做了生平二十二年来最愚蠢的事。
她居然坐在屋檐上,傻楞楞地望着心上人住的地方。
唉,真是丢死人了,本来想在医馆打烊后就直接去临曦楼找他,没想到走着未著走到沧浪阁就犹疑不前,踱步徘徊,久久不知所措。
以前她根本不会这样扭扭捏捏的,她对感情的事向来粗神经得很,和男同学相处的时候也是大剌刺的,像个哥儿们一样讲黄色笑话面不改色,谈起a片来更是脸不改容,没想到这次却栽在他手上。
她挫败的踢了下屋檐—本来还想进去沧浪阁原本向自己住的房间坐一下,没想到却不得其门而入全都用铁锁锁起来了。而她又不想惊动元伯他们,只好坐在屋瓦上,呆呆的看着花圈那头的临曦楼。
“向水蓝啊向水蓝,你的一世英名”就毁在他身上了谁说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美人好像也难过英雄关啊。
她又望望腰上的沁心。“一把剑,真的代表这么多吗?那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就送给我?”
傍媳妇的家传之宝?要是历代传人都随随便便的送给女子,还能流传那么久吗?
想了想,她几乎是掉到这里来多久,就认识了他多久,两人也可以说是患难之交,但是才这么短的时间,似乎太快了一点。
不过有时候爱情这码事,好像就是这样蛮横不讲道理的,记得她以前还耻笑那些如痴如醉沐浴在爱河里的恋人,没想到等自个儿真遇上了,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不管了,今天不管怎么样非得弄清楚不可。”畏首畏尾向来不是她的作风,而她更不容许自己陷入不明不白的三角恋情中,即使龙若诗说他不把这桩婚事当作一回事。
正想要踏檐而下时,廊下刚好传来巡逻的脚步声,吓得她连忙缩回屋顶。幸好她今天穿的是深色衣服,入夜后躲在屋顶也不太显眼,加上今天又是初一,月亮连个影儿都不见,周围除了微弱的烛光外都是黑漆漆一片。
“怎么心里突然觉得毛毛的?”她望望四周,巡夜的家丁已经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去了,刚刚在这里坐了这么久,也不觉得四周有什么异样,怎么被几个家丁一吓,整颗心就毛起来了?
话说回来,这王府的保安真的有待加强,几个家丁看来虽年轻力壮,但显然都是不懂武功的平常人,防防一般小偷窃贼还可以,要是遇上武功高强的像她,还不是如入无人之境。
向水蓝摇摇头,试图挥去那股不适之感,眼光射向临曦楼
她眯著眼,仔细盯著楼外上次她爬的柏树,树丛里居然有一道红影鬼魅般闪过,而且那红影的身段窈窕,十分眼熟。
“糟了!”该不会好的不灵坏的灵吧?上次龙如曦才说过,如果是她这等身手的刺客闯进,再多护卫都挡不了。而那道身影很像
是崔念湘的师妹莫晓湘!上次她偷袭时也是著一身红衣,所以她对她印象才会那么深刻。
几个念头电光石火的闪过,向水蓝也管不了会不会暴露行藏,纵身而起,足下点地的往临曦楼掠去,
几下兔起鹃落,她身形轻盈的掠过小花园,踏上柏树干,踩上那天的横枝,侧身推开窗门
只见龙如曦倒卧在书几上,双手无力的垂在桌沿下,几上的书册和卷轴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著股奇异的香味,而红衣女子手上的香瓶就是气味的来源。
红衣女子莫晓湘,纤指慢条斯理的塞回瓶盖,冷凝的眼神直射向向水蓝,道:“是你?”
她的招牌弯刀尚未出鞘,脸上依然蒙著与身上相同的绛红色布巾,红色的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比那天的树林下更强烈。
“你杀了他?”向水蓝出乎立息料的冷声道,但眼中慑人的光芒显示了她的真正情绪。
莫晓湘似乎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问题,布巾下隐隐透出哼声,弯刀随即鬼魅般从身后扬出。
向水蓝的沁心,随著她一声悲斥如灵蛇般卷起,招招不留后路的招式潮水般向她扑去,两道纤秀的身影顿时在斗室里纠缠在一起。
激烈的打斗声在古雅朴拙的书斋里显得份外刺耳,被剑气扬起的纸张漫天飞舞,向水蓝每一招出去都宛如不要命一样,不顾自身要害搏命抢攻;莫晓湘的弯刀善攻不善守,而且一时之间被向水蓝的霸气所慑,竟使不出平时威力的一半。
向水蓝细细的喘着气,知道自己的太极剑法不宜如此锋芒毕露,但她并不在意,招招都蕴含一去不回的悲愤。
莫晓湘从来没想过向水蓝会如此不顾性命的打,弯刀仅能稍樱其锋。就在向水蓝不顾左胁破绽,一剑往莫晓湘胸口而去时,弯刀也正好砍上她的左臂,而向水蓝不但不退,反而像送上门般撞人莫晓湘的怀里,沁心剑既狠又准的刺进她的左胸。
莫晓湘不可置信地按著左胸汨汨流出的鲜血,呆立的身躯突然往窗边扑跌而去,弯刀也随主人匡当落地;向水蓝原应断成两截的左手,则是被一阵奇异的温暖取代,让她不由得望向一边
“滚,”龙如曦苍白又冒著细汗的脸上只能迸出这个字。刚才勉力打出一掌让他的声音微微颤抖著。
从刚才到现在,他的意识便在昏迷和清醒间徘徊。一度以为自己要昏迷时,向水蓝的斥声及时如针刺般贯耳而来,让他的意志力一点一滴克服葯效,直到睁眼?出那扭转乾坤的一掌。
莫晓湘依窗站起,深吸口气,点下身上诸个大穴,拾起弯刀不发一语,冰冷一眸子透出一种复杂难明的不解,血染般深红色的身影从窗户踉跄的离开,留下遍凌乱,还有十指紧扣的两人。
向水蓝怔仲地望着死而复生的龙如曦,春夜的凉风抚过柏树沙沙的吹了过来,激斗后酡红的双颊挤不出半个字来,只能惊讶地搂著他的颈项。龙如曦则是“顾一切的狠狠吻上她的唇,齿牙则是惩罚性的啃著她的唇瓣,她雏著眉,还来不及问他什么,便得接受他霸道的吻。
“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做这种事。”龙如曦倏地离开她的唇,改为紧抱着她,他无法想像看她断臂淌血的样子。
她依依不舍地放下双手,嘴边勾起笑容,断断续续地道!“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我再也看不到你了”她眼角开始渗出泪水,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哭倒在他的胸膛。
她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在乎他啊!罢进门的那一幕,简直让她的心痛得将近昏厥,就像是刀子在心口钻动一样,几乎要尖声狂叫。
“我中的是化功迷香,不是毒葯。”龙如曦安抚地抚上她的肩,他脸色依然苍白,刚才强运内功发掌使他血气逆冲,到现在仍感不适。“刚开始我以为那只是一般的迷香,没想到却是葯效如此强烈的化功迷香,能让人血气室碍,神智不清,其至昏迷不醒。”
“那你现在”向水蓝抬起挂著两道泪痕的睑,纤指一扬,着急的替他把起脉来。
龙如曦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上,道:“被你这么一吓,什么窒碍都畅通了。”他又恢复谈笑自若的本色,食指爱怜的抚著她脸颊。
向水蓝怔怔地瞧着他还带点苍白的脸,两手情不自禁的捧上他的脸颊,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进来的?”
他中了化功迷香,应该是昏迷不醒才对啊,怎么这么巧刚好打一掌,救了她一条手臂。
龙如曦挑眉。他听到她们的打斗声,想起自己心爱的人在为自己拼命,支持著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最后终于成功将化功迷香从毛孔排出体外。事实上,是她救了他,也救了自己。
“你”他怎么光盯著她不说话,该不是葯效还没褪尽吧?
“嘘”他打断了她的话,一双深邃眼眸紧盯著她的眼睛。
龙如曦的眼睛只专注于她的五官,食指从她的脸颊缓缓滑下唇。用一种迷茫的声音道:“或许是你说话的时候,或许是你拔剑的时候,或许是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
他已经分不清楚了,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的一颦一笑已经成为他的焦点,而他居然傻得不懂将她绑牢在身边。
“你”向水蓝同样专注于他的眼。少了平常的冷静自持,他的眼神变的醉人,像是一泓醇洌的美酒,吸引她沉醉入迷,徜徉其中水不回头。
事情好像变得愈来愈不试曝制了,她明明就是要来和他说清楚的啊,怎么到最后变成陷入情网不可自拔?
而且,好像两个人都回不了头了。
龙如曦的眼中透出最原始的渴望,炙热得几乎要烧著向水蓝的热情,她心一抽,感觉到他深沉的渴望,但还是扭转过头,强迫自己不去面对,一语双关的挽起沁心道:“这是属于你未婚妻的,不是属于我的,而我从来不想跟人分享我最爱的东西。”
龙如曦半强迫的转过她的头,用他唷哑低沉但无比坚定的声音道:“你手上的沁心救了我,那就是你最深的承诺,对龙家的承诺,对我的承诺。”也是他们一辈子的承诺。
他没等她回答,便毫不顾忌的深深吻上她,两人唇舌无比温柔的交缠,春凉的风将两人的发丝吹起,无比亲密的纠结在一起。而他浓烈的吻,顿时让向水蓝的一丝坚持化为乌有,热烈的回应著他。
良久,唇分,龙如曦还是那么暧昧的盯著她,她只能喘着气,张著红艳的小嘴望着他。
“我明天就带你去把那从不存在的婚约退掉。”他睑上有著偷腥后的满足,话声含著些许笑意。“但在这之前,我们必须做一件事。”
向水蓝惊呼一声,腰际突然传来一丝冰凉,龙如曦的手不知在河时已经扯下她的腰带,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暖的大掌,夹带朦胧的话声:“彻底实行你的承诺。”
夜半,春明,星稀,不知是谁的手轻轻的掩上窗户,掩住了一室春光旖旎。而窗外的柏树,还是那么温柔的摇曳,盖住了春日里的低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