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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锦仪就如看见鬼了一般看着他。
“徐策,你,你在干什么?!”怒火勃然喷发出来,傅锦仪上前一步就夺了小厮手里的竹板子,劈头盖脸朝那打人的小厮打去:“你打我的人,你敢打你大少奶奶的人!啊,你去傅家打听打听,我傅锦仪什么时候让人这般欺到头上!”
一刻钟之前,她还乐得喜上眉梢;然而等她捧着用命换来的物证,拼死逃回了自己家的时候,推开门,却看见自己的丈夫在逼问丫鬟。
前头本就兴奋地丢了心神,如今生了气,心绪更加不稳。她疯狂地砸着这个小厮,一壁瞪着徐策道:“徐策,这都是你做的?啊?”
比起怒火中烧的傅锦仪,徐策的心情可没好上多少。
他仍然发着高烧,却撑着身子爬起来审问这群丫鬟们。他盯着傅锦仪手里的板子,突然提起了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道:“你这泼妇,给我住手!”
傅锦仪的身子骤然一顿,随即转身看向他,定定地问:“我的话,你还没有答。我问你,是你命人对院子里的丫头们用刑的?”
她眼睛里盛满了怒火。她看着徐策那张和往日一样一动怒就会狰狞无比的面孔,突地感到无比悲愤。
她自认拼尽全力去尽一个妻子的本分,但很显然,这个男人没把她当做妻子。
她恶向胆边生,不知怎地竟抄着手中竹板一步步凑近他,恨恨道:“是啊,姑奶奶我是个泼妇!你不就是个爱欺负人的蛮夷么,蛮夷配泼妇,我们两个配得很!”
说着举起了手里的板子。
徐策的一张黑脸上顿时变得惊愕起来。他没有想到一个受自己掌控的妇人有一天竟会朝他动手……恍惚之下,他一动不动地呆愣当场,直到板子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肩膀上。
“傅锦仪!你,你这是大逆不道!”徐策哆哆嗦嗦地指着对方,他的面孔此时竟微微发白,这是他活了二十四年从未有过的震惊和大怒:“你这泼妇,你反了天了……”
“呵,我就是要造反,你待如何?”傅锦仪扯了一个冷笑。趁你病要你命,徐策这会儿还满脸长包浑身发热,整个人都是虚的。若换了平时,别说打人,怕是徐策一瞪眼她都能软下去。
傅锦仪又连着打了两三下,吼着道:“你问姑奶奶我去了哪儿?我今儿就是去了萧家,姑奶奶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萧家两个字,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徐策雷得外焦里嫩。
他顾不得打来的板子,怔怔问道:“你说什么?你去了哪儿?”
“萧家,武安伯府!”傅锦仪恶狠狠地盯着他,将板子摔在了他身上,随后从袖子里取出那个在鬼门关里掏出来的盒子一块儿砸给他道:“这是你要的东西!你那城防营里的烂摊子我都知道了,所以我去了萧家,掏了他们的老底,给你偷出来这个东西!我是反了天,你也最好给我记住,我傅锦仪的脾气没比你好多少,胆子更是比你还大!”
说罢头也不回地往门外走。
身后的徐策呆了了许久,等回过神,傅锦仪的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他摇摇晃晃地追了上去,一把攥住傅锦仪的胳膊道:“你,你站住……”
“你干什么,你给我放开!”傅锦仪毫不客气地瞪着他。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知不知道萧家是什么地方!”徐策大吼着,他本就虚弱地脸色潮红,这一吼,竟忍不住捂着胸口干咳起来。
“你,你太……你不知分寸,不知好歹!”徐策的嘴唇是一种泛青的惨白,浑身颤抖着道:“你以为你能耐?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你什么都不是,你就应该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好生地呆在后宅里!你倒好,自以为是……”
傅锦仪睁圆了双目。
徐策脸色惨白,手上却仍紧紧攥着傅锦仪的胳膊:“你趁着我病了,就在外头胡作非为,惹事生非!我告诉你,你是我的正妻,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竟还敢忤逆我?你,你这是要气死我……”
他本就是病虚了的人,此时怒目圆睁满脸狠戾,一张黑脸上更是狰狞地如鬼一般了。傅锦仪看着他这副模样,不知怎地心里就酸楚起来,暗道:自己拼了性命地要帮他,结果人家非但不领情,还有一腔怒火等着自己。
想来自己在萧家的藏书阁里胆战心惊,冒着生死开了暗格,如今倒好,还赚了个里外不是人……
傅锦仪死死地抿着嘴,眼眶里的一汪水晃晃悠悠地,却硬是不肯落下来。
“傅锦仪,你最好给我记住了,女人,就该三从四德,别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徐策心里的火气却是越烧越旺,咬牙切齿道:“这老话说的好,婆娘三日不打就上房揭瓦!我不过是打了你的下人,你还觉着委屈了?你且等着,等明日,我取了板子收拾你一顿,你也就老实了!”
一听又要打,傅锦仪心里的悲愤再也忍不住了。
她猛地甩开了对方的手,凄厉地叫道:“徐策,你又想打我,你不是第一次打我了!我恨你,我恨你!你这个混蛋,你才是不识好歹,不知分寸的!我恨你……”
说着嚎啕大哭,捂着脸跑出去了。
身后的徐策怒发冲冠地瞪着她,然而没瞪多久,自个儿先撑不住了,浑身一软倒了下去。
***
大房夫妻两个吵得沸反盈天,很快整个晋国公府就都传遍了。
二少奶奶和三少奶奶几个知道了,只有好笑的份;那徐玥和徐芸两个刚吃了亏,此时也连忙拍手叫好。而大房里头的两个人,连着两日都互相赌气,丝毫没有和好的迹象。
徐策当日就自个儿搬去了书房睡。他久病不愈,书房里的床榻肯定不如家里头舒服,躺了一日更病得厉害了。傅锦仪那边也没好多少,她憋着一口气,一个人蒙着被子哭得脸肿嗓子哑。
两人谁也不肯先服软。只是等到第三日的时候,傅锦仪身边的几个管事和丫鬟们先坐不住了,孙显荣家的亲自劝她道:“……少奶奶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也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贵女,三从四德怎能不知道?哪家的女人不是以男人为天的,将军性子硬,在军营里头说一不二地,不免更霸道些。您是女人,您就该顺着他,他说什么您听着就是了,哪里来那么多不服气。”
谁知傅锦仪听了更是火上浇油,拍案骂道:“我若是不为着他好,我何必去出生入死地闯萧家?都是他不知好歹,将我的心踩在地上!”说着又呜呜地哭:“我偏不服他。他不过将我当个笼中鸟、瓶中花罢了,让我老老实实地呆在后宅一辈子别出来,他才满意!”
一瞧她又要哭,四周的丫鬟们都手忙脚乱地围上来。
而这会儿的书房里头,徐策是爬都爬不起来了。
他身上的包不单没消掉,反而越长越多,脸上都鼓了好几个。他烧得神志不清,半夜里却突地惊醒过来,大叫着道:“傅锦仪!傅锦仪呢?那个死丫头回来了没有!”
伺候的小厮们都慌了神,连忙道;“少奶奶前天就回来了,将军您又忘了?”
徐策大口喘着气,又叫道:“真回来了?是活着回来的?我怎么总梦见她死在了外头!”
小厮汗如雨下,心道:“不单活着,还是活蹦乱跳的呢,否则哪还能举着板子和您大战三百回合啊!”口中却劝道:“将军您是烧糊涂了吧,您快些起来把药喝了……”
那徐策心里堵着火,一抬手又打翻了碗,气恨道:“她回来了,我就得收拾她!哼,她就是个泼妇,还敢去闯萧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还敢忤逆我,简直大逆不道!我要收拾她,我要收拾她……”
说着又要从床上翻下来,那小厮一个没接住,他就滚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撑着床沿要爬起来,两个小厮吓得慌忙地劝。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让人推开了,进来的是他手底下的亲信贺荣。
贺荣前日就拿着他给的那个小盒子去了百里之外的潼关——因着无论如何都打不开盒子,又不敢用锤子砸,只好专程去找一位多年前认识的老铁匠。好不容易打开了,又快马加鞭地赶回来。两天两夜的日夜兼程,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盒子,想早些回来和徐策报喜。
结果一回来,就听说徐策还和大少奶奶怄着气。贺荣心里就十分不安,想着自己这主子上天入地本领高强,唯独在女人上头蠢得令人发指。他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漏液赶过来瞧瞧。
瞧着眼前气得头发都冒烟的徐策,贺荣的眼角就开始抽了。
“将军,您这是作甚呢?您都病成这样了,还想爬着去找少奶奶算账?”贺荣惊愕地看着他道。